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庄然的声音里满含惊惶,百里晗垂眸,见她眼里竟有一丝戒备,不由得一阵气苦,语气似讽似嘲,高傲中透着凌厉,居高凌下地质问:“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明灭的烛光映在他俊雅的脸上,竟凭添了几许阴森之气。肋
庄然又羞又窘,哗地一下红透耳根,心虚地摸摸脖子,眼睛左瞄右瞄,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神经病,公子是何等样人,怎会对你起坏心思?刚刚那一瞬,简直就是鬼迷心窍!
“睡醒了?”百里晗冷着嗓子问。
庄然不敢答话,连连点头。
“孤男寡女,不便久留,请回吧。”他负手而立,神色极为冷淡。
“啊?”庄然瞄一眼黑漆漆的窗外,眨一下眼睛,忽地意识到他在下逐客令,心知他气到极点,连道歉都不敢,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一口气走到大街上,四下静谧无声,只余零星几点星子在苍穹闪烁。
她回头,望着别院小楼,忍不住打了自己一巴掌,又是发愁又是后悔地低叹:“叫你以后还乱说话!这下好了,以后拿什么脸去见公子?!”
她心怀沮丧地走了一段,抬头看一眼零落的星子,凄凉感顿生,情不自禁地低喃:“慕容铎,此时你身在何处,做些什么?”
就在庄然自怨自艾的同时,慕容铎一行已顺利抵达伊州。镬
城外五十里就是柔然王拓跋明诚的大军。
白天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有些潮湿,几颗稀疏的星星在漆黑的天慕闪烁着,空气里混和着一股牛马粪便的骚臭味,随着夜风飘来,中人欲呕。
距柔然大军约五里地外的小山坡上,潜藏着二十几条极淡的人影。
慕容铎整个人都隐在暗处,披着件深黑的斗篷,全身黑得象墨,仿佛已完全融进了夜色,只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着精光。
“王爷~”朗四悄悄地摸过去,低声禀报:“马匹已全部牵到林子里,留了人看守。”
慕容铎没有吭声,眼睛盯着远处军营里幽暗的火光。
“奶奶的,”夜色里,一条铅灰的人影幽灵似地飘了过来,到了近处,一把抓掉蒙在脸上的黑布,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这厮该不是早得了消息吧?防得贼死,老子等了个把时辰,竟没找着一点机会渗进去!”
喻五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三哥不必着恼,拓跋明州不比别的柔然大将,他崇尚中华文化,熟识中土文字,兵书更是烂熟如胸,再加上天资聪颖,治军极严,要找他的破绽确实得费些功夫才行。”
“那怎么办?”朗三气得两手一摊:“眼见着伊州在望,咱们被那些蛮子挡着,止步于此不成?”
“别急,”喻二跳上一个小土坡,眯了眼睛朝远处眺望:“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只要咱们沉住气,还怕没机会?”
“那厮防得忒严!”朗三恨恨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每隔一刻钟,就有一小队士兵手执火把巡逻。两队相遇,必对口令,对上了才可通行。”
“一刻钟?”喻五挑了挑眉:“这也不是针插不进吧,三哥莫不是老了?”
“你懂个屁!”朗三粗中有细,听他一说,跳起来骂道:“那些蛮子是分批从不同方向前进,口令隔一个时辰更改一次。且不同服饰,不同方向的,口令皆不相同!老子守了一个时辰,只见巡逻的跟走马灯似地穿插,愣是没摸清他们的规律!”
听了这话,喻大和朗四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抓活口!”
慕容铎眉峰轻蹙,未置可否。
“好主意~”喻二一听却来了劲,猛地一拍手掌:“既然找不到规律,那便抓个活口来审问!”
“好,我这去~”朗三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别急,再等等。”慕容铎不慌不忙地叫住他。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朗三性子急躁,跺着脚嚷:“这块地势平坦,咱们二十几个人藏不了多久。”
“王爷的意思,”朗四会意,望一眼黑漆漆的天幕,诡异地笑道:“索性等黎明再去,那时人的精神最为疲倦,警惕性也低些。”
“小五,”慕容铎微微一笑,转而吩咐喻守信:“你地形熟,找找看,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先领着弟兄们过去歇着,不必全挤在这里。”
“地方有得是,不用找。”喻五胸有成竹:“往西三十里,有个小陈村,只住着几户猎户。入村的路只有一条,人少又安静,背后就是大山,地势又高,有个风吹草动,隔二十里就看见了。”
“可靠吗?”朗四有些不放心。
喻五神色郑重:“都是极可靠的朋友。”
“喻二和老三留下,”慕容铎迅速做了决定:“再留两个在林子里看马,其余人都跟本王去小陈村。”
他看一眼朗三,又加了一句:“宁可空手而回,切记不可露了行迹。”
“放心吧!”朗三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要潜进去可能不容易,抓活口还不简单?保证做得天衣无缝,不留任何蛛丝蚂迹!”
喻守成一句话也不说,只望着慕容铎,自信地笑了笑。
“驾!”慕容铎不再多言,翻身跃上马背,轻夹马腹,箭一样疾驰而出。
“走!”一声令下,余下二十人纷纷上马,紧随其后往西而去。
“好了,”喻二目送着一行人消失,拍拍朗三的肩:“接下来就看咱们兄弟的了。”
“嘿嘿,要不,咱俩也比比?”朗三露齿一笑。
两个人乘着夜色,猫着腰迅速朝柔然驻地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