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原来的味道,活脱脱的「爷青回」。
当年赵孝骞刚穿越过来,就发现赵颢把王府的家产送了人,无偿献给玉清宫的青阳老牛鼻子。
现在又来了。
这活爹到底怎麽回事,非跟自家的家产过不去,想方设法地祸祸,偌大的遗产真是一点也不打算留给儿子啊。
「送都送了,还能如何?」赵颢也觉得有点心虚,没底气地道:「总不能登门让他们还回来吧?还要不要脸了。」
赵孝骞冷哼道:「先记着,收了礼就得办事,不能坏规矩,若是收钱没办成事儿,可就别怪我发了,我疯起来连亲爹都打—」
赵颢:..—
亲生的,亲生的—·
家里的独苗,家里的独苗————
赵颢喃喃念叨了几句,情绪迅速平和下来。
「事不宜迟,既然回来了,你赶紧去一趟延福宫觐见官家,此事必须得到官家的支持,不然必死。」赵颢严肃地道。
赵孝骞点头:「孩儿这就去,待从延福宫回来后,再去芳林园拜见娘亲。」
赵颢挥手:「去吧,老夫再坐一会儿,然后回王府里等你消息。」
「父王坐这里作甚?死心吧,您钓不上鱼的。」赵孝骞劝道。
赵颢冷哼:「老夫不钓鱼,我已让人雇了几条渔船来,今日必诛它们九族,
老夫就在这儿等着看它们的下场。」
随即赵颢抬头朝他慈祥地一笑:「吾儿快去快回,回来喝鱼汤。」
从汴河边出发,赵孝骞从开远门进城。
进城后并没有去延福宫,而是直奔兵部官署。
边帅归京,第一件事不是见皇帝,而是交兵权,但凡懂事的人都该这麽干,
不然人都回京了,手里还握着边塞的兵权,这不是作死吗?
领着陈守等数百禁军在城门外下马,赵孝骞步行入了城门。
城门值守的禁军随意地警了赵孝骞一眼,接着一愣,两眼睁大,一脸的惊讶「尊驾可是河间郡王殿下?」值守的都头试探着问道。
赵孝骞一乐:「没错,是我。」
都头顿时露出敬畏崇拜之色,后退了一步,朝赵孝骞躬身抱拳:「拜见郡王殿下!」
身后的一众禁军也跟着行礼,场面突然间变得很庄穆,四周的百姓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些行礼的禁军,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已。
赵孝骞也愣了,半年没回来,咱大宋就连陌生人见礼都这麽隆重了吗?是我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我的脸被时代的车轮碾过去了?
没等赵孝骞发问,都头却一脸恭敬地道:「殿下在真定府扬我大宋国威,两败辽军,洗刷我大宋百年之耻,为我大宋军民争得太平,殿下是我大宋了不得的大英雄,理当执礼以表敬重。」
话音刚落,旁边围观的百姓都反应过来了,顿时欣喜道:「原来是河间郡王殿下!郡王殿下归京了!」
接着四周的百姓们也纷纷后退避让,恭恭敬敬地朝赵孝骞行礼,脸上都带着庄重敬服之色。
众人行礼很虔诚,无关身份地位,纯粹是一种对待英雄的礼遇。如同庙观拜渴神佛一般,将英雄高高供起,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们对英雄的敬意。
赵孝骞惊讶地环视四周,脸上不觉动容。
这种被众人敬仰崇拜的感觉,是他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
难怪古往今来那麽多人向往当大英雄,原来当英雄的感觉真的不错。
「侠」之一字,万人夹道欢迎。
今日赵孝骞终于亲身体会到这个字的含义了。
迎着禁军和百姓们崇敬的自光,赵孝骞不知该说什麽,只是朝四周躬身回礼,然后步行入城。
消息如瘟疫般传开,从城外到城内,
赵孝骞入城后每走一步,都能看到百姓们主动避让,恭恭敬敬地站在路旁行礼。
原本热闹喧嚣的汴京城,随着赵孝骞的入城,以他为圆心的范围内,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沿路遇到的官员,禁军将土,百姓,商人,无论任何人,都自动自觉地让路并躬身。
有胆大的百姓还主动上前,行礼之后深深地说一句「殿下成边辛苦。」
赵孝骞脸上麻麻的,万众瞩目的感觉令他有些不自在。
终于,赵孝骞在街上站定,环视四周苦笑道:「诸位不必如此,我不是什麽英雄,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真正的英雄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周围的百姓商人们点头附和,然后赵孝骞继续迈步前行,路边的人仍旧恭敬行礼。
赵孝骞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有点后悔为何不准备一辆马车入城,搞得这麽高调,不符合他的性格。
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御街边的兵部官署,赵孝骞入内,向值守的兵部堂官交出了当初的任命文书和调兵虎符。
今日值守的堂官是一名兵部郎官,赵孝骞不认识。
进后堂见到他后,赵孝骞主动交出了文书,虎符和绶玺,郎官一愣,见是赵孝骞本人,表情立马变了,急忙起身,毕恭毕敬长揖到地,口称拜见郡王殿下,
最后一丝不苟地完成了兵权交卸。
官员百姓对自己的态度,赵孝骞都已经麻木了,只好勉强笑了笑,交卸过后立马转身离开。
进城到现在,莫名其妙接受了英雄的待遇,这是赵孝骞始料未及的。
出了兵部官署,赵孝骞直奔延福宫。
刚到宫门外,又见到一位熟人。
赵煦的贴身内侍郑春和,正站在宫门外,笑吟吟地注视着他。
赵孝骞急忙上前,郑春和先行一礼:「郡王殿下,久违了,幸见殿下玉容如故,奴婢心里高兴得紧。」
也不知什麽时候养成的习惯,赵孝骞见到郑春和就下意识掏兜。
然而今日赵孝骞手刚伸入怀,就被郑春和阻止。
「殿下,奴婢今日奉旨迎候,奴婢也是打自心底的诚心相迎,只为一见故人,殿下若拿出黄白之物,未免污了奴婢的一番真心。」
赵孝骞颇为意外,但还是哈哈一笑,也就洒脱地不表示了。
「劳累郑内侍亲自出宫迎我,实在是受宠若惊呀。」赵孝骞笑道。
郑春和也笑道:「殿下回城就闹出了大动静,街头巷尾的百姓商人皆隆礼拜见,谓为京师美谈,皇城司禀奏了官家,官家听闻殿下归京,喜不自胜,又不便亲自迎出宫门,便令奴婢在此迎候。」
赵孝骞急忙朝宫门行了一礼,以表谢恩。
郑春和领着赵孝骞入宫,沿途见到值守宫闹的禁军班直,将士们也纷纷朝他行礼。
不得不说,赵孝骞率龙卫营两败辽军,歼敌八万的功绩,早已传遍了大宋,
如今赵孝骞在大宋的声望之高,都已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
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奉旨跟辽军打了两仗,手里掌握着先进又霸道的真理,胜利也没什麽稀奇的。
对赵孝骞来说,他不过是完成了上司派给他的工作,仅此而已。
可在大宋臣民的眼里,赵孝骞做到了百年来大宋无人能做到的事,前线的一次次胜利,都令大宋臣民脸上有光,百年来积下的耻辱憋屈,也随着两次胜利一扫而空。
就凭这一点,赵孝骞便已值得大宋臣民的敬重崇仰,多重的礼都能理所当然地承受得住。
随着郑春和进了宫门,赵孝骞看着周围熟悉的宫殿,甚至还有不少面熟的宫人,不由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在去往福宁殿的路上,郑春和走路始终保持着半躬身的姿势,也不知累不累。
走了一会儿,郑春和突然小声地道:「官家并未召殿下回京,殿下为何突然回来?」
赵孝骞也小声道:「我闯祸了,回来受死———」
郑春和一愣,急忙道:「不至于的,不至于的,以殿下如今的声望,满朝上下没人敢动您。您可给官家长了大颜面,就算闯了一点点小祸,官家也不会对殿下太苛责的。」
赵孝骞嘻嘻一笑:「这祸闯得有点大,怕是官家都难保住我。」
郑春和都有点志芯了:「殿下究竟闯了什麽祸?您把天捅破了?」
「差不多吧,这不急忙回来求救,请官家亲自出手补天呢。」
赵孝骞说得不正经,郑春和看了他好几眼,无法确定他的话是真是假,只好保持沉默,二人一路走到福宁殿。
刚走到福宁殿,却见一身黄袍的赵煦站在殿外门口,朝赵孝骞温和地笑,眼中露出和煦温暖之意。
赵孝骞一惬,急忙上前行礼:「臣赵孝骞,未奉诏归京,请官家恕罪。」
没等赵孝骞弯下腰,赵煦已上前一步托住了他的胳膊。
「子安突然回京,必有重要的事,先不提这个,让朕好好看看你——」
说着赵煦上下打量他,良久,突然叹了口气:「子安消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成边应是很辛苦的,为了大宋,为了朕,子安夙夜操劳,餐风露宿,苦了你了。」
赵孝骞感动地道:「都是臣的本分,说不上辛苦,能为官家分忧臣已很知足了。」
君臣重逢,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彼此一句暖心的问候,已胜过世间诸多繁文孵节。
一手握住赵孝骞的骼膊,赵煦拉着他往殿内走去。
「来,你我兄弟半年不见,子安好好与朕说说成边的经历·真定府一败再败辽军,朕从报捷奏疏上依稀能看到子安坐镇中军,运筹帷,决胜千里的雄姿,教朕好生向往,快来与朕说说。」
赵孝骞苦笑道:「教官家失望了,画面没那麽热血,臣不过是下了几道军令,将士们依令而行罢了,稀里糊涂也不知怎的,辽军就败了。
赵煦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连胜两仗,歼敌八万馀,却被你说得如此轻巧,子安可不准谦虚,如实与朕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