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孜省一行在抵达长城关隘时,才发现这边的长城防线早就因为年久失修而出现不少豁口。
覃昌环顾一圈后问道:“李尚书,你说的守关将士呢?没他们,怎么凑够三千人马去迎战呢?”
李孜省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
随后李孜省下令,派出夜不收去周边搜寻大明士兵的踪迹。
总算在七八里之外的烽火台,找到几个懒散的大明士兵,很快夜不收便将人带到了李孜省面前。
“你们……”
李孜省看到眼前几个须发花白的老兵,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就是我期待的边军精锐?
想象跟现实存在巨大的差距啊!
为首的一个老兵上前问道:“恁位上官,您是从哪圪来的唻?”
王方介绍道:“此乃礼部李尚书。”
对面听了一脸懵逼。
这是伪装朝廷大员来西北边镇骗吃骗喝的吗?
但见到后面全副武装成群结队的士兵,还有运送物资的庞大车队,他们才敏锐地意识到,这群人不是骗子伪装,好像真的是官兵。
但这么个偏僻地儿,根本就没来过这么大的官啊。
“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覃昌见情况有异,走过来喝令,“赶紧去你们的营地召集人马过来,这边很快就会有战事!分守此处的将官何在?”
老兵似乎没听懂覃昌的话语,自顾自回道:“几位,恁还是回去吧。鞑子刚过去几天,眼前么应该见不到啥人。”
覃昌随即把目光落到李孜省身上。
李孜省指了指城关外,问道:“先前我看到外面有人,那是鞑子游骑在活动吗?”
“那……那些是附近放牛羊的百姓。”
老兵战战兢兢地解释,“鞑子兵马走了,他们才敢出来溜达。偶尔也有北边来的牧民在关口外放牧,由于怕沾染上兵祸,他们见到鞑子兵马照样会遁逃……”
李孜省奇怪地问道:“这战乱年景,北边来的牧民敢在咱大明军队眼皮子底下放牧?活腻了吗?”
覃昌凑过去小声问道:“您的意思是……抓几个回去……”
言外之意,要不然……咱干脆杀良冒功?
李孜省并没有表态,而是自言自语道:“为何我们来,那些牧民没跑呢?”
老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个状况。
覃昌奇怪地看着李孜省,问道:“您问这些究竟有何意?”
李孜省摆摆手,意思是回头咱再细聊,而他则继续拉着那老兵盘问,一副很负责任的模样。
没过多久,李孜省便指挥人马,开始对关塞外正优哉游哉放牧的牧民进行围猎式的抓捕。
对面的牧民压根儿就不知道长城内来了大明的军队,可能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地势相对较低,再或者他们对于大明官军完全就不在意。
就在李孜省让王方带着人马把一大批牧民抓回来时,那些人一个二个都显得很冤枉,等叫来盘问时,发现语言很难沟通,让李孜省一个头两个大。
“之前的晋腔就已经听得很吃力了,这又是什么腔调?语言如此离谱,还敢说他们不是鞑子?”
李孜省很恼火。
王方主动凑了过来,小声道:“大人、公公,一共擒获了六十多个牧民,他们都声称自己是大明的子民。”
覃昌问道:“大明子民有在此放牧的吗?”
这问题没人能作答,只能再次把几个老卒叫过来询问,却发现他们都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好在很快当地卫所的人马就赶到了这里。
“来得够快的。”
李孜省接到夜不收的传报,脸色很不好看。
覃昌问道:“您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李孜省冷笑不已,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不是为增援我们而来,而是听说我们抓了牧民才来的,很可能这群牧民在他们那边交了买路钱……”
来人是本地卫所的一名百户,身后带着的士卒全都牵着马匹,却并非都是骑兵。
在这广无人烟的边塞,大明将士虽然拥有一定数量的牲口,但基本上不舍得骑,更多时候是让这些牲口作为驮运货物的重要载具。
“给几位上差问安了……小人朱玉,乃三关镇镇西卫八角所百户,平日负责这段关城巡逻重任。手下有一些弟兄兼着夜不收的差事,平时会深入关北一线,探查敌情。”
来人恭敬说道。
李孜省指着营帐外面那群被控制住的牧民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究竟是鞑子,还是大明子民?”
覃昌有些着急了,心说,你怎么能这么问呢?
你就应该板起脸吓唬他,以权势威逼,让他从心底里惧怕你,不得不承认外面的牧民是鞑子,然后就可以拿这些人的人头回去报捷了。
朱玉道:“回李大人的话,他们都是大明的子民,平时都在关口一线活动。”
覃昌脸色阴冷,抢白道:“你说他们是大明子民真就是?可有户籍、路引?若是大明子民,为何不在关南放牧,而非要跑到城关以北去?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是大明子民,那也是里通外夷。”
朱玉显得很着急:“两位上差,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他们真不是鞑子。其实在边关,有很多人既不属于大明,也不属于鞑子,他们就是……”
李孜省问道:“他们是在大明和草原之间反复横跳?”
“不不不,他们心是向着咱大明的……这不,他们中还有不少人在咱军中供职呢。”朱玉解释道。
李孜省看向王方,问道:“王千户,你能解释这种现象吗?”
王方一时间有些懵逼。
心想,李大人是啥意思?
我该怎么回答?
为啥不提前给个提示?
好纠结啊。
王方本着谨慎的态度,回道:“西北各地情况迥异,卑职乃大同威远卫麾下,不知三关镇这边的具体情况。”
李孜省笑了笑,好似在说,你这回答可真是滴水不漏啊。
覃昌道:“朱百户,以咱家所知,这边关当兵的全都是军户,那他们这些放牧的从军算什么?难道这里还施行募兵制不成?”
朱玉一脸为难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但实际却是……边关军户逃亡者太多了,导致这边防卫一直都存在人手不足的现象,最后不得不从边关百姓中征募一些人入伍,他们不是军户,所行基本是军旅中打杂和苦役之事,若表现好就给他们点儿口粮,再让他们负责屯田等事宜。”
“是吗?”
覃昌瞪向王方。
王方心中哀嚎连连,叫苦不迭,心说两位大佬别总来问我啊!
我们那旮沓距离外长城关隘比这边可远多了,周围有人口相对较多的州县,并未到这么艰苦的地步。
李孜省却主动为王方解围,道:“其实朱百户这一说,还挺有道理的。那把人叫进来,我再审审。”
朱玉道:“大人您之前没审过么?”
覃昌气恼道:“他们说的都是什么鸟语?听不懂还审问个屁啊,差不离就把他们给剁了!连言语都不通,必定是异端!”
朱玉赶紧道:“这位大人您息怒,让小人帮您去教训一下这群不开眼的家伙,真实嫌自己命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