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推开门恭敬地请他进去。
沈筠书定了定心神,整理了衣冠,推门进去。
他刚行了礼,就听到上头传来皇帝爽朗的笑声。
“这个和安,不愧是朕的妹妹,关键时候总能替朕分忧解难,窝心得很啊。”
旁边的御前太监只是恭敬地点头,又拍了和安公主两声马屁:“也就公主才能想出召集京中富商募捐军饷的主意了。”
皇帝满意点头:“这些商人早该有这些觉悟,若要等朕亲自下旨去要,面上可就没这么好看了。”
太监垂下眼帘,盖住眼底精光:“也亏那焕颜食肆的沈娘子胸中还算有大义,能拎得清事。”
皇帝笑着点头。
沈筠书一听,脑袋瞬间打蒙了。
什么意思?
皇上怎么知道焕颜食肆?
他们口中的沈娘子又是什么意思?
皇帝满意了,这才看向面前的人:“端阳侯,何事非要面见朕啊?”
端阳侯脑中嗡然,声音都飘了几分:“不知皇上因何事如此高兴?可否让臣也知晓一二,替皇上高兴高兴?”
若是平日,这是极犯皇帝忌讳的。
但他今日高兴。
而且提起义捐,就数这个端阳侯最磨叽,推三阻四,起些恶劣的坏习惯。
皇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太监。
太监会意,笑道:“侯爷还不知道呢,午后,和安公主来,说是决定要办个义捐会,手下的富商们决定义捐军饷,支持西北的战士们呢。”
“其中啊,就数焕颜食肆的沈娘子最积极了,虽是女儿身,却胸有大义呢,很是慷慨。”
相较之下,推三阻四的端阳侯府就显得格外吝啬又小气了。
作为世代的皇家姻亲,不说带头募捐,还推三阻四,和朝堂大臣互相打掩护,左右推搡,早已经让皇上非常不满了。
沈筠书一听,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会呢?
沈晏晏竟然跟和安公主凑到一起,还要以公主的名义募捐军饷?
他又惊又惧,这个逆女!
这个贱人!
这个白眼狼黑心肝的蠢货啊!
既然要捐军饷,为什么不以侯府的名义捐?
难道侯府不比公主更亲吗?
如今让和安那个老女人抢占了先机,倒叫他如何再开这个口?沈筠书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又碍于皇帝在上,不敢发作出来,喉咙中几乎都要溢出腥甜。
皇帝见他听完后也只是沉默,迟迟不表态,脸上笑意不变,眸色却阴沉了下来。
大太监见状,连忙咳嗽了两声,示意沈筠书说话。
沈筠书脑中嗡然作响:“臣……臣突然觉得身体不适,先……先退下了。”
他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瞧着倒真像是发病了似的。
皇帝瞧着心烦厌恶,摆手:“去吧。”
沈筠书这才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脚下虚浮,出门时还差点儿绊倒。
皇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这个老货,不过暗示了一二,还没开口让他捐军饷,先惺惺作态,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大太监不敢吱声,头又垂低了几分。
“哼!”
沈晏晏帮衬着和安公主操办了募捐会。
京中不少富商都在邀请之列。
有沈晏晏带头,他们倒是没有这么抵触了。
其中厉害关系,他们也并非不懂,主动捐钱到底也比朝廷的征收要来得好听些。
而且和安公主答应了他们,所有捐钱的人里,而后两年,税役减免。
已经极好了。
做生意的都懂,和官家打好关系,日后生意才能做得长远。
沈晏晏忙活完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
她有些累坏了,洗漱完后回了房间躺下。
她本来身子也不好,这几日操劳得厉害,身子又虚了。
也是魏君安催得紧,原本她是想着,此事不急,可以徐徐图之。
魏君安偏要她这一两日便将事情办妥。
恰好和安公主得了皇上的赞赏,也格外积极,可苦了她,这两日连轴转,可算是累坏了。
她躺在床上,身体又开始滚烫起来,呼吸都跟着灼热了不少。
沈晏晏叹了口气,这身子也太不争气了些。
二晏就在她脚边哼哼唧唧,想要上床来陪她睡觉。
沈晏晏垂下一只手在床边。
二晏忙不迭凑过来,不停舔舐她的手心。
沈晏晏实在疲惫,实在没了心思,放任自己沉沉睡了过去。
朦胧中,隐约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似乎还有人在说什么,兵荒马乱的。沈晏晏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看到了底下的情况。
似乎是一队人在押解粮草,山上藏着一队黑衣人,山头另一边是一队山匪。
两边夹击,中间的那队官兵肯定应付不来的。
双方打了起来,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埋伏在深处的黑衣人将弓箭对准了官兵簇拥的中心。
沈晏晏看到那红色的官服,瞳孔骤然一缩:“魏君安,小心!”
长箭破空而出,直逼魏君安的面门。
沈晏晏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已经出了大汗,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处剧烈的跳动还未平息。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低声呢喃:“是梦啊,梦是反的……”
但心中涌起的不安却怎么也无法消除。
她身上的温度丝毫没有褪去,反而有更严重的趋势。
沈晏晏重新躺回到床上,只觉得整个床幔都在缓慢旋转着。
真是要命了。
她拍了拍二晏:“去喊人来……”
二晏立马爬起来,转身下楼。
沈晏晏松了口气,第一次庆幸,还好魏君安将二晏调教得很好。
听到楼底下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放松了些,任由自己再次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回回。
有人拧了湿哒哒的帕子敷在她额头上。
“晏晏,长命百岁啊,可千万要熬过去。”是李蓉儿的声音。
“萧煜锦!你这庸医到底行不行啊?怎么扎针了还不见好?”是赵秀着急的声音。
“晏晏姐姐,好起来……”是李香月的声音。
但她实在没什么力气去回应她们。
她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得厉害,嘴唇发麻,耳朵轰鸣。
隐约中,似乎有人在她耳边哭泣。
“晏晏,你快醒来吧,君安要是在天有灵,也不会忍心看到你……”
沈晏晏只觉心中一咯噔,这是什么意思呢?
魏君安出事了吗?
那一箭他没能躲过去?
“君安……”她迷迷糊糊地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