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动军队是明智的决定,方圆数百里的范围看似不大,但若是搜索的话,其实是要花费很多功夫的。
赵孝骞果断调动了两万龙卫营兵马,在这数百里方圆里展开拉网式搜索,两万兵马儿乎将每一寸土地都翻遍,终于一个不差地掌下了所有来自汴京的官员。
而且军队的办事效率绝对比地方官府快多了,军令如山,办不到就挨军棍没商量,尤其是赵孝骞魔下的龙卫营,这是大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赵孝骞亲自下令,更是不折不扣地执行。
所以韩维等官员在两日内就被龙卫营全部拿获。
官员们原本分批在新占领地上丈量土地,细心又贴心地为各家权贵挑选上等良由,谋划看这块地归谁家大佬,那块地归哪位权贵。
然而龙卫营两万兵马风卷残云般出动,短短两日内就将这些还打着升官发财算盘的官员们全部拿下。
得到消息的赵孝骞当即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真定城。
进城第一件事,下令府衙将大牢腾出位置,数十名官员即将入狱,真定府必须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
回到郡王府,迎着袅期待的眼神,赵孝骞神色悲苦,犹豫了很久才不得不将葛老丈去世的消息告诉她。
畏畏一证,接着悲泣不止,当初她曾暂居村庄时,受到了村民们的诸多善待,葛老丈明明自己的日子过得那麽穷困,一顿饱一顿饥的,可他每次上山采的山货,总会给她送去一些。
边城乱世里,那难得一见的温情,犹令人难忘。
这也是进了真定城后,仍始终放不下葛老丈和村民们的原因。
如今听说葛老丈已去世,而且是以一种悲壮果决的方式告别人间,抑制不住悲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自小是孤儿,从小到大见过太多的悲苦,然而葛老丈的死,终究还是打碎了她自认为冰冷的心。
「官人,这世道,穷苦百姓果真只能认命吗?」袅伏在他怀里,仰起小脸问他,眼神里已失去了光彩。
赵孝骞不知如何回答,帝王统治的时代里,不公与差距是不可能消除的。
谁能改变?谁能制约?谁能把权力关进笼子里?
「或许,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吧。」赵孝骞苦笑。
「会是怎样的答案?」
「权力,人性,法律,道德,四者能够互相制约平衡,从而达到相对的公平,最理想的世道大约只是如此了。」
赵孝骞顿了顿,缓缓道:「人性的恶,是无法用道德来遏制的,那麽,就只能用法律和屠刀来消灭。」
轻轻拍了拍畏畏的小脸儿,赵孝骞微笑,眼中却寒光闪烁。
「乖,安静地待在家里,看我为葛老丈和父老乡亲们报仇。」
韩维王垣等数十名官员被押解回到真定城。
府衙的大牢为他们敬开,欢迎他们入住。
官员们惊怒交加,被禁军一个个端进监牢犹自大骂不已。
直到这时他们仍不慌张,身在官场的他们很清楚流程。
入狱不是什麽大事,因为审问和判案的权力在汴京,赵孝骞是没有权力审问和判决的。
他们被关进真定城大牢只是暂时的,汴京迟早会发来公函,让赵孝骞将他们押解回京,由汴京的大理寺断案。
只要回到了汴京,这些官员便如鱼入水,不用他们出声,背后的权贵大佬们自会用权力帮他们脱罪。
最后的结果,他们会官复原职,而下令拿问他们的赵孝骞,则会被追究,毕竟赵孝骞擅自掌问朝廷官员,这可是一桩大罪。
世道就是这麽不公平,因为这次迁徙和圈禁,真定府数百名百姓死于非命,
但造下罪孽的这些官员只要回到汴京,却什麽事都不会有。
只要猴子的金箍棒没砸下去,一定会有来自天庭和西方极乐的大佬出来阻正,然后造孽的妖怪被不痛不痒训斥儿句,最终毫发无损地被接回天庭。
是的,没有任何惩罚,天庭的一头畜生,都比凡间的千百条人命金贵得多。
眼下的情况,不就是这麽回事麽?
此刻的赵孝骞站在大牢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监牢那扇紧闭的大门。
真定府的监牢建得有点粗糙,它是一片深挖的地下工程,挖成以后布局规划牢房,最后盖顶。
赵孝骞的身旁站着李清臣。
此时的李清臣满头大汗。
自从知道韩维等官员被赵孝骞下令拿问后,李清臣额头的冷汗就没停过。
身在官场,李清臣很清楚未奉朝廷诏令,擅自拿问官员意味着什麽,尤其是,一次性拿问了数十个,个个都是汴京政事堂派出来的。
李清臣不得不承认,这位郡王殿下的胆魄简直无敌了,寻常人没这麽大的魄力敢干出这事儿。
此刻李清臣站在赵孝骞的身旁,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李清臣艰难地道:「殿下,拿问数十名官员非同小可,事情怕是会闹大,汴京那边的朝臣们不会放过你的。」
「要不咱们先把人放了,走正常的流程?下官愿说服真定府衙和辖下九县所有官吏,与殿下共同联名,上疏参劾韩维等人的罪状,最终交由汴京大理寺审断,如何?」
赵孝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地道:「老李啊,你还是要多见见世面,见多了世面你就会发现,人若是打定了主意要闯祸,这个祸的境界将会无限高.」
「拿问官员算什麽,更大的祸事我还没开始干呢。」
李清臣一惊,浑身毛骨悚然,失声道:「殿下,你还想做什麽?」
赵孝骞盯着监牢的大门,冷冷道:「以命偿命,血债血还。」
说完赵孝骞大步走进了监牢。
李清臣呆若木鸡,原地站立许久,接着浑身一激灵,面色苍白地追了上去。
「殿下,万不可冲动!会捅破天的!」
捅破天?
不怕。
这天道若是不公,早该捅破了。
赵孝骞站在监牢外,静静地注视着被关在牢房里的韩维。
李清臣被陈守拦在了外面,赵孝骞要跟韩维谈谈心,不希望有人在他耳边噪。
真定府的监牢对这数十名官员还是区别对待的,是赵孝骞的授意。
其中韩维和王垣分别被单独关押,这是赵孝骞给二人特别的优待。
这场阴谋里,汴京的权贵大佬们是罪魁祸首,而韩维和王垣,则是拿刀的人此刻牢房里的韩维表情很平静,他似乎早就知道赵孝骞会来。
监牢内的气味很难闻,处处充斥着恶臭,以及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味道夹杂在一起,正常人待不了多久就会呕吐,但适应之后就觉得没什麽了。
韩维被关进监牢大半天,显然已经适应了监牢里的气味,只是牢房里的跳蚤,臭虫,老鼠,以及臭不可闻的潮湿稻草铺成的床榻,目前还在努力适应中。
赵孝骞站在牢门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不认识似的,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仔细打量韩维。
良久,在赵孝骞平静却压抑的目光注视下,韩维终于忍受不住了。
「赵孝骞,你闯了大祸,知道吗?」韩维冷冷地道:「我说的大祸」,不是指你把我们关进监牢,对你来说,有官家的偏,这算不上大祸。」
「我说的大祸」,是你叫停了迁徙农户流民,叫停了我们丈量和分配土地,汴京的权贵们已知道了消息,你现在该好好想一想,如何对他们交代。」
「另外,我还要告诉你,这些权贵里,政事堂的相公,枢密院的使相,副相,参知政事,尚书左右丞,中书侍郎,门下侍郎都包括其中,你赵孝骞再得圣眷,有本事面对他们的攻许和报复吗?」
赵孝骞微笑:「说得好,请继续。」
见赵孝骞居然还笑得出来,韩维也笑了,笑容里满是恶毒。
「我知道你为官家为朝廷立下了大功,你扭转了大宋的国运,你魔下的精锐将士无坚不摧,辽军数败于你手,此时的你,在大宋朝堂上正是风光无限,威望甚高。」
「但你动了这麽多人的利益,纵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便以为能够无法无天?
赵孝骞,你立下的这些功劳,恰恰会成为他们攻许你的理由,一个恃功而骄的罪名就能成为你的催命符!」
「官家一个人是保不住你的,你坏了规矩,就应该承担后果。」
赵孝骞点点头,依旧平静地道:「你说了这麽多,想表达什麽?」
韩维冷冷地道:「现在马上放了我们,让我们把没做完的事做完,这件事我可以做主,当作没发生过,你睁只眼闭只眼,事后自然会有好处,我敢保证,这好处是你想像不到的。」
「而你,可以完美地躲过一场必死的风暴,也能得到足够多的利益,赵孝骞,这是最后的机会。」
赵孝骞突然噗一声笑了,韩维静静地看着他,听出了他笑声里浓浓的嘲讽意味,脸色不由铁青。
「这般时候了,居然还打着策反拉拢我的主意,韩维啊,你是个人才,真的,汴京那些权贵让你出面做这些事,确实没选错人。」赵孝骞发自内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