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檄起边亭,烽火入京师!
羽檄起边亭,烽火入京师!
肃亲王豪格被黄台吉训斥后,就如同蔫了的茄子似的,坐在自己的座椅上耷拉个头,虽然看上去很听话的样子,但大家几乎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其实并不服气。
黄台吉也懒得多搭理他,又咳嗽了几声后,对众王爷贝勒大臣们问道:“你们……都是啥想法,今儿都讲出来,免得日后私底下牢骚满地的。”
见大家你望望我,我瞧瞧你,一时竟冷了场。
黄台吉眉头一皱,问道:“阿巴泰,你说。”
阿巴泰贵为老奴努尔哈赤的第七个儿子,但因为他乃是不受宠的侧妃所出,因此虽然是当今汗王黄台吉的七哥,却也只是受封了个多罗饶余贝勒而已。
这还主要得益于其年岁上面的优势……
阿巴泰比黄台吉还要年长三岁,因此他能够较早地上战场去杀敌立功。
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位由努尔哈赤侧妃所生下来的儿子,本身地位虽然低于四位大妃所生的八个嫡子,但却也远高于其他庶妃所生的那七个庶子。
因此,在黄台吉建元“崇德”的时候,同时也确定了宗室子弟的世爵,如幼弟多尔衮、多铎二人是亲王,甚至子侄辈的豪格、岳讬都晋封为亲王,就连比他小了十六岁的阿济格也晋封为郡王。
可阿巴泰却只封了一个贝勒的爵位,虽然在贝勒爵位的前面又加上了“饶余”的美号,称作“多罗饶余贝勒”,与亲王爵相比整整低了两级,就连比起阿济格这个莽夫的郡王爵,那也差了一级呢啊!
其实,这样的成就对于阿巴泰而言,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毕竟,他那八个嫡出的兄弟都太能干了,对于阿巴泰而言,能够在崇德元年时被封为贝勒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了,他那七个庶出的兄弟还不如他呢,他们不仅战场建功的机会更少,所以获封的也大多为辅国公、镇国公、镇国将军等更低级爵位。
阿巴泰自二十三岁起就开始上战场了,三十余年来历经天命、天聪、崇德三朝,他参加了一系列对大明的征战,如锦州之战、己巳之变、大凌河之战、山海关之役、宣府之役、丙子之变、戊寅之变、松锦之战等等都有他的身影,杀敌立功确实不少……
按理说就算阿巴泰不是嫡出,但封一个郡王爵位还是可以的。
可这个阿巴泰还有两个小毛病,那就是“宠妻”和“护女”,在黄台吉继承大汗之位以来,他因忤逆和顶撞黄台吉而受罚不下于十次之多。
好在阿巴泰虽然屡屡犯错,但大多都是小过,且以其非嫡出的身份,又不会对黄台吉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所以黄台吉对这位七哥的处罚不是罚些银子,就是罚一些财物,从来没有真正动怒而将其降爵或者削爵。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巴泰也确实不是庸才,而是一位合格的将领!
原本不太会说奉承话的阿巴泰,愣愣地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黄台吉,过了一小会儿,才站起来躬身下拜道:“皇上,臣觉得还是绕道蒙古打南国京城,会好一些。”
黄台吉面上神情和善地接着问他:“七哥,崇德三年时,你就作为副帅随多尔衮才攻伐南国京畿,如今才过去短短四年,还可掳取多少丁口财货呢?”
阿巴泰低头想了想,就回道:“皇上,前次伐明,虽说也打到了山东地界,可一来入南国时日太久,勤王军云集,咱虽不怕他,可克勤郡王身染重疾,这才仓促回军,还有好些地方没打下来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连畿南那边,也有好些县城没打开,还有许多的民屯堡寨,里面也多丁口钱粮财帛啊。”
黄台吉轻轻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忽感嗓子一阵刺挠,一股血腥气从胸中向上翻涌,他暗中用手按住座椅强行忍住,这才没有一口喷溅出来。
当着满朝文武大臣和诸位王爷贝勒的面前,黄台吉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即使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以前,黄台吉虽然也经常鼻血不止,但那时他身体还算强壮,虽然气血亏损多了一些,可慢慢的大家也就适应了。
但现在可就不一样了,他的身体可是每况愈下,黄台吉甚至比御医更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形,所以在今天这种场合之下,他别无选择!
黄台吉强撑着身子骨,努力咽下了一口唾沫,总算是压制住了那一股不安分的血气,缓了一缓后,才开口问道:“十四弟,是这样嘛?你也是这个想法吧。”
多尔衮因为前次锦州之战时弟弟豫亲王多铎的战亡,使他失去了自己最大的一股助力,剩下的阿济格虽说是他亲哥哥,可这个莽夫比豪格还要冲动无脑,根本不受他的掌控,甚至都无法断定在危难时刻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因此,虽然黄台吉对他越发亲近,但多尔衮却更是心惊不已,尤其是黄台吉的身体每况愈下,他的担忧也逐渐增强……
现在的多尔衮内心中十分矛盾——既盼着黄台吉早点归西,又怕他在临死前对自己下手!
可不管多尔衮怎么小心行事,低调做人,但这会再次被黄台吉点了名,总不好再装聋作哑下去:“皇上,臣也以为征伐南国京畿腹心之地为好,虽说四年前就去过一次,可毕竟是南国畿辅,元气想必也恢复得差不多啦。
再者南国畿辅之地,除了诺大的京城还算坚固,旁的大小城池多被咱们破开过,况又是一马平川之地,就算再遇上张诚那贼子,平地野战,咱还惧他不成!”
黄台吉接下来又询问了其他各位贝勒、大臣们的意见,他们对于伐明一事众口同声地表示赞成,而在宣府与京畿之间,也是多数人都支持攻伐大明朝的京畿重地。
其实,黄台吉的心里早已决定攻打大明的京畿,若事有可为再继续南下,深入到山东、甚至打到长江边去看一看。
毕竟侵扰大明京畿重地才能掠夺到更多的丁口财帛,如此既可逐渐消耗大明的国力,还可磨灭大明京城二百多年里所积聚起来的王气。
这就好比“小刀锯大树”是一个道理!
黄台吉看得十分清楚明白,如今的大明朝虽说已是千疮百孔,好似风烛残年的老者一般,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以大清国现在的体量,就算能够逢战必胜,但也无法一口将大明朝给吞下去,如果强行为之也必然是消化不良的结局。
但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是一回事,今日这满朝文武统一认识这一点,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作为一代枭雄的黄台吉,十分懂得统一思想的作用,所以才趁着今日这个机会来让王公大臣们发言讨论,给足他们参与感,让他们以为这个决定有他们的一份努力,如此才会更加奋力地投入进去,努力完成既定的目标。
既然大方向已经确立了下来,而出兵的最佳时间点,自然是金秋十月,地里的粮谷都收了,才有的抢嘛!
黄台吉也不再多问话,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呕血当场,反而不好。
他吩咐诸位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亲族人等都留下,等过一会儿还要到清宁宫去观祭,随后便在内侍的搀扶下离了御座,头也不回地径往后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