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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三章 男女混合双打(下)


更新时间:2025年03月25日  作者:杏子与梨  分类: 都市 | 都市生活 | 杏子与梨 | 全能大画家 


「对话通常被人们视作思想的碰撞与交锋,它关乎于对话者们之间的相性,关乎于文化背景,谈话的主题内容,谈话的目的等多个维度……用心理学来解释这个过程让人觉得太过复杂了。不若让我们说一些更简单的事情——魔法。

不要小看言辞的魔力。

所谓对话,无论是采访之间的对话,还是录制播客之间的对话,本质上都可以被视为一种魔法……我是在说——对话,它是一种施加在外部世界之上的,试图获得真相、谎言或者难以想象但无比期待回答的权力。」

——树懒先生《树懒先生的艺术沙龙·第一期·当人们在热火朝天的谈论艺术的时候,人们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亚历山大一定中了女巫的咒语。

是的。

他自认一定莫名挨了一道“霹雳”,就算不是闪烁着绿光的“阿瓦达啃大瓜”,也一定是鬼气森森的“魂魄出窍”,就是施术者能让一只蜘蛛八条长腿一边跳着节奏明快的踢踏舞,一边兴高采烈的冲进鱼缸里把自己淹死的夺心咒。

老天。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情况的?

他现在的脑子还仿佛是一团乱麻,在整个对话的过程之中,主持人小姐牢牢的掌握着谈话的节奏。

她提问,让两位嘉宾各自做出回答,然后她再自己抛出一个答案出来。

严格意义上,没有人说伊莲娜小姐所说的便是正确答案,亚历山大非常确定,很多东西,他的论文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过,场上没有提词器,安娜手里也绝对没有一本厚厚的《十九世纪艺术史年鉴大全》或者《印象派有奖知识竞猜一百问》这样的东西。

包括安娜自己也没有说,她的回答便是正确的答案。

但人们就是天然就相信这一点。

她那么严肃,那么沉静,那么淡然。

威严的像是月亮车上射出的弓箭。

他是丹麦人,在儿时祖母讲述的故事里,会把日月想象成燃烧的利箭。

一年四季,太阳神和月亮神这兄妹会在不同的角度每天射出一枝弓箭,照亮天幕,燃烧的坠进海里熄灭,据说来自于某些欧洲地区古老的民俗传说。

那么想象那些古代的神话学们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他是说,没有人保证过兄妹两个就不会射空的对吧?比如忽然打了个喷嚏,咳嗽一声,被小虫咬了个大包啥的,这多正常啊,奥运射击冠军还会关键一枪打到别人的靶子上呢。

亚历山大小时候就担心过这件事。

要是那天太阳偏离了应有的角度,夏天拿成了冬天的箭。月之箭飞到一半,肌无力掉了下来,没掉进海里,砸到了哥本哈根岸边的小美人鱼雕塑上,那岂不是玩完了么。

后来他发现不会。

曾经记录天象的古代学者们一定会像他一样很快意识到,在拉开弓弦的那一刻,箭的宿命就已经定好了。

它会准确的穿过层层星幕,沿着既定的轨迹,牢牢的钉在靶子上。

无论是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亘古不移。

他们告诉四周的凡人们,这便是神的威严。

在场印象派画家问答猜猜看的游戏里,安娜便有这样的威严。

他和顾为经都只是参加射箭比赛的凡人,凡人会失误,会射空,会脱靶,会咳嗽、打喷嚏,会因为射箭时被蚊子叮了个包想要挠痒痒而分心。

安娜·伊莲娜不会。

她那种自然超脱的神态,让她在拉弓前就让旁观者们都相信,她的箭一定会不偏不倚的正中红心,在她开口前,就让现场的学者和游客们相信,去翻翻艺术史的书籍,她所说的,必定最正确不过的答案。

换句话说。

他和顾为经不是来参加问答考试的选手,他们只是替月亮女神捡回箭枝的小猎狗,箭太快,太准,只有很少很少的时候,猎狗呢追上箭枝的节奏,在它飞到一半的时候,就跟住,身影逼近了箭体,和它一起奔跑。

这就是日食和月食的由来。

结果呢?

亚历山大拼死拼活的一口咬住,把箭枝给叼了回来,他得到了什么答案?

哦,抱歉,刚刚那枝箭上有毒药,所以是我乱射的。

你tmd玩我呢?

《油画》杂志的新任艺术总监安娜·伊莲娜以神箭手般的英姿,射出了正中靶心的99枝箭。

做为收尾的最后一射。

她却只是随意朝着天上漫无目的的拉开弓弦。

“哦,那个……是我刚刚随口编的。”

听到这话,亚历山大整个人都当机傻掉了。

这个世界的打开方式一定有问题。

她刚刚那么认真的谈论莫奈与左拉,谈论巴黎,谈论她读信时的心得与感受,声音恳切,言之凿凿。

亚历山大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封信。

但他已知,莫奈和左拉认识,他们互相写了很多信,左拉在回忆录里也多次提及了卡美尔。

已知。

卡美尔是莫奈的妻子,莫奈喜欢巴黎,莫奈偶尔也喜欢说一些看上去很神叨叨的话。

他又已知。

伊莲娜小姐每次回答都是对的,同时,伊莲娜小姐还说,这是很简单的问题,虽然她引用的材料相对冷僻,但任何一个认真研究过莫奈和卡美尔相关问题的学者,都一定知道答案。

这要是个考校书写年代和复杂的创作背景的问题,亚历山大也就直接缩了,顶多含含糊糊的说些模棱两可的东西。

他不蠢。

台下有的是相关的从业者。

随口编个回答上去,不懂装懂,现在不被人揭穿,采访结束后有人翻翻书,发现他在胡说八道,也是分外丢人的事情,比认怂说“我不知道”更丢人。

但这个问题实在太简单了,伊莲娜小姐直接把书信的书写年代和创作背景都直接告诉他们了,连这封信可能与《撑阳伞的女人》和《临终的卡美尔》存在某种哲学意味上的应射关系都暗示给他们了,只是询问询问,他们以前的研究这封信的时候,会不会也注意过这种关联性。

真的没有比这更简单的问题了。

好比那种,试卷上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写的时候,把题目原封不动的在答题纸上抄一遍,都能挣个一两分辛苦分的送分题。

亚历山大还能给出什么别的答案呢?

而且。

恍若错觉。

在观众和镜头看不到的角度里,他看到,伊莲娜小姐转过头来,用带着期待的询问目光看向自己的时候——

她抿拄嘴角,好像轻轻的笑了一下。

快的跟梦一样。

于是,亚历山大便被这个女巫的咒语给迷住了,跟随着这个笑容,出神着,恍惚着,梦呓着,跳着踢踏舞,兴高采烈的冲进了鱼缸里。

先是“魂魄出窍”。

后是“钻心剜骨”。

寂静。

舞台上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台上的嘉宾和台下的观众们的动作全都有着短暂的定格,所有人都听着伊莲娜小姐用一种带着愕然,费解,不可思议,以及淡淡的疏离的语气说道。

“抱歉。”

安娜顿了顿。

她的脸上似浮现出了些许的同情。“对于巴黎的喜爱,强盗或者妓女什么的,是我随口拿波德莱尔的一首短诗改的。”

“我在舞台上编了那个故事,因为我突发奇想,本以为这个小玩笑会很趣的。”

噗嗤。

似是为了呼应主持人的这句“有趣”,似是四周寂静的氛围加倍的映衬出了亚历山大脸上呆滞的尴尬,又似是安娜·伊莲娜,这位一直以和她的年龄不相匹配的威严,牢牢的扼住整场采访的节奏的主持者,忽然一脸平静,但语气像是个调皮的少女一样说出的那句“刚刚那些,全是我编的”本身便实在太过具有反差的喜剧色彩,又带着某种神奇的解构特质。

好比油画上的威严女王忽然开始吃起了一只蛋筒上印着机器猫的草莓冰激凌。

罗辛斯直接一瞬间笑了出来。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在那里笑,笑的遮捂住了嘴。

他没有喷一个凶狠的字眼出来,但光是那幅我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都绝不会笑出来,除非实在忍不住的模样,比今天舞台上,罗辛斯任何一次凌厉的进攻都表现的更有杀伤力。

顾为经也没有笑。

他摇摇头,有点悲哀的看着亚历山大。

“我不同意亚历山大先生在今天所说的很多话,但有句话没有错,克劳德·莫奈有些时候看上去确实像是一个有点残酷的丈夫。起码,他和卡美尔之间的关系,并非人们看着画所想象的那样,完美无瑕的那种杰出的、完美的爱。”

“这不是一个童话故事里或者很多对艺术家的生活心存幻想的人希望的那样,王子和公主粉红色的罗曼蒂克之爱。”

“完全没有错。卡美尔是为了莫奈违抗了父母,在家庭的反对之下,选择了和莫奈私奔,看上去就像美狄亚所做的事情一样。”

“也没有错。莫奈在卡美尔病重的时候,开始跟他富有赞助人的欧内斯先生的夫人爱莉丝同居了,没有错,爱莉丝女士在后来,成为了莫奈的第二任妻子。这听上去就像是希腊英雄伊阿宋所做的事情。”

“还是没有错。”

“卡美尔临终的时候,莫奈坐在她的床边画画,然后在写给友人的信里提及,卡美尔死去的那一刻,他惊讶的发现,他还在本能的追求色彩的变化……”

“……在两人婚姻初始的年代里,他们是非常贫穷……”

“他们所面对的不是一个乌托邦式的幻想世界。他们面对着种种种种非常多的束缚。”

顾为经说道。

“东方有一句俗语,贫困的夫妻在生活之中,会有比富贵人家更多的悲伤,会有数以百计的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情。不是说,穷人就没怎样追求幸福的权利,而是说,客观上,他们会遇到更多的困难,他们会受到更大程度的,来自社会的负担和压力。”

“莫奈和卡美尔之间的婚姻,至少莫奈濒临破产的早年间,他们就会面临着同样一份钱,应该给家人买面包,还是拿去买昂贵的画具或者颜料这样的问题。”

“就我来看。有些时候,克劳德·莫奈的选择……对艺术很有一颗虔诚之心。”

顾为经顿了顿。

年轻人笑了一下。

“换句话说,你也可能把它理解成……嗯,嗯……”他斟酌着措词。

“换句话说,从另外一种方面理解成不是很有家庭责任感?”伊莲娜小姐平静的接口。

顾为经扭头看了安娜一眼。

又转回了头。

“说的好,很严重的指责,却不过份。当你只有一份钱,你和妻子带着孩子饥寒交迫的呆在乡下。你拿着这份钱去搞艺术创作。”

“尤其是在你的绘画方式不受巴黎学院派的名家待见,很可能意味着不会收获成功的时候,拿去搞创作,确实便意味着缺少对家人的足够关爱。”

“而莫奈……”

“他确实看上去让人觉得,很可能会干出把钱拿去买高档颜料的人。我们清楚的知道莫奈晚年是蛮富有的,没有像毕加索那么巨富,但也过的不错,印象派开始被人追捧,有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家朋友。他有自己的庄园,在庄园这池塘里养着睡莲,还请设计师跑来造日本桥。尽管那座桥并不那么日本,但……我们可以说,除了身体上的疾病以外。莫奈的日子过的还不错。”

顾为经又笑了一下。

“没有准确的资料,我们无法搞清楚1876年时莫奈夫妇的具体财产情况。也无法搞清楚,那时的他们有没有可能负担的起100镑的特等舱船票。但就钛白而言,莫奈的画室中,会出现一些新颖的昂贵颜料,就算在他更穷真正落魄的那些年,我也不算奇怪。”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这一点,亚历山大先生所说的也没有错误。我今天在这里说了这么多话,反驳亚历山大的话话,不是因为莫奈是整个欧洲艺术史上最有名的名字,就要因此为他洗地,也不是因此就不能承认莫奈身上存在污点,或者看上去像是污点的事情。更不是要否认事情的存在。”

“不。”

“这无助于我们真正立体的去理解莫奈这个人。无助于我们真正立体的去理解十九世纪的巴黎美术界。我真正的想说的事情是,如果只用这些事情,去理解莫奈,对莫奈同样是非常不公平的,无助于让我们理解莫奈所做出的牺牲和伟大。”

“如果只用这样的事情,去理解卡美尔,对莫奈的妻子来说,同样也是非常不公平的,无助于让我们理解卡美尔的勇敢和坚强。”

他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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