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维新的总师、帝师、大明太傅、左柱国、宜城侯、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张居正,起初对万历维新呈现出了极其悲观的情绪,高拱、杨博、王崇古、葛守礼、陆树声等人说的很有道理。
自古维新变法,没有一个能落个好下场,而且总是避免不了人亡政息的悲惨结局,这里面的原因错综复杂,难以论说,但从历史经验和教训来看,这些劝他不要搞变法的人,说的是对的。
维新变法分为了自强型变法,衰弱型变法。
自强型变法,就是国朝面对难以解决、并且危及江山社稷的矛盾,救亡图存、起衰振隳的自我救赎,但往往缺少有力继承者,去保证变法的成功,最终导致自强型变法失败。
这一点两宋的新法,尤为明显,皇帝革故鼎新,皇帝一死,太后出面,启用保守派,大宋江山就在这种翻烧饼一样的朝令夕改中,走向了灭亡。
衰弱型变法,其实就是分赃,新的皇帝继任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选择了将列祖列宗的遗泽,进行抢劫式的瓜分,最终完成变法,这种变法通常是可以成功的,因为分好处,大家当然都乐意。
比如仁宣年间的广泛弃地和兴文匽武,但宣宗皇帝到宣德九年,依旧没有放弃海贸,在第七次下西洋时,郑和离世,但宣宗皇帝给郑和找到了继承人王景弘,并且在宣德九年顺利完成了对南洋的出使。
海贸就是钱袋子,有钱你才能依靠自己的经济地位去振武,否则没钱没粮,光喊口号,看起来有些不太行。
可惜,这一切到了正统年间的主少国疑,洪武永乐年间的遗泽,就什么都不剩了。
分赃式衰弱型的变法,其实在孝宗一朝,更加明显。
孝宗时候,连田土、田赋都放弃了,直接把天下田土降低到了400万顷,也就是四亿亩的地步,若是孝宗换到了些什么,比如用田赋的让步换到了开海不再广泛反对,那也算是成功,但孝宗什么都没换到。
自强型、自弱型的变法,总是交替性的出现,呈现出了在矛盾中螺旋上升的特性。
即便是知道必败的结局,张居正还是干了,干了可能会输,但不干一定会死。
一个朝廷,一年岁入五六百万银,所有度支只能做三个月,还把边军、宗俸全都一砍再砍的情况下,再不变法,大明得穷死。
有些人会想,为什么要是我?有些人会想,为什么不能是我?
有些人活着,但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永远活着。
朱翊钧坐在驰道的火车上,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民舍,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升平蒸汽机的汽笛声,响彻天地之间,惊醒了一群群的麻雀,春暖花开时,这些吃蝗虫的麻雀开始活跃,田野地头之间,有农户甩响了手中的鞭子,驱赶着牛在田野之间耕种。
最开始的时候,格物院的格物博士们,认为麻雀是偷吃谷物的害虫,这也是农夫们的刻板印象,后来经过广泛采样、深入调查,从大明北方多地获得了麻雀幼鸟,对幼鸟进行了解剖,发现了它们的食物,七成是蝗虫,一成是蚜、一成是蛾,剩下一成才是谷物。
这让格物院博士们感到十分的惊奇,原来这小玩意儿,居然这么厉害,一年能生三四窝,一窝能下五六颗蛋,一窝麻雀能吃掉两万多的各种虫子,格物院经过长期观察发现,你给麻雀一把粮,它消灭的害虫能增产五把粮。
最终格物院得到了结论,那就是不用去管它,自然就行,麻雀飞的遍地都是,食物少了自然会饿死,食物多了自然会繁衍,不去干涉,就是最好的干涉。
这就是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重要,你不去深入观察,可能会觉得麻雀在跟人抢粮食。
当然研究麻雀和研究如何给黄土高坡植树造林这两件事,在一些意见篓子们的眼里,就是在浪费国帑,不如停下脚步,等一等大明百姓。
有这个钱,投入到丁亥学制之中,国帑是有钱了,但也不能如此浪费,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这种批评意见,其实不少,朱翊钧从来没回应,格物博士们也懒得搭理他们,博士们理他们一句,他们就赢了。
如果按照贱儒的评分,就会把潘季训等人的付出异化掉。
不把黄河治理好,这条浊龙每甩尾一次,都是生灵涂炭,不种牧草,不巩固水土,就没办法植树造林,没办法恢复黄土高原的植被,束水冲沙法就是治标,种树才是治本。
贱儒根本不把穷民苦力当人看,他们奉行的就是自我之上众生平等,自我之下等级森严,一些个士大夫,甚至不把乡贤缙绅当人看。
火车终于驶入了天津,一路直接抵达了塘沽港,从塘沽到京师的直通车,就是为了方便军需调动。
即便是有结冰期,但入朝抗倭这一战,九成的军需补给,都是海运完成,这也是大明能够完成渡海而击的原因之一,海运技术的发展,为大明彻底消灭倭患提供了支持。
朱翊钧抵达塘沽港的时候,正值塘沽港开港日,渤海湾的冰已经全部解冻,船帆如同白云一样飘在海面上,各种渔船开始出海捕鱼,这些渔船在海面上拖出了一道道长长的白色尾迹,海鸟围着桅杆在翱翔。
大明的缇帅赵梦佑,接管了郊劳台的一切防务,开始对着郊劳台进行了掘地三尺式的检查,恨不得每一根柱子都检查一遍,这是皇帝的公开行程,反贼们若是要袭杀皇帝、元辅、大将军,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赵梦佑没有发现异常,并没有火药藏于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种大型活动的安防工作,赵梦佑已经进行了很多次,即便是经验丰富,他也没有任何的松懈,陛下可是刚刚给墩台远侯、海防巡检们加了钱,缇骑多数都是出身于这些斥候,如果不把陛下保护好,日后谁还给他们加钱?
就和武将们,一定要高启愚荣耀一样。
次日清晨,老天爷很给面子,海雾初散的渤海湾,泛起鱼肚白,朝霞万道金光,撒在了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天相接处,先是浮现出一排细小的黑点,全都是大明战船的桅杆,随着晨雾渐渐散去,那些黑点,逐渐显露出威武的轮廓。
大明京营、水师顺利凯旋。
三月初二,大明军就已经抵达了旅顺,在旅顺港停留了数日,面圣一定要沐浴更衣,主要也是为了清洗船只,连船里里外外,都要打扫一遍,因为大明军并没有得到通知,陛下是否会上舰参观。
礼部给大明军整了个狠活儿。
礼部设计了一套礼服,给所有大明军准备了一份,按照不同的身高体重设计的制式礼服,这套礼服最终经过了皇帝的朱批,发给了全军,凯旋要穿新衣服,就像是过年一样!
大明京营,已经进入了全火器时代,让军兵们穿漂亮衣服、好看的军装,就是凝聚士气,一如团龙旗、三寸团龙旗贴、鼓、号等象征意义,这是凝聚士气的符号与标志。
所以礼部对此高度重视,引经据典、费尽脑汁,设计了新的礼服,赢得了皇帝的高度赞同。
衣冠本身的文化和文明符号,而大明新军服的发放,花了内帑近四十万银,代表着皇帝对振武的决心。
这对大明军兵而言,仍然有些不适应,大多数军兵都认为:陛下是准备造反的,否则怎么会如此优待?
发一件新衣服都让军兵们感念皇帝的恩情,这不是夸大其词,即便是戚继光都非常认可一句话,叫善战者服上刑。
这话是孟子说的,因为打仗是一定要死人的,善战的人,虽应敌制胜,可以快人主之心,然伤残民命,荼毒生灵,即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者,就该服上刑。
能打胜仗很了不起吗?不还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戚继光本身不好战,他宁愿自己没有用武之地,也不希望大明狼烟四起,但过去,让他绝望的是,明明大明遍地都是他的用武之地,但是他却无法用武。
善战者服上刑是仁政的一部分,在这种仁政的风力之下,打胜仗不是一件仁义的事儿,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正确。
所以,凯旋军兵们倍感意外,这份礼遇实在是太隆重了。
陛下除了给够了恩赏,为战死沙场的忠烈设立了忠烈祠,还天下刊行了大明军东征记,东征英豪录,为普通人著书立说,陛下亲自来到了天津迎接凯旋军兵,现在还发了礼服。
这指定要造反!要不然根本说不通!
京营新礼服,是祖宗成法,这是礼部尚书沈鲤回应御史、六科给事中质询的时候说的,一句祖宗成法,直接把御史差点给噎死。
礼部整天动不动就祖宗成法,搞得御史像反贼,仿佛在质疑大明国朝立国之本。
御史真没这个意思,主要是这件事,有点过于冷门了,这都一百七十年前的事儿了,大明军没有军服已经一百七十年之久,早已经成为了沉睡条文,结果被礼部给翻找出来了。
这就是为何官僚体系,推崇‘不要让专业人士管他们擅长的事’,因为一旦专业的人管了,那专业的人就会掌控权力。
洪武年间有军服鸳鸯战袄,即:洪武元年令制衣,表里异色,谓之鸳鸯战袄,以新军号,二十一年、二十六年,再定旗手、卫军士、力士、骑士战袄。
鸳鸯战袄,是袢袄,长齐膝,窄袖,内实以棉花,就是一件齐膝窄袖的袄,骑士是对襟衣,方便骑马。
既然是祖宗成法,礼部开始设计新礼服格外用心,仔细询问皇帝意见后,制定了新军服的标准,沿用祖宗成法,长齐膝,窄袖,但为了适应万历维新的新形势,做了新的设计。
比如六甲神盔缨飞碟帽,搞成了宽檐帽,飞碟帽是全铁的,打一顶,能置办一身的行头了,既要达到目的,还要省点钱,宽檐帽再加上军队普遍剃平头的习惯,让军兵很有精神。
绶,是荣誉的象征,常常用颜色、图案去区分不同身份。
礼部第一版方案是孔雀尾一样的大绶,皇帝觉得有点累赘,这五颜六色的大绶挂在屁股后面,有点像屁帘,而且行动不便,和军队雷厉风行的风格不搭。
礼部不断的呈送修改方案,最终在大绶、佩绶、后绶、侧绶等等方案中,选择了了肩绶,大明军兵没有一个肩膀是塌的,顶着肩绶,就显得格外有精气神。
长齐膝,窄袖整体思路没有改变,但选择了精纺毛呢为面料,精纺毛呢有一个缺点是贵,甚至可以和丝绸一样当货币使用,除此之外,全是优点,比如版型整齐,易于着色、色彩正、防皱耐磨等等。
一件万历二年制作的精纺毛呢大氅,到了万历十七年,依旧可以穿。
黑裤、黑色皮靴,则是塑造出了一种肃杀之气,最终,大明礼部和皇帝进行数次沟通后,确定了礼服的样式,开始批量生产,第一个试穿的就是大明皇帝本人。
朱翊钧试穿了两种款式,他也有点为难,不知道选哪个好,他觉得哪个都好看,索性京营和水师各不相同,让军兵们自己看,自己选。
(大明新礼服,欢迎各位礼部尚书上图,看看有没有更好看的礼服。)
一个御史小心地提醒陛下,这礼服太贵了,要是军将们穿,还能负担得起,每一名军兵,都要有礼服,是不是有可能拖垮财政?一件礼服就二银了,不如直接发银子。
朱翊钧朱批回复御史:银子要发,礼服也要发,朕有钱,就愿意给军兵换装!
船只开始缓慢靠港,无数的船上满载着凯旋的将士,他们沐浴更衣洗掉了血腥,却洗不去那一身战场归来的肃杀之气。
港口早已人山人海,从年前就有消息传出皇帝要降阶郊劳,三天前,东征九胜的大明军已经抵达旅顺港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天津。
天津的百姓自发涌向码头,商贾干脆歇业,学子全部停课,就连平日足不出户的闺阁小姐,也在家人的陪伴下,挤在临时搭建的看台上,张望着海面。
小贩们穿梭在人群中,叫卖着热腾腾的包子和新酿的米酒,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与海腥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快看,是游龙号!”一个骑在父亲脖子上的顽童,指着海面,大声的喊着,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所有人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海面张望。
快速帆船游龙号,完整的出现在了海面上,庞大的船帆遮住了船体,随着船帆不断降下,露出了三十三丈的船身,天津的百姓每年十月都能看到游龙号,但每次看到如此海上巨兽,还是由衷的惊叹,这就是大明水师。
游龙号上悬挂着一杆大旗,红底金边的旗帜上,绣着团龙,在海风中猎猎作响。旗杆下方,一排排身着新礼服的军兵整齐列队,大明军容耀天威,是戚继光给皇帝的承诺,他做到了,一如陛下履行了他的承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港口上三十六个临时搭建的鼓楼,爆发出了响起震天的鼓声,三十六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动,声浪如同雷霆滚过海面,扫过了人群,礼炮开始密集轰鸣了起来,每次十八响,一共响了十八次。
很快,鼓声也从海面上传来,战船开始鸣放礼炮,轰隆隆的炮声,震耳欲聋,这是对陆上鼓声和炮声的回应,停在桅杆上的飞鸟惊恐中飞了起来,在天空中划出凌乱的轨迹。
朱翊钧在观潮阁看到了快速帆船和五桅过洋船的抵达,开始下楼,向着港口步行而去。
沈鲤想要阻拦,因为按照礼法,皇帝应该在郊劳台的八角亭等着,等大将军觐见,但皇帝根本没按既定的流程出牌,而是直接去了港口。
王夭灼王皇后,也不管皇帝出格的举动,她又不是李太后,皇帝走路不对都要说两句,她跟着皇帝就往港口去了,她今天的打扮,和皇帝一样,只不过没有肩绶和功赏牌悬挂,她不是军兵,但她是陛下的夫人。
大明的皇后,在皇帝前往西山陵园亲自祭祀列祖列宗也是要陪着皇帝走到陵寝前祭祀的,皇后母仪天下,是皇帝正妻,身份和妃嫔不同,重大场合都要陪皇帝一起。
当然皇帝和皇后关系不好,那皇帝不肯,那就只能‘凤体欠安’了。
皇帝不去郊劳台,而是直接去了港口,这不符合礼法,但沈鲤却没办法纠正,陛下的大明军就在眼前,陛下说什么,什么就是礼法,天王老子来了,那也是陛下说得对!
这降阶郊劳,大明也是第一次办,索性直接由陛下去了,日后这就是祖宗成法了,谁反对,自己跟陛下说去!
朱翊钧之所以没有去郊劳台等着,而是去港口,因为从游龙号下来的不是戚继光、李如松、马林等人,而是一个个覆盖着团龙旗的方盒,这是此次征战牺牲军兵的骨灰。
最好的船上是牺牲的军兵,他们是父母的孩子,是孩子的父母,为了大明利益远征,却没有回来。
人死为大,大明贵死不贵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朱翊钧无论如何不能在郊劳台等了。
沈鲤立刻让左右侍郎改变计划,作为专业的礼部尚书,随机应变的能力很强,太常寺的乐班,从激昂的音乐立刻变得深沉了起来。
皇帝身穿新礼服,龙行虎步的走到了栈桥旁,军兵已经列队整齐,按照既定流程,这些军兵下船后,会步行前往塘沽站,坐火车前往京师,将其安葬在北大营忠烈陵园之中。
皇帝、皇后、太子的突然到来,让军兵有些措手不及,只能站在了原地。
朱翊钧走到了这些方盒面前,一个个走过,每一个方盒里都装着军兵的骨灰,海上征战,尸骨运回大明太过于遥远,就地安葬是客死他乡,魂归故里,骨灰就成了唯一的方案。
大明皇帝的手放在了团龙旗上,哀乐在太常寺的指挥下停了下来,鼓声、号角声、喧闹声全都慢慢安静了下来,海风吹过了皇帝的脸颊,只有旌旗在风中翻卷的声音。
朱翊钧久久无言,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回家了,回家了。”
他能言善辩,张居正有的时候都说不过他,他出口成章,他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几次想要开口,最后就只有这一句话,回家了。
为了大明利益,你愿意牺牲个人的利益,乃至生命吗?
这些军兵,给出了答案。
大明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少这样的脊梁,他们前赴后继,他们奋不顾身,他们才是撑起了这江山社稷、国泰民安的柱石。
“父皇,孩儿愿意带领军兵回营安葬忠勇烈士。”朱常治作为皇长子、实际上的太子,年仅九岁的他,忽然理解了为何陛下总是对军兵如此的偏爱。
失控的暴力,自然是匪兵,可是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军兵,值得陛下、大臣、天下万民的礼遇,他们是最可敬的人。
王夭灼有些惊讶的看了朱常治一眼,这不是她教的,朱常治不用跟人争宠,她惊讶的是,她整日里喋喋不休教导朱常治什么是弘,什么是心怀天下,但说一千道一万,朱常治对此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
但今天,他主动出班,代父亲迎接英魂魂归故里。
父亲分身乏术,要迎接大明军凯旋,领军兵安葬烈士,他朱常治就是现场最合适的人选。
在这一天,尚且年幼的朱常治,理解了什么叫日月江山所系、祖宗江山托付的重任,他的父亲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扛起了日月,他今年九岁,他稚嫩的肩膀扛不起江山,但学会了为父亲、为大明分忧解难。
朱常治没有成长为朕与凡殊的天生贵人,反而在皇帝言传身教的教育下,逐渐长大。
张居正十分惊骇的看着太子,不光是他,王崇古、张学颜、沈鲤、曾省吾、汪道昆、陆光祖等等一众大臣,也是一脸的惊骇,都已经混到文华殿的老狐狸,个个都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
脸上有了情绪,是因为真的很难再隐藏情绪。
这个太子身边跟着一个独眼龙,这是太子从养济院领回来的,叫钱至忠,起初大臣们以为这是皇帝在为太子打造关心穷民苦力的人设,但现在看来,太子的阶级认同出了问题,他似乎跟他的父亲一样走了歪路。
作为统治阶级的最顶层,太子对穷民苦力的阶级更加认同。
“不行吗?”朱常治以为自己提议,不符合礼法,疑惑的问道。
朱翊钧点头说道:“当然不是,你带军兵回去,安葬咱们大明远归的烈士,你要记得这一天你的选择和决定。”
“孩儿遵旨。”朱常治有的时候不知道父亲的深意,但他选择先记住,日后长大了,自然就懂了。
戚继光刚刚带着军兵下船,就看到了陛下的龙旗大纛,有些惊讶,皇帝还是一如当初,不喜欢按规矩行事,提前出现在了港口,他带着军将们匆匆的赶到了栈桥旁,就看到了皇长子朱常治带着军兵,向着港口外走去。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戚继光带领着一众将领见礼。
陛下在哪里,哪里就是郊劳台。
“免礼。”朱翊钧站的笔直,看着一水儿新礼服的大明京营、水师,颇为满意,他远眺海面上越来越多的舰队,港口广场上队列整齐的军兵,他的眼神复杂,有欣慰,但更多的是骄傲,也有一丝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感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原来的历史线里,大明军入朝作战,消耗了多少大明的国力,而且最后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此次出征,大明军收获丰厚。
朱翊钧看到了高启愚,他站在人群的末尾,今天的主角是军兵、是军将,不是他这个文臣,戚继光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但高启愚最终还是站在了将领的末尾。
可惜一个文官,在统一的礼服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高爱卿,上前来。”朱翊钧满脸笑容的说道:“礼部右侍郎有了缺儿,你回京到了礼部就补上,为礼部堂上官。”
礼部尚书是沈鲤,但沈鲤是阁老,他在文渊阁坐班,礼部的事儿,的确需要一个堂上官,而现在高启愚成为了礼部的话事人,鸿胪寺卿出身、一次出使泰西、一次出使倭国的他,对礼法自然是极为专业的。
“臣叩谢陛下隆恩。”高启愚没想到这郊劳礼,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升官。
军将们没意见,他们集体上奏让高启愚荣耀,因为这样一来,文武团结,才能防止打赢了,征战的胜利果实,却无法吃下的窘境。
戚继光是有些担心的,毕竟陛下从来不掩饰对文臣的偏见。
而且这些文臣做的事儿,也让陛下这种偏见加深,在大明军扫尾的这段时间,相继爆发了杨巍案、田一儁案,这帮贱儒在大将军不在朝的时候,欺负陛下,简直是活腻了!
“发钱!”朱翊钧大手一挥,既然郊劳礼已经完全乱了,他也就不在乎流程了,按着自己流程走了。
当然要道德崇高,要谈上报天子下救黔首,要谈理念,但同样也要谈钱,朱翊钧的惯例,就是先发钱,这样他长篇大论的时候,军兵们会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不会厌恶。
沈鲤有点无奈,乱了,全乱了!精心准备的郊劳礼,直接全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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