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守宫砂·血色守宫砂
还有腹中的宝宝,她还来不及思考,是否应该生下他,可是,似乎不需思考她就已经割舍不下,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换取孩子的平安。
“一个人躲到深山老林,你就能够想明白?”皇市搁下空碗,冷冷接言。
“那么皇上有更好的办法吗?”蓝清音浅淡微笑,忽然发觉把话说开的感觉是这般的舒畅。
“如果你最后想出的结果,并不如朕意……”皇帝冷哼一声,道:“朕就软禁你至死,别妄想再踏出皇宫一步。”
筋“皇上真野……”最后的那个蛮字,蓝清音自觉地消了音。
她含笑看他,伸出手,难得地主动握住他,柔声道:“臣妾答应皇上,一定会在期限内送解药回来,也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如同爱自己一般地爱他。不,会比爱自己更爱。”
皇帝的眼神终于温软了几分,只是眸底犹有一层玄黑的郁悒。
滑在端木痕问他孩子与她谁更重要的那一刻,他已经霍然明白。
他爱上了她,即使她欺骗他害他,他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但是,同时他也恨她,恨她蓄谋逃离,恨她狠心无情。
若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他大概无法忍耐到这个程度,或许会想要狠狠的伤她,以图心理上的平衡。
四目相触,两人都静默,心中皆是思绪万千,无限慨然。
过了许久,皇帝率先移开视线,淡淡道:“朕渡了大半的真气给你,这几日你应该不会再病发。就趁这个时间,明后日便启程吧。朕会为你准备马车,并会对外宣称你去武夷山养胎,及为我朝祈福。”
蓝清音安静地凝视着他没有表情的俊脸,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无论是为了她自己或腹中孩儿,她都必须去师父所觅的那山谷。
而几个月之后会如何,有着太大的变数。
不管夏候瑾然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妥协退让,都承受着难言的压力,毕竟,她腹中的胎儿,亦是他的孩子。
皇帝蓦地站起,背过身去,腰脊挺得异常笔直,似是不愿接受她的“谢谢。”二字。
一言不发,他就这么僵然地走出她的视线。
蓝清音微垂下眸子,鼻尖泛酸。
手心抚着小腹,轻缓地躺下,心中有些涩然又有些平静。
终是坦白了,虽非自发的。
但至少她与他之间不再存在蓄意的欺瞒。以后会如何,只有以后再看了。
闭上眼,渐渐感到倦意,不一会儿便又陷入昏沉的睡梦中。
周遭格外的幽静,可是却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能认出,其中一道声音是夏候瑾然,但另一道女声是何人?
“皇上,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凤体抱恙,可见好转了?”娇脆的嗓音,极之悦耳,宛如出谷黄莺。
“她好些了。”夏候瑾然的语声平淡无波。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有喜了?”
“嗯。”
“你毋须担心。朕不废后,也照样能履行盟约。”
“皇上的意思,莫非是指两后并立?”
朦朦胧胧地听见只言片语,不知是梦是幻或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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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清音迷糊地睡过去,一觉到天明,醒时已不记得自己梦见过真切听到过什么。
只知道她睁开眼时,身旁那人正沉沉睡着,一脸倦容,眉头紧皱,像是负重太甚,万分疲怠。
她翻了个身,欲要起来,只是轻微的动作,却惊得他陡然醒来。
“清音!”忧切的呼唤脱口,皇帝倏地直身坐起,目光有一刻的慌乱。
“皇上?”蓝清音疑惑看他,“是否做了噩梦?”
皇帝抬手触碰她的脸颊,轻舒出一口气,神情逐渐恢复平常的泰然。
或许,让她离开一段时间确是好的。
当着她的面他竟说不出口他要再立一后,甚至有种沉重的内疚感。
那么,就等他把这些庙堂上的事都解决了,再去接她回来。如此才是对彼此最好的。
暗自思定,他揉了揉她的秀发,温言道:“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儿。”
“好。”她凝望他片刻,乖顺地重新闭上眼睛。
此时两人都料不到,今次这一别,再见时居然会是在战场上。
这场雪连下了三日,京都城中白茫茫一片,青瓦黑檐上覆着皑皑的白雪,满地皆是厚厚的积雪,只要有人走动就会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
这日辰时,天色灰蒙,雪絮不断飘落。
在皇宫的南门,静悄悄地停驻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马夫身穿浅灰色的棉袍,头戴绒帽,微低着头,似石雕般静坐车头不动。
而马车内,布置豪华舒适,大异于外观的简朴。整个车厢里都铺着软绵的羊毛毯,可坐可躺。角落里燃着两座小暖炉,袅袅冒着热气,熏得车厢内暖若春日。
车中的两人保持着怪异的沉默,各自盯视着厢壁,仿如发怔出神,良久无言。
“罢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打破了窒闷的沉寂。
“嗯?”蓝清音抬眸望向他,轻声疑问。
“朕不送你出城了。”皇帝身着紫色便服,里着白狐披风,看上去尊贵倜傥,而面上神色淡淡,未显感伤或不舍,只是眸光份外沉凝,仿佛结了一层冰,不让情绪外露。
“好。”蓝清音点了点头,浅浅一笑,便就抿唇不语。
“照顾好你自己。”皇帝话语寥寥,停顿刻,又添一句,“和我们的孩子。”
蓝清音再次点头,静静望他。
皇帝起身欲离去,但终是顿住,向她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小腹。
平坦如常,感觉不到丝毫异动,可却令他莫名地心头发热。
仅是一小会儿,他就收回手,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眸子,凝望须臾,再没有言语,转头下了马车。
鹅毛般的雪花,纷飞洒落,他大步疾行,离车越来越远,神情也就越来越冷。
他的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现在却要被另一个男人带走。
这种妥协,带着强烈的耻辱感,烙印在他心里。
马车内,蓝清音掀开帘子的一角,寒风瞬时吹入,令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愈行愈远,逐渐消失于她的视野。
在这一刻,她的心酸得有些发疼。
“该走了。”驾车那人沉稳地出声,示意侍立马车旁的灵月上车。
蓝清音搁下帘子,低低叹息,闭上了微湿的眼眸。
外面风声呼啸,疼意萧瑟,大雪翻飞。
她闭目听着风雪声,心中突地一凛,本能地低伏身子,双手护住腹部。
只听“咻咻”数声轻响,几支利箭穿透车帘,直射入车厢内。
“清音!你没事吧?”端木痕一贯温润淡泊的嗓音变得忧急,匆匆道,“在车内待着,别出来!”
蓝清音定了心神,扬声回道:“师父,我没事!”
打斗声清晣传来,她屏息凝神,听得出已惊动巡守的侍卫,便也不急着外出相助。
她现今怀着身孕,应当要万事小心。
不再有飞箭射来,但周遭的杀气似乎越发浓重,蓝清音暗暗戒备。
果不其然,骤然一声嘭响,有人重重击拍车厢,剎时马车震动,马匹嘶叫。
蓝清音立时气运丹田,飞身出了马车。
稳稳落了地,便就见一个黑衣蒙面之人持剑袭来!
她闪身避开,眼角瞥见师父与侍卫正与一帮黑衣剌客缠斗,无暇分身,只得提起内劲,全力反击。
这蒙面之人剑法精湛,且招招狠辣,竟直攻她下腹!
为了腹中宝宝,蓝清音只能以守为攻,步步退让,一边叱问道:“你是何人?”
此人显然是知道她怀有身孕。
蒙面人不吭声,手腕一抖,剑锋暴出锐芒,猛地剌向她的双眼。
蓝清音一惊,连退数步,但那人所出的却是虚招,剑尖陡然下移,直袭她腹部!
蓝清音心中大怒,但不及回击,只来得及提气跃起,纵身飞到马车车顶。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飞身追上,不给好丝毫喘息的机会,凌厉剑气又再袭来。
“是你!”听见那哼声,蓝清音脑中瞬间澄明,甚是震惊。
看其身形,她自是晓得来者是一个女子,却没想到……
分神也只是眨眼间,突听一声焦急大喝:“清音!小心!”
眼前泛着冷芒的剑刃已近至咽喉,她堪堪侧身避过,却又见那蒙面人衣袖微动,一支小刀悄然飞出!
她心知闪躲不开,便抬臂去挡,但岂料电光石火间,一道身影突然疾速扑了过来,挡在她身前!
“哧……”尖刀剌入身体的轻响,令人悚然。
但那蒙面人却是异常的毒辣,竟没有片刻的停手,又是数支飞刀射出,挟着强劲的内力,刀刀狠厉!
蓝清音惊怒交加,一时顾不得自己有孕在身,提起十成内力携着受伤的端木痕飞下车顶,然后运起双掌,击出千钧掌风!
那蒙面人晃动了下身子,跟着跃下车顶,已有撤势。
蓝清音愤然追击,追出数十丈远,才惊觉蒙面人虽内力不及她,但却轻功非凡,与她不相上下。
她不欲再追,双腕轻旋,发出最后一击。
强劲的掌风精准地击向蒙面人的背心,蒙面人闪避不及,浑身一震,喷出一口鲜血。
蒙面人受到创但未停步,迅速逃离,可却曾回头一望,眼眸中似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蓝清音没有再追,急急赶回原地,见端木痕白着脸倚在马车旁,不由心揪。
“师父,你可还好?”好俯身去探他的脉搏,一面细看他的伤处。
飞刀深入背胛,猩血汩汩流淌,一滴滴落下地面,染袖了洁白的雪地。
“不要紧。”端木痕面如金纸,却轻扬唇角,似感到如释重负般地吁出一口气。
“马车上有金创药,师父再忍一下。”为他点了穴止血,蓝清音才上马车找药。
“清音,我一直担心着一件事。”端木痕的声音低低傅来,“我曾算出,你在宫中会有一次大劫。直至今日要离开,我仍担心着。现在我反倒安心了。”
他替她挡了劫,她应该能顺利安然离开皇宫了。
“师父,你什么都好,惟独一点不好,便是太信命数。”蓝清音拿着药瓶下车,口中虽如此说着,心中却深深感动。
“我好或不好都无妨,只要你平安。”端木痕语声极为轻浅,几不可闻,面色显得惨白,黑眸中却是泛着欣慰微光。
蓝清音不再作声,走至他身旁,为他拔出飞刀,敷上金创药。
鲜血沾染她的手,她看着手指上的斑驳猩袖,忽然感到头晕目眩。
“清音!”端木痕察觉异状,急唤。
“不碍……”话未说完,她身子一软,半斜着倾倒。
端木痕展开手臂抱住她,心里顿生不祥的预感。
难道,她的劫数并没有被他挡去?
皇帝闻讯赶到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雪花纷飞,片片飘落在素雅灰袍的俊逸男子身上。
那男子双手紧抱一个女子在怀,低头凑近,似要吻上。
“端木痕!”皇帝面色骤沉,接出一声厉喝,箭步跨去,一把夺过他怀里的女子。
“小心些!”端木痕撑着身子站起,皱眉道:“清音动了胎气。”
“到底发生何事?”皇帝目光冷锐,扫过血迹斑斑的雪地,及周围候着的侍卫。
“回禀皇上,方才突然杀出几名黑衣刺客。”侍卫长上前行礼,恭谨地如实禀道:“卑职们已将刺客悉数擒下,但有一名漏网之鱼逃脱。”
皇帝寒着脸,并未再追问,径自抱着蓝清音登上马车。
端木痕心领神会,沉默地跟随。他的伤口剧痛着,但无暇顾及。
“清音的情况如何?”放下车帘,隔绝了外面的风雪,皇帝沉声问道。
端木痕望了一眼被他搂在胸前的蓝清音,缓缓道:“清音刚刚催动内力,乱了脉息,现在只是体虚昏厥,但很快就会病发。而且……”
他一顿,视线落在蓝清音身上的白狐裘上。
皇帝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陡然一惊。
洁白的狐毛染着零星的点点鲜袖,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究竟如何,你把话说清楚!”皇帝脸色铁青,瞳孔中隐隐透出忧切焦急。
“胎儿怕是保不住了。”端木神情沉凝,对上他锋锐而复杂的深眸,清晰地慢慢道:“一旦清音病发,不仅保不住孩子,连自身性命也有危险。”
“什么?!”皇帝蓦然震怒,眸中火光晃动,但随即竭力自控,稳住语声,道:“端木痕,朕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清音母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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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痕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悲悯,摇头道:“我无所求。”
皇帝微微眯起眸子,不着痕迹地一手搭上蓝清音的手腕脉搏。
“皇上不信?”端木痕轻声叹息,淡淡道:“我已说过,我无所求,就绝对不会拿清音的生死来当筹码。这个胎儿,或许注定不该降临于这乱世。时间不对。”
“朕知道你能参透一些禅机,但朕决不相信清音是短命之人!”皇帝的眼眸又眯细一分,睿光乍现,“你曾问朕,如果遇到必须抉择的时刻,朕会选清音,还是她腹中的孩子。朕现在再告诉你一遍,朕必然是要清音无恙”。
端木痕颔首,平缓道:“皇上说一不二,做人做事皆有明确目标,端木痕深感敬佩。不过,清音能否度过此劫,没有人能够保证。皇上应是知道,宫中众太医都束手无策,那么,只有现在立即赶往密谷,也许那里的珍稀草药可以保住清音的命。”
“清音还能经得住长途跋涉?”皇帝拧起浓眉,质疑看他。
“这是谁一的生机。如果不试,连一线希望都没有。”端木痕沉着回道:“马车里备着足够补身药材,应该可以让清音支撑几日。”
皇帝静默,过了片刻,低低吐出一句问话:“孩子,无救了吗?”
端木痕与他直视,轻缓而肯定地点了头。
皇帝的眼瞳深处浮现浓浓的哀恸,用力地闭了下眼,才再睁眼,面上只是一片沉稳无波:“事不宜迟,你们立刻启程。”
他的双臂渐渐松开,将蓝清音放在羊毛毯上。深深望着她苍白的小脸,他俯下头去,靠近她耳畔低喃一声,然后直起身,决然地下了马车。
端木痕望着离去的背影,无声地扬唇,划出一抺苦笑。闭目深吸口气,抛开思绪,他掀帘对外喊道:“灵月,启程了!”
躲避在远处的灵月向马车小跑而去,但目光一直锁定皇帝的身影,久久不移,恋恋不舍。
端木痕见状,不由逸出一声轻叹。
其实,皇帝用情之深远远超乎他预料。
刚才皇帝在清音耳边的那句低语,他听得分明……
“清,记住,朕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往后,我们还会有孩子,一定会。”
这个冬天似乎很长,一场又一场的大雪为大地笼罩着一层白色银装。
蓝清音一行三人离开了东翌国境地,来到边界地带的幽谧山谷。
山谷中气候温暖宜人,花木明媚,丝毫感受不到冬日的严寒。
蓝清音卧榻近半个月,才渐渐恢复了精神。
虽然足不出谷,但端木痕有时会收到飞鸽传书,故而她也知晓一些外界的讯息。
如今三国联手,已迅速攻破沛关和海城,长驱直入西覃国境内,势如破竹。
可以预计,等过了这个寒冬,天下就会成为三国鼎立的情形。
她听着这些消息,只觉得是很遥远的事,好像与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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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下榻之后,便每日在谷中悠逛,采摘一些珍稀草药,研究药性,偶尔也会看书或者钓钓鱼,闲散而平淡。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无波无澜。
灵月一直跟在她身边,虽然始终不甘愿,但还是尽心地服侍她。
也许,对灵月来说,伺候她已经成为惯性的服从。
而师父在谷中已停留了一个月,精心为她调理身子,且配制出克制她体内寒毒的药方。
只要她照方子服药,不操劳不受伤,身体就会一点点好起来。
“我已写下详细的药方,以你对草药的认识,应可自理。”傍水的清雅竹屋中,端木痕将几张薄纸交到蓝清音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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