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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敦颐点着灯看奏折,奏折上的内容千篇一律,报喜不报忧,请安的折子有一百道,他逐个回复:朕甚安。
永州刺史,说要给他上贡两条鳄鱼用来观赏,朱敦颐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妃子们为了几条小鲫鱼,都能你咬我一口,我掐你一把。
后宫养鳄鱼,画面太美好,他不敢想象。
江州司马说要进宫,给他献太湖石,什么石头那么精贵,值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花三个月的时间,一路走水路送到京都。
石头?京都难道没有石头吗?他看江州司马脑袋全装的石头。
蜡烛快燃尽,奏折才看了一半,寻鹤进来提醒:“皇上,歇会儿。”
“不急,等朕看完剩下的折子。”
月亮已经睡了,皇帝还没睡。
“吧嗒。”
玉扳指还掉在地上,一只纤细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楚楚的语气很愧疚,“主子对不起,刚才我想把这些衣服拿去洗,不小心把扳指弄掉了。”
“没关系,这扳指已经没什么用了。”
顾吟微躺会床上准备睡觉,扁桃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主子,我从荷风堂借了本书给你看。”
楚楚跑过来道:“又有新的画本子了吗,我也要看。”
扁桃冲她摆手,“小女娃别凑热闹,快去睡觉。”
楚楚失望的走开,不看就不看,扁桃真小气。
顾吟微接过书并没有着急翻开,书封很简洁,上面画着两朵梅花。
什么书要包装得这样精致,而且还不能给小女娃看?
顾吟微时而看看书,时而看看扁桃,扁桃双颊翻红,端来一张小凳子放至床头,又往凳子上放了一盏灯。
“主子自己看吧,我先出去了。”
顾吟微看着扁桃夺门而出的样子,暗自发笑。
“至于吗,一本书而已弄得这么神秘。”
顾映霞锁书柜里的宠妃宝典,她哪本没看过,还自动回避,还关门,还让她一个人挑灯夜看。
顾吟微轻轻翻开书,书封一打开,满满都是肉香和春意。
现在是秋天,这书不适合秋天看,明天拿去还给顾映霞。
真是难为扁桃了,为了开导她帮助她获宠,偷偷摸摸借书给她看。
她一个看画本子,看到穿书的人,能缺书看吗?简直多此一举。
第二天一早,扁桃给她梳头时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话,话没说一句,脸先红了,于是跑出去吹吹风,又鼓起勇气来和她说话。
“主子,昨天给你的书,你看了吗?”
“看了看了。”顾吟微敷衍道。
楚楚端着洗脸水进来,“主子,你的书看完了,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扁桃拒绝道:“不行,书今天就要还了。”
外头响起一阵铃铛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按照排序今天是齐更衣侍寝的日子。
她穿戴一新,从顾吟微房门前经过,骄傲的像是一只刚下过蛋的母鸡。
扁桃暗自啐了一口,“得意什么,从前见了我们家主子,连门也不敢开,今儿一听皇上传召,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齐更衣开开心心出门,哭哭啼啼回来,这样巨大的情绪落差,齐更衣只用了一个夜晚。
齐更衣走路时一瘸一拐,小脸惨白。
扁桃吓坏了,跑来给顾吟微报信,“主子,明儿皇上传召你的时候,你一定要顺从些,不然要吃苦头的。”
“怎么突然这样说?”
“刚才打水的时候,我看见齐更衣的两只脚都磨破了,全是伤口。”
“她到底失去侍寝,还是去上刑?”顾吟微狐疑道。
“总之主子,你务必要当心。”
“我知道了。”
顾吟微梳洗后,对着窗户看画本子。
接连半个多月,沧珠殿都笼罩于巨大的阴云中,秀女们愁容惨淡,连一个笑容也没有。
黄昏时,顾吟微从楼梯上走下来,外头等着一顶红色的轿子,这轿子是来接她的,齐更衣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暗自嘀咕,“神气什么,有你哭的时候。”
楚楚正要回嘴,扁桃拉住了她。
顾吟微上轿前问道:“值钱的东西都带了吧。”
“回主子都带着呢,楚楚的银子也都换成银票贴身带着了。”扁桃回答。
“起轿吧。”顾吟微掀开轿帘坐了上去。
抬轿子的太监捏着嗓子喊:“起轿。”
太监们抬着这顶红轿子,从沧珠殿一直往椒房殿走,楚楚问道:“公公,这好像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姑姑莫急,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椒房殿外,皇帝笔直的站着,左手微微发抖,国师手中盘着两颗核桃,提醒道:“皇上不要怂,站直了。”
“朕……朕内心紧张,国师说过,与顾更衣结缘,有望成仙。朕羽化登仙的夙愿,总算要实现了。”
轿子停在椒房殿门口,轿帘被轻轻掀开,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顾吟微将手轻轻放了上去。这一幕似曾相识,初见时,皇帝也朝她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来到书中世界后,楚楚是一个对她给予帮助的人,而皇帝是第一个对她伸出援手的人。
国师背过身去,身影看上去很落寞,扁桃暗自打量了国师好几眼,总觉得刚才国师看主子的眼神很不对劲,像是个被人抢走媳妇儿的痴汉。
扁桃甩甩头,试图摆脱这种奇怪的思绪。
皇上对主子真上心,椒房专宠,豺狼配虎豹,楚楚双手紧握于胸前,两只眼睛冒星星。
顾吟微任由皇帝牵着,跟着他一步步走进椒房殿,“皇上,臣妾有个问题。”
“你问。”
“前几日侍寝的秀女,为何伤痕累累,皇上惩罚她们了吗?”
“朕没有惩罚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她们都是自愿的,齐更衣说她喜欢跳舞,朕便让她跳舞,魏更衣说喜欢弹琴,朕便让她弹琴,对了爱妃,你喜欢什么?”
顾吟微道:“臣妾喜欢睡觉。”
“挺好,那你先去睡觉,朕去沐浴更衣,焚香祷告。”
本以为皇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去净房沐浴,他出来的时候提着一圈湿漉漉的头发。
寻鹤与富贵都不在他身边,他有些不知所措。
顾吟微上前给他梳头,木梳子的一下下划过他的头皮,皇帝开始深呼吸,顾吟微又取来帕子,给他绞干头发,皇帝心怦怦跳,似要冲出胸膛。
“国师告诉朕,你不是人。”
“堂堂国师,居然偷偷骂我,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你是天上的谪仙,因为犯了错,才来到朕身边,让朕好生待你,还说朕和你结缘可成仙”
“他骗你的,我不是谪仙,只是后宫中众多女人中最平凡的一个。”
“不,你不是最平凡的,对于我来说,你是希望。”
“希望,什么希望?”顾吟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