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的眸光逐渐幽深,在接下来无人探望的几天里,为自己未来的道路做好了谋划。
若只做个闲散的王爷,余生未免太过无聊,既然了无牵挂,就更该有宏图之志。
忽听远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慢点。”
谢观的视线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宫道上,一对夫妇朝自己这处走来。
谢桑宁走在前头,裴如衍跟在后面,让她走慢些。
她还在抱怨,“你也走得太慢了,我是不是也该让爹爹给你做一个推车?”
“不敢。”裴如衍面带笑意,脚步加快了些。
谢观听着两人的话,方才心中的阴郁消散大半,他将窗子掩上,人靠在窗边,听着两人渐近的脚步声与对话,轻松地跟着荡出微笑。
待两人进殿时,他快步坐到凳子上,佯装惊讶,“公主与驸马怎么来了?”
“皇叔,怎么还变得生疏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谢桑宁戳了戳裴如衍,“你们又不是不认识。”
裴如衍的语气听不出熟络,比较客气,“嗯,夫人说的是,待皇叔病愈可以到府上做客。”
谢观疑惑地望着两人,“你们……”
裴如衍很无奈,实则来见谢观是背负了重担,推脱不掉的重担。
此事要从晋元帝的小心思说起。
晋元帝认了儿子为其正名,内心当然是希望谢欢能和谢观相处好,但有什么契机能让两人相处成同父同母的亲兄弟那样呢?
裴如衍看出晋元帝的苦恼,加上自己也希望谢观能为谢欢效力,遂献了一计,让谢欢教谢观习武。
习武非一日能成,待日子久了,定能处好关系。
晋元帝觉得是个好主意,但下一个难题来了,这件事谢欢不知道,晋元帝没提,让裴如衍去提。
裴如衍去了东宫,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摘了出去,潜台词说全是晋元帝的意思,不管是谁的意思,谢欢都没在第一时间拒绝,只说了句——
习武很苦,让他做好被打的准备。
在尘埃落定前没人告诉谢观,等裴如衍将原话传给晋元帝后,晋元帝马上收回了让谢欢教导谢观习武的想法,深知大儿子虽然不会乱打人,但严厉也是真的,就怕届时教出仇来。
何况谢观已经吃了太多苦。
不然还是算了吧。
既然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即便谢观聪慧,但自幼受苦没机会正式学习读书,为将谢观教化到正道上,于是晋元帝任命裴如衍来做谢观之师。
裴如衍虽然年轻,可在晋元帝眼中,教谢观绰绰有余。
朝中有学问的不少,比裴如衍合适的、辈分大的亦不少,不过晋元帝选择裴如衍,是想着谢观与谢桑宁相识,如今为谢观封了王,叔侄间关系融洽些没有坏处。
曲线救国也是可以的。
裴如衍从御书房一路走过来,走的慢就是想不通,这事怎么落到自己身上。
等夫人不在身侧的时候,他要与谢观大眼瞪小眼吗?
想着,他还是没放弃让谢观习武一事。
彼时,谢桑宁已将晋元帝的旨意转达给谢观听。
后者听了,别有深意地看了裴如衍一眼,笑笑不说话。
裴如衍自然道:“皇叔可想习武?”
谢观:“不想。”
谢桑宁:“皇叔,祖父已经为你挑了一处宅子做康王府,过阵子就能搬进去了,离公主府很近,届时你可以来我府上玩,虽说你先前就将生意做进了京城,但你一心生意,想来还没有好好逛过京城,等你身子痊愈,我和阿衍带你去逛一逛,再给你介绍一些好友。”
“好友?”谢观挑眉。
说来惭愧,谢桑宁和裴如衍的朋友也不算多,朋友在于真心结交,不在多而在精。
她点点头,“我这样说,皇叔是不是就很期待新的人生了?”
谢观确实有了些期待,“我手上还有些富余。”
“啊?”谢桑宁不明白话题怎么转了。
谢观道:“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并不想习文习武,晚些时候我会与陛下说明,等我将越氏家产卖了,便去游历天下。”
他已经规划好了。
谢桑宁惊讶,“你要变卖越家家产?那可是你花了很多心血的。”
谢观并不在意从前投入的成本,“越家的生意有着不干净的过往,该有个了断,如今的越家比从前的资产多了数十倍,越家小公子年幼尚无保全之力,为他留下他父亲生前的镖局,再给一笔不菲财产便可。”
背景板裴如衍忽开口,“你要带着巨额财产游历天下?”
谢观摇摇头,目光又望向谢桑宁,“这几日我想了想,未来究竟该怎么走,若是行商我可励志成为大晋首富,但实则我并不是个重物欲的人,当初行商这条路也非是我自愿选的。”
“如今为王爷,我亦知与皇室宗亲们除了血缘关系,无情可谈,我所向往渴望的,或许终身都再得不到,皇城再大于我也只是方寸之地。”
谢观眉宇间覆上阴霾,言语却无比真挚,“那日你问我是否会心生怨恨,我有了新的答案,或许因为这里是谢玄生长的地方,在这里,我时刻都记得谢玄与李氏,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释然,皇宫大殿于我更像是囚笼,而我并不想余生继续活在煎熬中,让不值得的人成为心魔,我应该走出去,找寻新的意义。”
谢桑宁认真地听完,更觉得他洒脱,和谢玄完全不一样。
这么想着,她自己倒是一愣,别说是谢观了,即便连她,也会在不自觉时,将谢观与谢玄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