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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云惜华，太后安安稳稳呷了口茶。
“这琰儿媳妇，沉不住气啊。”
伺候在跟前的宫女叫四喜，已有三十出头，比寻常宫女年长，却又尚未熬成嬷嬷，因特别衬太后的心，一直留在身边舍不得放出去，假以时日，定也是宫里的厉害嬷嬷一个。
听太后这么说，四喜笑道：“王妃还年轻，在太后面前哪遮得住心思？”
太后叹息一声，悠悠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崔氏，难道不比她更年轻，看着好像咋咋乎乎挺冒失、过错不断，可那份邪乎劲儿，一比就将琰儿媳妇比下去了。”
“所以太后将她关着了嘛。以后王妃会明白您的心。”
“她还掰扯崔氏，呵呵，安安稳稳生下孩子，才能坐稳这后宫啊。便是同样怀了孕的顾氏，也比她更有心机。”
四喜安慰道：“正妃就要识大体、为人端庄，奴婢瞧着，皇后也是那样的人，所以太后才喜欢。”
“喜欢？”太后横她一眼，“哀家的确喜欢她听话。可作为一个皇后，这么多年若不是有哀家替她撑腰，她早不知被那姓林的收拾成啥样了。”
“对啊，说明这宫里，少不了您。”
马屁拍得很妙，可太后却有些伤感起来。
“哀家能撑得了皇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可以去撑云惜华。”
四喜一惊，赶紧低声道：“太后想多了不是，奴婢每日给您梳头，分明白发都越来越少了，新生的全是黑发呢。”
太后却没将这奉承听进去。她太清醒，知道哪些话能听，哪些话只是过眼烟云。转瞬间，她已从伤感中抽离，问道：“胡太医去玉明殿没，怎么还没来汇报？四喜，叫人去查查，哪个小太监给穆王传的信，叫他来寿康宫。”
玉明殿里，海棠惊讶地见到了老熟人胡太医。当初他从萧诗诗的东殿走出来，那副凝重的神情，与莫测的眼神，海棠记忆犹新。
听说他是奉太后之命来替侧妃诊脉，碧云和碧霞都很高兴，觉得太后虽说将侧妃禁了足，但心里头到底还是疼着皇家的血脉。
只有田嬷嬷看得一清二楚，私下与她们说：“在宫里行走，更比王府里要小心百倍，你们都道是太后心疼穆王血脉，其实说句不敬的，许是太后都还不信侧妃有孕，明着是让胡太医诊脉，实则是确定侧妃是否诓骗于她……”
碧云碧霞听得目瞪口呆：“这也能作假么？这又敢作假么？”
田嬷嬷冷冷望了她们一眼。若以后穆王果然入主东宫，那眼下三人只怕也要在后宫度日，有些话，倒还是提前与她们说透为好，田嬷嬷道：“在后宫里，一切皆有可能，一切也皆有人敢为。早先这后宫里的妃子，剜目的、剖腹的，为了争宠铤而走险，见得太多了。”
碧霞吓得紧紧抱住碧云：“真的吗？碧云姐这是真的吗？”
碧云虽在宫里呆过，却一直都是杂役，从来也没机会去到真正的嫔妃寝宫，也是听得脸色煞白，颤抖着道：“不怕……不怕……，我们侧妃老老实实过日子，不会起那些坏心眼儿，没事的。”
田嬷嬷见二人惊吓，也知自己心急了些，又宽解道：“就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又怕什么，侧妃不是那等心怀鬼胎之人。不过是说与你们听听，知道些深宫险恶罢了。心里有了怕惧，也好早作防备。侧妃越是老实，越要防人害她，鬼踩泥那回，忘了么？”
二人重重点头，表示绝不会忘记，一定将玉明殿看得紧紧的，不让一只可疑的苍蝇飞进来。
胡太医不是可疑的苍蝇。
这是海棠知晓自己有孕以来，第一次由太医正儿八经地给诊脉，并且开了一堆正儿八经的安胎药。
这一刻她分外想念楚潆。若是楚潆在这里，便能替她好好地鉴别这些药，到底是有益还是有害。
胡太医诊完，正收拾东西，外头来了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冲进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碧云正要去拦，道：“玉明殿未经允许，不得有人进出的。”
那宫女将碧云一甩：“滚开。”又冲胡太医喊道，“胡太医，快，快，我们王妃要生了！”
众人皆惊。碧云不及计较小宫女的莽撞，赶紧问道：“是穆王妃？”
小宫女语气恶劣：“还能有谁？”说罢，拉着胡太医便出了玉明殿。
留下玉明殿数人面面相觑，片刻，海棠头一个回过神来：“没听错吧，是穆王妃要生了！”
田嬷嬷道：“是差不多了，原本也说，就在这几日的。不过……”
她笑得颇有内容。
海棠问：“不过什么？”
“终究如王妃所愿，生在皇宫里了。”
海棠听明白了。穆王妃没有回穆王府，她与顾绮影，只怕以伺候德妃病情为名，一直呆在宫里就没回去。
也是有点不像话，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王妃侧妃三人，都以各种方式进了宫。
可怜那东宫已故太子的妻妾们，只能灰溜溜无限伤感地腾地方了。
“却不知王妃会生个什么？”碧霞很是期待。
田嬷嬷啐道：“总是生个人了，还生什么？”
碧霞吐吐舌头：“嬷嬷最坏，明知道人家是问的生男生女。”
一边说着，一边拿着胡太医留下的方子，去御药房煎药。
傍晚的时候，碧霞将煎好的药取了回来，张罗着让海棠趁热喝。海棠却打定主意，不会喝胡太医的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胡太医与云惜华过从甚密，让她觉得十分不安全。民间女子怀胎十月，哪有什么保胎药可吃，该出行出行，该下地下地，也未见那么娇嫩。海棠相信，在这件事上，将自己的身段放低些，如民间女子那般看待，生孩子也许反而会变得更容易。
心平气和地将药倒掉，对几人道：“每日按时煎药取药，只当我全喝了。”
几人心中明了，皆不劝阻。
天色将黑的时候，见几拨宫人来往，样子颇是焦急。海棠想，不知云惜华的孩子顺利生下来没。
碧霞道：“奴婢假装去探视晚间的药，跟太医院的人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