等朱玉出去自行找适合审问的人进来时,李孜省看了看左右,见没有边军的人留意到自己,这才凑近覃昌耳边小声道:“覃公公,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朱百户跟那些放牧的,都是穿同一条裤子的?”
覃昌扁扁嘴,道:“这有啥看不出来的?一来就这么维护,其中肯定有猫腻。不过,李尚书,您怎确定那些人对咱大明没有威胁呢?咱也不是非要杀他们,只说是俘虏了外夷牧民,以作为鞑子劫掠我边民的回应,如此也好跟陛下交差。”
李孜省摇头道:“没用的,你没瞧见,其实咱抓回来的那些牧民,都是些老弱妇孺?这说明,他们的青壮年都被抽调走了,再或是以往时被外夷所杀!以兵部那些人的尿性,会承认咱的军功?”
“这倒是!”
覃昌仔细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又问:“老弱妇孺是多,但你说他们的青壮是被外夷自个儿给杀的,不知有何根据?”
“那些人,对我们压根儿就没什么防备,可见没受过我大明军队的荼毒。以我浅薄的领军经验都能觉察出来,那姓朱的百户态度不正常,想来平时一定收受了那群牧民的孝敬,这样边关一旦有什么警讯,或是朝廷兵马有大的动向,这群牧民就能提前得悉风向逃走。
“但我们的突然到来,并不为朱玉等人知悉,所以没人提前告会这群牧民,导致他们没及时跑掉。”
李孜省笑着说道。
覃昌本想问,你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但随即一想。
你李孜省素来喜欢收受他人贿赂,再加上你这厮一直都是大明隐形的吏部尚书,在用人和观人方面,你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一点可信度的。
贪官观察不法事,那自然是一瞅一个准。
李孜省自行解释:“不然,你觉得人家一个守关的百户,有什么理由给一群连立场都不明确的人开脱,还跟我们求情呢?”
覃昌请教道:“那接下来咱应该……”
李孜省道:“有这么一群牧民存在,其实对咱来说是大好事。这些牧民,多半是草原的边缘部族,他们既不为那些大部族所容,也不为大明认可,但他们却能替我们刺探敌情,同时达到迷惑对手的作用……你想想看,如果有他们在周边放牧,那鞑子兵马杀奔过来,还会觉察我们在周边埋伏吗?”
“您是说,打算以这群牧民为饵?”
覃昌好奇问道。
“对,他们手上的牲口就是诱饵。”
李孜省眼中呈现出贪婪的光芒,分析道,“你想啊,那些大的草原部族,可不敢到大明边关这儿来放牧,而如今水草丰盈的河套之地他们又不敢进,也就是说,他们只能在北边更加苦寒的地方放牧。
“我来之前就问过,关外几十里就是一片高耸的山地丘陵地形,再过去就是绵连的荒漠,飞沙走石寸草不生,并不适合放牧。而眼下,要是鞑靼骑兵来犯,他们看到这么群牧民,又并非他们本族之人,有什么道理不抢呢?”
覃昌眉头紧锁:“就算是如此,那也是建立在鞑子兵马会来犯的基础上。”
李孜省不悦道:“你这是不相信张国丈的判断,不认可陛下的眼光啊!”
“咱家并非此意。”
覃昌连忙解释一句,随即又抛出新的疑问:“就算鞑子真来了,有了这么一群诱饵存在,我们就一定能打赢么?咱的人马又不多,这草原地形也不适合设伏啊。”
李孜省凑过去小声道:“要是把咱的人也伪装成牧民,藏身在其中,且全部装备神枪和神铳,等鞑子靠近,来个突然袭击,你说会不会取得出人预料的战果?”
“这个……”
覃昌有些迷糊。
你李孜省还真成用兵如神的将才了?
李孜省一脸自信地道:“我问过了,咱的神枪和神铳射速快,威力大,太祖和成祖就靠它驱逐鞑虏,威震草原,但有个弊端就是射程实在有限,比之弓弩并不占优势。
“鞑子可不是傻子,吃亏太多后就形成了应激反应,以前来犯时绝对不会跟我们近距离作战,都是抢完就跑。
“鞑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术精湛不说,还非常惜命,与我军交战通常都是远距离骑射,能占便宜就占便宜,不行就逃跑,从没想过跟咱近身搏杀,这也是朝廷兵马与之对战很难取得大的战果的重要原因。”
“这个……”
覃昌琢磨了一下,点头道,“确实是如此。”
李孜省笑道:“所以我方要取得胜利,就得充分利用好神枪神铳,同时让鞑子放下警惕,等他们靠近了,突然……砰砰砰砰……一下子撂倒一大片,咱的战功不就有了吗?”
说话间,李孜省脸上露出了凶狠之色,意思是快刀斩乱麻,出奇制胜。
“这个……”
覃昌咽了口唾沫,道,“骑兵速度真要起来了,那阵仗也是很可怕的,以我们这些没多少实战能力的京营兵,能行吗?要是出了状况……”
李孜省笑眯眯道:“鞑子为了抢劫,并不是全军出击,一支队伍顶天了也就三四百号人。你想啊,要是所有鞑子都凑在一块儿,以西北这边塞苦寒之地能抢多少东西?抢到了又归谁?他们得化整为零,力争把网撒得更大些,才能抢更多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有所收获。
“而且这一路劫掠过来,想必大部分人腰包都鼓起来了,他们倒是想冲刺,但胯下的战马能冲起来吗?”
覃昌道:“所以您想,一次性吃下这三四百号人?”
李孜省摇头道:“想全吃掉,那得多少人马去追击?咱能斩首五六十,都快能跟当初的王威宁比肩了!咱就找机会偷他一把,能偷几个是几个!”
“那些牧民能答应让我们混进去?”覃昌问道。
“用得着跟他们商议?”
李孜省道,“拿刀架在脖子上,我看他们答应不答应!再说了,我看人挺准的,这些没有跟脚的牧民肯定被鞑子嚯嚯得更严重,对大明反倒没什么戒心。要是真给他们选,让他们有机会加入我们这边,让他们成为大明子民,他们能不乐意吗?”
覃昌道:“大明又没多少可供放牧的牧场,好的地方基本都开垦为农田了,他们会想加入咱?不过是过境放牧而已,有必要下那么大的本钱?”
“咱不是还有河套吗?”
李孜省道,“先皇时,就一直想让大明子民去河套垦殖,却没几个人愿意去,导致河套现在虽在咱控制下,却一直未充分利用起来。河套对鞑子来说,那可真是风水宝地。咱就把这块风水宝地,当成诱饵,看看谁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