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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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武烈侯的困局
南山子火赶赴寿春。[哥看书一起]宝鼎则给公子扶苏、昌平君写了封信,把江南局势和自己新的西南策略详细告之,请他们调整谈判策略,进而推动楚国政局的变化。
接着,他把修改后的远征西南之策上奏咸阳,同时给秦王政写了封私人书信,把西南策略的实施提高到了关系到中土和大秦存亡的新高度,试图以此来说服秦王政,赢得咸阳的支持。
宝鼎在全力解决江南危机的同时,又指挥水师继续与楚国楼船对峙,两万步军则部署于洞庭和湘水交汇之处,阻御楚人攻击长沙。
荆轲和熊庸则率三万军队进入老山界,占据湘桂谷地,然后沿着离水推进百里,扫清老山界一带的百越人,为开凿大渠做好前期准备。
墨者马骕、姜平带着一帮墨家子弟深入湘桂谷地勘察地形,拟制开凿大渠的具体方案。为了确保他们的安全,宝鼎命令东方无畏带着两百黑鹰锐士贴身保护。
盖聂则带着十八方镇的民众开始垦荒拓地,在南岭之下建设新家园。
魏起则安排护军府的一帮掾吏奔赴各地筹措粮食。现在江南严重缺乏的不是金银绢帛,而是粮食,赖以维持生存和展的粮食。
江南局势在武烈侯和各级军政官长们的努力下,逐渐走上正轨。
也就在这个时候,蓼园巨贾们陆续赶到了长沙。宝鼎在长沙城相迎,亲自向他们阐述修改后的西南策略。
新的西南策略主要包括三个部分,一是垦荒,利用转徙而来的百万人口,增加江南的土地和粮食产量;二是开凿大渠,把湘水和离水连为一体,连通大江水系和西南水系,继而贯通南岭;三是远征西南。
这三个步骤的前两个步骤都需要巨贾们的财力支持。此策耗费惊人,即便咸阳支持,但考虑到大秦当前最为急迫的是统一中土,所以咸阳最多也就给予政策上的支持,财力上的支持肯定有限。
西南策略投入大,但看不到利益。未来就算大秦统一了中土,西南终究还是边陲,还是蛮荒之地,只有无止尽的投入,没有利益产出。无利可图的事情谁会干?秦王政和咸阳中枢从统一后的天下大势出,当然会意识到西南的重要性,但重视程度有多高?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出,秦王政和咸阳中枢所能给予的重视都有限,由此可以想像西南策略在实施过程中的难度。
蓼园巨贾们在过去两年里收获巨大,但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惊人。
武烈侯与关东合纵军交战,大秦本土巨贾在钱粮上全力支持。武烈侯攻占中原,还是依靠这些巨贾们的钱粮支持。武烈侯南下攻打楚国,军资还是出自这些巨贾。而这次中原危机的解决,更是把巨贾们的私库彻底掏空。
但武烈侯给予的回报非常丰厚,巨贾们以粮食和各种物资赢得了武烈侯的信任,赢得了土地、作坊、庄园、金银珠宝等各种财富,赢得了垄断之下的盐铁之利,尤其赢得了蓼园在诸多领域的新技艺。[小说阅读网哥看书]大家一起在中土牧羊,一起剪羊毛,一起掳掠中土财富。
这一次武烈侯再创奇迹,在解决中原危机的基础上又拯救了百万灾民,武烈侯的西南策略算是完成了,后期的投入应该不大了。至于远征西南,巨贾们根本没放在心上,远征西南事实上就是武烈侯的“画饼充饥”之策,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然而,让巨贾们目瞪口呆的是,他们在长沙看到的依旧是“疯狂”的武烈侯,他不但拿出了一个新的西南策略,而且还是一个只“烧钱”不产出的策略。这次武烈侯终于露出“狞狰”嘴脸,举起血腥屠刀,要痛宰他们了。
武烈侯当真要做“天下第一劫匪”抢劫他们?当然不会,抢劫他们的财富就等于抢劫他自己的财富,哪有自己抢劫自己的道理?
武烈侯还是一如既往,和他们做交易,不过这一次的交易做得更大而已。
逐利是商贾的本性,就算商贾中不乏有远见卓识之辈,但他们的远见卓识也是用在“逐利”之上。
中土最大的敌人是大漠上的匈奴人,未来必定会爆声势浩大的南北战争,战争耗费惊人,这就给了商贾“逐利”的机会。大秦的国力有限,现在正在打统一战争,未来还要与匈奴人进行南北战争,这等大规模和频繁的战争显然让大秦无力支撑,于是这时候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国库穷竭的情况下,君王和王国大肆掳掠民众财富,民众的财富会在一夜间化作乌有,还有一种情况则正好相反,是调集民众财富,以赊贷等方式整合全部国力,以举国之力进行战争。
这两种不同政策造成的后果是权力和财富再分配的不同。第一种政策显然对君主和王国有利,战争打赢了,君王和王国可以迅恢复元气,而第二种政策则让君主和王国在战争后陷入财赋崩溃的窘境,不得不依靠长期赊贷来慢慢恢复元气。在这个过程中,民众越来越富,而君主和王国始终拮据,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对君主和王国十分不利,最终将演变为君主和王国在权利上的严重损失。
很明显,大秦面对未来严峻的局势,必将采取第一种政策,名义上称之为“重农抑商”,实际上就是掳掠民众财富,否则大秦没办法支撑未来的大规模的频繁战争,但这种政策显然是“竭泽而渔”的短视之策。
打劫是一次性的,打劫的财富用完之后怎么办?再去打劫?被打劫的人因为“重农抑商”的政策已经一穷二白了,还怎么打劫?官营垄断在一定时间内的确可以让财富增长,但它的弊端也非常明显。战争结束了,王国和民众都变穷了,贫穷导致消费骤减,而消费的持续减少则让工商业持续萎缩,由此导致财富持续减少,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最终国穷民穷,王国崩溃。[哥]
春秋战国六百余年,诸侯争霸兼并,战争密集而残酷,从理论上来说,诸侯国早就崩溃了,但他们竟然持续了六百余年,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实施了农商并重的国策。计然、白圭、吕不韦都推崇“以商富国”,但这个“以商富国”是建立在“重农”的基础上。各诸侯国变法无论成功失败,最终都走上了“农商并重”之路,这才是诸侯国一代代把争霸局面维持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武烈侯穿越而来,这方面的历史经验还是较为丰富,所以他坚持“无为而治”,坚持农商并重的策略,为实现这一策略,他先必须改变中土的局势,以便缓和甚至化解帝国统一后所面临的严重危机。
就今日中土局势来说,如果大秦提前占据西南,那么统一后就避免了两线作战的窘境,帝国的国力就足以支撑南北战争。如此一来,帝国的危机也就不至于非常严重,而帝国危机的缓和显然有利于缓解朝堂上的激烈矛盾,这种宽松的政局同时也有利于帝国在统一后所进行的权力和财富再分配。假如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能够让各方都满意,那么保证这一分配方案的国策肯定会让各方都获得一定利益,如此武烈侯的拯救帝国的梦想也就实现了。
武烈侯重新认识到了西南策略的重要性,这段时间他把所有精力都放了这一策略对未来帝国命运所产生的巨大影响的研究上,所以他在这一次的长沙议事上做出了精辟而详细的阐述。
江南的军政官长和这些参加议事的蓼园巨贾们,也因此对西南策略的重大意义有了深刻认识,并把西南策略放到了一个足以影响到自己未来利益的全新高度上。
去年在中原的时候,武烈侯和军政官长们、巨贾们也就如何确保未来利益做过商讨,当时武烈侯拿出来的策略是“以退为进”,把财富转移到土地上,以逃避重农抑商之策对财富的掳掠。这一策略显然很被动,而且依照武烈侯的设想,本利益集团至少需要花费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才能摆脱这种被动局面,重新改变本利益集团在权利和财富再分配中的不利地位。
而今日武烈侯拿出的西南策略却是一个主动策略,一个主动控制中土大势展,继而影响未来帝国的局势,改变未来帝国国策,在未来帝国的权力和财富再分配中赢得有利地位的策略。
当然,这一策略的不确定性也是非常明显,风险无限大。西南策略投入惊人,没有直接收益,而这一策略的回报纯粹是一种预期,这种预期随时都有可能被形势的不确定性展打得粉碎,也就是说,本利益集团在西南策略上的巨大投入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乌有。
说白了,武烈侯是又一次“画饼充饥”,只不过这一次诱惑的对象由灾民变成了本利益集团。如今武烈侯以自己的强势迫使本利益集团接受了西南策略,西南策略肯定要实施,现在武烈侯要做的就是说服本利益集团在西南策略上进行投入。指望咸阳在财力上支持西南策略根本不现实,只能靠自己,而回报就是未来的预期。以巨额钱财去投资预期利益,这个风险太恐怖了,即便这些中土富可敌国的巨贾们也是心惊胆战,忐忑不安,无法马上做出决断。
这场决定本利益集团未来命运,决定未来帝国命运的讨论整整持续了半个月,蓼园各方的争论非常激烈。
期间昌文君和甘罗赶到了长沙。公子扶苏和昌平君的“私人特使”章邯也赶到了长沙。昌平君在看到新的西南策略后,知道武烈侯暂时不会远征西南了,断然留下了章邯和麃(bi浚两位大将,但他担心武烈侯因此产生误解,另外他对新的西南策略也有自己的看法,于是让章邯代表自己赶赴江南当面向武烈侯做出解释。
昌文君、昌平君和甘罗对武烈侯的这一策略都抱着慎重态度,因为风险太大了,一旦此策失败,本利益集团必定分崩离析。
咸阳也陷入了激烈争论。
秦王政和咸阳的中枢大员们被武烈侯的这一“宏伟”策略所震惊,它的实施严重影响到了大秦国策。
按照武烈侯所奏,这一策略至少需要五年,其财力耗费大约是大秦目前十年赋税收入的总和,而为此征的徭役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当年修建郑国渠已经让大秦“深受其害”,吕不韦自主持修建郑国渠之后,国力损耗严重,大秦更是因此完全停止了对外战争,面对关东合纵军的攻击差点丢掉了函谷关。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大秦岂能重蹈覆辙?更重要的是,开凿南岭大渠,远征西南,对大秦的现在和未来到底有什么好处?
当然,武烈侯在奏章中也说了,这一策略的实施,咸阳只要在政策上支持即可,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政策上支持意味着国策的改变,这正是咸阳所无法容忍的事。说到底,西南策略就是武烈侯拿来干涉朝政的工具。
反对一方把此策驳斥得体无完肤,就差没有公开指责武烈侯阴谋害国了。
支持一方则以大秦耗尽国力修建长城、都江堰和郑国渠为例。当年昭襄王修长城、修都江堰,秦王政修建郑国渠,朝堂上也几乎是一片反对之声,但事实证明,这三大决策都是正确的,它们帮助大秦一步步走向了强大。
大秦的未来是统一中土,是征服天下,是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大时代,而这一点武烈侯在奏章中表述得很清楚,所以西南策略对大秦的未来至关重要。
另外,此策有个让反对法都不得不承认的优势,武烈侯不要咸阳的财赋支持,也不要咸阳在全国范围内征徭役,而是调用大秦巨贾们的财富和征刚刚转徙江南百万灾民实施此策。
巨贾们的财富也属于大秦国力的一部分,尤其巨贾私库里的粮食布帛和其他各种物资更直接关系到秦军在统一战场上的胜负,所以武烈侯的这一策略肯定损耗了大秦国力,也影响到了大秦的统一战争,但这些财富的大部分目前只有武烈侯才有可能调用,如果支持武烈侯把这些财富消耗在西南策略上,可以严重消耗武烈侯的实力,这也算是遏制了武烈侯实力的展。
咸阳遏制武烈侯的办法不过是把武烈侯从中原赶到西南,而现在武烈侯却利用西南策略把自己“囚禁”在西南,如此好事,咸阳岂能错过?
咸阳在争论,长沙也在争论,而武烈侯的奏章更是从长沙频繁送到咸阳,写给秦王政的私人书信也是每日一封。
武烈侯的目的就是一个,赢得秦王政和咸阳中枢的支持,没有他们的支持,没有咸阳在政策上的支持,长沙的争论不可能有结果,西南策略也就无从实施。
秦王政的这个决策太难下了。
秦王政从接触武烈侯开始,武烈侯就是一个大一统理论的狂热支持者,无论是出塞还是征战中原,包括目前到西南,武烈侯的所作所为,其一系列疯狂的举措,都是为了大一统。这一点就连武烈侯的朝堂对手都不否认,但正是因为这种疯狂,一种近乎失去理智的不择手段的疯狂,让武烈侯肆无忌惮地干涉朝政,为此甚至不惜与秦王政正面“对决”,而这让秦王政和他的亲信们不得不去遏制他,不得不设法把武烈侯对大秦国祚可能产生的威胁降到最低。
支持不支持这一策略?支持的话,可以进一步遏制武烈侯,但代价是损耗大秦国力,延缓大秦统一中土的步伐。不支持的话,以武烈侯的“疯狂”,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假如他做出了更疯狂的事,咸阳的损失恐怕更大。
秦王政先调整了对楚国的外事策略,支持李太后和楚王悍,帮助他们对抗以公子负刍为的反对势力,并要求公子扶苏和昌平君在中原做出实际举措,在军事上打击楚国的主战派,确保李太后和楚王悍实际控制楚国政局,从而尽快缔结新盟约,以楚国的钱粮来支援江南。
接着他又下令,请驷车庶长公子豹、治粟内史冯去疾日夜兼程赶赴长沙,与武烈侯详细商讨西南策略实施的可能性。
秦王政的这两个举措显然说明他倾向于武烈侯,有意支持武烈侯实施西南策略。
秦王政的这一态度在咸阳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御史大夫公子腾考虑再三,向秦王政进言,如果时机合适,可以让公子扶苏去一趟江南。现在武烈侯说服巨贾的难度非常大,巨贾们需要看到咸阳的政策,而咸阳则希望先得到巨贾们的承诺才去考虑政策上的扶持,这使得局面陷入僵持。让公子扶苏在适当时机去江南,不但可以给武烈侯以支持,也可以帮助咸阳主动打破目前的僵局。
秦王政犹豫良久,采纳了这一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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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逼迫
赵仪从夜郎国返回,陪同她一起赶赴夜郎的大匠琴唐和琴玥也回来了,一起抵达长沙的还有琴氏家主隗清。
武烈侯闻讯,亲自出城迎接。
赵仪清瘦了很多,长途跋涉让她看上去非常疲惫。看到宝鼎,她第一句话就问河北灾民的情况。几个月来,让她最为牵肠挂肚的就是自己的国人,同时也担心宝鼎被这场灾难击垮。虽然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从巴蜀人那里知道武烈侯再一次创造了奇迹,但此刻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从宝鼎的嘴里听到最真实的消息。
“如你所愿。”宝鼎笑道,“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也很艰难。”
赵仪高悬的心总算放下,她轻轻偎进宝鼎的怀里,低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慢慢会好起来的。”宝鼎说道,“只要度过目下这段最困难的时期,形势很快就会好转。”接着他也有些急切地问道,“此行如何?”
赵仪面露苦色,“琴家姐姐虽然全力以赴,但还是未能如愿。不过夜郎人也没有一口拒绝,夜郎王特意派出使者随我们赶到江南,要与你详细商谈。”
宝鼎眼里顿时掠过一丝不快。夜郎人实际上就是一口拒绝了,只不过不敢直接得罪大秦,于是以谈判为借口故意拖延。
大匠琴唐与宝鼎寒暄之后,目露愧色,“武烈侯,此行未能完成你的嘱托……”
宝鼎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大匠辛苦了,此行能带来夜郎王的使者,已经难能可贵。接下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托付于你,请大匠先休息几天。”然后他用力握了握琴唐的手,一语双关地说道,“大匠,未来几年你恐怕没有休息的日子了。”
琴唐的眼里马上露出兴奋之色,武烈侯又要研制什么新东西了?
隗清望着宝鼎,也是一脸歉疚,她虽然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夜郎国,但终究还是未能说服夜郎人帮助大秦远征西南。
“姐姐来得非常及时。”宝鼎笑道,“有关夜郎人的事,姐姐无须担心,它已经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隗清疑惑不解,难道武烈侯放弃远征西南了?假如他放弃远征西南倒是明智之举,毕竟远征的胜算太小,没有必要冒那种无谓的风险。
“你不是安慰我吧?”隗清笑道。
“现在局势变了。”宝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现在非常需要姐姐的支持。”
隗清笑而不语,她可不会轻易做出承诺。
当天晚上,宝鼎在行辕约见隗清和琴唐。
隗清和琴唐已经从琴珪那里了解到了江南最新局势和有关西南策略的争论,也估猜到了宝鼎急于召见他们的原因。
“你们能给我一个答复吗?”宝鼎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隗清黛眉微皱,说道:“武烈侯,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危机。在粮食危机没有妥善解决的情况下,江南没有能力做其他的事。”
“粮食危机正在解决。”宝鼎说道,“解决的办法就是与楚国共同承担救助灾民之责。”接着他把自己的谋划大致说了一下,大秦转而支持李太后和楚王悍,让楚国政局陷入两强对峙的局面,从而迫使李太后和楚王悍建立新盟约,给江南以持续的粮食支援。
“此策是否持久?李太后和楚王悍是否有能力抗衡那些图谋更换王统的楚国贵族?”琴唐毫不客气地问道,“李太后和楚王悍最大的弱点就是武力不足,一旦寿春局势失控,势必会连累江南。另外,现在大秦是从中原和江南两个方向威胁寿春,公子负刍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肯定不敢动。但大秦要打赵国,估计就在明年某个时候,中原军队只要进入河北战场,寿春受到的威胁就会降到最低,那时公子负刍十有要动手。如果他错过这个机会,等到大秦攻占了河北,实力更强大了,他还敢发动内讧弑君篡位,从而拱手送给秦国一个灭亡楚国的机会吗?”
“江南的粮食危机只会持续到明年秋收之后。”宝鼎说道,“我只要把这段最艰难的时期度过去就行了。至于咸阳何时攻打赵国,要取决于河北局势的发展。以目前的局势来说,秦国急于打赵国的后果就是迫使赵燕齐合纵,这对秦国不利。”
“我知道齐国有攻打赵国的图谋,假如能诱使齐国攻打赵国,那么赵燕齐的合纵将不复存在。等到赵齐两国打得两败俱伤之际,我大秦出兵河北,将势如破竹。”
“为了诱使齐国攻打赵国,我的计策就是公开实施西南策略,在南岭开凿大渠,从而让齐国做出错误的判断,跳进我大秦的陷阱。”
“我大秦灭了赵国,基本上算是确立了一统天下的绝对优势,这时候就算楚国的公子负刍弑君篡位,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与秦国继续保持盟约,以图在秦齐楚三国鼎立的局面下恢复元气,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可以狠狠‘敲诈’一下公子负刍,迫使他继续向我江南提供粮食援助。”
隗清和琴唐暗自震惊,面对武烈侯这一连串的谋划,两人有一种窒息之感。
“我知道你的图谋了。”琴唐抚须说道,“现在大王急于攻打赵国,而攻赵连续两次失败,导致此仗大王必须赢得胜利,所以大王患得患失。你所献之策正好可以帮助大王赢得攻赵大战的胜利,同时又兑现了你三年灭赵的诺言。大王为了确保此仗胜利,就必须答应你的西南策略,在南岭开凿大渠,做出以举国之力开拓西南的假象,从而让齐人上当受骗,诱使齐人跳进陷阱,让齐人先打赵国,以便让大秦渔翁得利。”
宝鼎微笑点头。
“大秦灭赵,确立了天下一统的优势,这时候开拓西南的重要性骤然突出。”琴唐继续说道,“一旦秦军占据西南,就可以在岭南方向对楚国形成重大威胁,牢牢牵制楚国。楚国随即陷入中原、江南和岭南的三面夹击之中,动弹不得,如此一来,秦军可以放手攻齐。齐国灭了,则楚旦夕可亡,于是天下一统。”
“大王和咸阳一旦认识到了开拓西南的重要性,必然会继续支持西南策略的实施,以确保秦军占据西南,加快统一中土的步伐。”
琴唐望着宝鼎,摇头叹道,“武烈侯竟然利用局势的发展,迫使咸阳持续支持西南策略的实施,把一件不可能的事变成了可能,这太不可思议了。”
“大匠缪赞了。”宝鼎笑道,“我说过,西南策略和中原局势密不可分,只要着眼于中原局势的发展,必定可以确保西南策略的成功。”
“大秦灭赵,吞并河北和代北两地,需要一个消化吸收的过程,这需要四五年的时间,而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让我完成开拓西南的大业。”
宝鼎望着隗清和琴唐两人,再一次问道,“你们现在能给我一个答复吗?”
隗清和琴唐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武烈侯需要的是巨贾们的巨额投入,而这个投入的回报只是一种对未来利益的预期。
未来如何得到回报?首先大秦必须在最短时间内统一中土,中土统一了,百废待兴,商机蓬发,巨贾们才会财源滚滚。其次就是大秦的国策要对商贾有利,也就是继续实施农商并重之策,而不是重农抑商,甚至为了掳掠财富直接消灭商贾。
武烈侯和本利益集团必须在统一大业中获得功勋,然后才能在统一后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获得有利地位,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拿到未来利益。现在武烈侯被赶出了中原,但他把公子扶苏扶了上去,让公子扶苏博取灭赵的功勋,而他自己则到江南博取开拓西南的功勋。只要把这两个功勋拿到手,本利益集团基本上赢得了统一中土的大部分功劳,如此在未来的权力和财富的再分配中也就理所当然地赢得了有利地位。
然而,非大智大勇者,谁愿意把所有赌注压在一条蛮荒之地的大渠上?
“未来?未来是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更长?”隗清神色凝重,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呼吸变得非常粗重。这是一次豪赌,赌输了,则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宝鼎淡然说道,“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我和大王有十年之约。”
“武烈侯,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考虑的时间?”琴唐恳求道,“我们刚刚从夜郎国回来,需要休息一下,更需要仔细权衡这其中的得失。”
宝鼎摇头,“我没有时间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答复。”
琴唐苦叹,“武烈侯,那是在崇山峻岭之间开凿一条大渠,一百多里长的大渠,其耗费之巨远远超过了一场大战,更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
“以琴氏一家之力或许不够,但如果集蓼园十几家巨贾之力,则必能成功。”
琴唐给他逼得无路可退,不得不哀求道,“武烈侯,你只要马儿跑,却不让马儿吃草,那马支撑不了多久,必定会力竭而死。”
“拿下中原,你们收获颇丰。”宝鼎面无表情地说道,“拿下赵国,你们的收获同样巨大。”
“赵国还有什么?赵国很快就是一片废墟了。”琴唐没好气地说道。
“还有齐国,楚国。”宝鼎诱惑道,“即便是遥远北陲的燕国,只要你们愿意多跑几步,也会有不少的收获。”
“问题的关键是,你现在在江南,在南岭开凿大渠。”琴唐忿然说道,“没有你,我们拿什么去抢?”
“你只要答复我,我就能让大王和咸阳给予你们足够多的补偿。”宝鼎继续诱惑道,“当然,你们也不要指望我狮子大开口,那会激怒大王和咸阳。我们细水长流,慢慢来,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在中土统一之前,我可以把你们在大渠上的投入全部归还。至于未来利益的预期,那就算利息吧。不要小瞧这利息,这些利息之巨可远远超过你们付出的本金。”
这句话让隗清忽然意识到武烈侯今天“逼迫”琴氏的目的。现在江南和咸阳陷入了僵持,江南这边要咸阳的政策,而咸阳却要江南先说服巨贾,武烈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以强势手段先逼迫巨贾“低头”。
“琴氏唯武烈侯马首是瞻。”隗清咬咬牙,断然说道。
宝鼎面露喜色,暗暗松了口气。
琴唐却是大吃一惊,正想劝阻,忽然看到隗清递过来一个眼色,旋即心领神会,把嘴巴闭上了。
“但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隗清继续说道。
宝鼎笑笑,说道,“如果咸阳不给政策,我也不会让你们盲目投入。”
隗清躬身致谢,“请武烈侯务必谅解我琴氏的难处。”
“我理解,这毕竟是关系到家族存亡的大事,的确需要小心谨慎。”停了一下,宝鼎又说道,“隗氏大兄那边,你要说清楚,请他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这时候千万不能退,退一步则麻烦无穷。攻赵这一仗大王输不起,正因为大王输不起,我们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才有更大的余地。”
隗清想了片刻,默默点头。
琴氏家主抵达长沙的第一天就宣布琴氏鼎力支持武烈侯,愿意倾尽家财帮助武烈侯开凿南岭大渠。
紧接着,乌氏、卓氏和墨家也宣布支持武烈侯。
蓼园系的其他巨贾们无奈之下不得不接受事实。他们本想找琴氏家主质询一下,但隗清拒而不见,跑到十八方镇去了。张氏、白氏、孔氏、猗顿氏和卞氏等大小巨贾无计可施,在武烈侯的逼迫下,也只好宣布倾尽所有财力支持西南策略的实施。
巨贾们的承诺有了,接下来就是与江南军政官员具体商谈。开凿大渠需要的是粮食和各种物资,咸阳给一部分,江南自筹一部分,剩下的则由巨贾们承担。
与此同时,驷车庶长公子豹、治粟内史冯去疾也抵达长沙,他们代表咸阳与江南官员就西南策略进行了一系列商讨。
很快,一个开凿大渠的初步实施方案拿出来了。武烈侯马上急报咸阳。
咸阳还是争论激烈。武烈侯集商贾之财开凿大渠,而咸阳则给予商贾们各方面的优惠政策,并用未来吞并诸侯国的战利品做为其补偿的一部分,事实上这还是花王国的钱修大渠。
争论到最后,在秦王政的强势干涉下,对立双方互相妥协。
咸阳当前急迫任务是攻打赵国。如果不是要解决中原危机,这一仗已经开始打了。现在这一仗推迟到明年,但正因为推迟了,把握性也小了。武烈侯为了让咸阳支持他在西南开凿大渠,同时也为了改变楚国政局以便从楚国获得粮食援助,他主动献策,建议延缓攻击时间,先以开凿南岭大渠为陷阱,诱骗齐人上当,让齐人先攻赵,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此则胜算大增。
咸阳采纳了这一计策。既然采纳了,就不得不支持武烈侯开凿大渠。开凿大渠耗时长,而开始的时候主要都是做准备工作,耗费还不是太大,所以反对西南策略的一方提出了条件,假如河北大战打赢了,灭了赵国,接下来迅速爆发了秦齐大战、秦楚大战,那么开凿大渠一事就必须停下来,浪费就浪费了。开渠耗费国力,统一战争更要倾尽国力,两者不可能同时进行,必须有所取舍,而取谁舍谁一目了然。
秦王政理所当然支持这一建议,这导致支持武烈侯的大臣们也不得不让步,只有先把赵国打下来再说了。灭赵之后,假如齐国、楚国联手反击,形势由不得秦国控制,中原陷入混战,那西南的大渠当然不能再挖了。
在咸阳同意武烈侯开凿大渠的同时,秦国赶赴齐国、楚国的使者也出发了。这一次使者们的任务不仅仅是连横结盟,还要正式向两国通报开凿南岭大渠的事,并请两国在各方面给予适当的支援,比如延请治水大师和石匠,比如在粮食和一些物资上的支持。
就在使者们离开咸阳的时候,公子扶苏和昌平君指挥中原大军突然猛攻楚国的相城和项县,这导致楚国的局势进一步紧张,而这种紧张局势迫使以公子负刍为首的一帮楚国贵族不得不暂时隐忍,以稳定寿春的政局。这时候内讧,纯粹是自取败亡。
李太后和楚王悍在阳文君的支持下,果断出手,罢黜了令尹夏侯屈无诸。屈无诸在主政的短短时间内,先丢长沙郡,接着又迟迟未能与秦国重建盟约,导致秦军再一次攻打淮南,这种情况下,他当然要承担责任。接着又罢免了楚国上柱国景缨。楚军屡战屡败,他这位大军统率当然难辞其咎。
阳文君再度出任令尹,而大司马昭公则兼领大将军,李太后和楚王悍由此迅速扭转了局面,但依旧未能控制朝政。
昌平君和阳文君相会于陈,秦楚两国重建盟约。
楚国水师撤离洞庭水域。长沙郡割让给秦国,楚国向江南提供一定数量的粮食。至此,江南的粮食危机基本缓解。
第296章寻找史禄
冬天到了。江南的冬天因为空气潮湿,寒风刺骨,非常冷,相比起来,北方的冬天虽然温度更低,但因为空气干燥,给人的感觉要好得多。
十八方镇的河北人在江南的第一个冬天异常艰苦,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一边垦荒播种希望,一边在风雪中煎熬。唯一让他们感到温暖的是,拯救他们的武烈侯然诺守信,和他们在蛮荒之地同甘共苦。
武烈侯为了稳定十八方镇的人心,不但把行辕搬到了最荒凉的邶(bei)阳,把军队驻扎在南岭之下,还一次次巡视诸镇,甚至和庶民一起垦荒拓地,然而,无论武烈侯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无法遏制河北人的思乡之情。
这场大灾难在秦国以举国之力的救助下,没有出现饿殍遍野、生灵涂炭的惨状,但秦国不是大善人,“仁义”的背后带着浓厚的功利。
秦国利用这场大灾难,以最小的代价实现了百万人口的大迁徙,而且还是把最强劲对手的子民转徙到另外一个对手的土地上。赵国为此损失了百万人口,楚国为此损失了江南之地和大量的粮食,秦国却保住了中原,赢得了“仁义”之名,并夺取了江南之地,开始实施进军西南的大计。
这场大灾难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秦国,而百万灾民却是灾难的直接承担者。
他们留在河北的命运肯定是死亡。今年河北大部分地区颗粒不收,明年就算风调雨顺,那也要等到秋水之后才有粮食,而更严重的问题是,谁赐予他们播种的种子?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灾民们没有赖以维生的粮食,所以他们只有逃荒。秦国救了他们,但条件是转徙江南,替秦国开疆拓土。他们没有选择,只有顺从。从此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离开了自己的王国,他们成了秦国的庶民,他们将在江南开辟自己的新家园。
河北人想家,强烈的思想之情让他们情绪低沉,但江南距离河北有两千多里,中间有大河和大江两道无法逾越的险阻,他们根本没办法重返家园。
武烈侯所能做的就是安慰他们,鼓励他们,竭尽所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想方设法让他们看到希望,看到未来。
然而,未来十个月,也就是到明年的秋收之前,这段时间的粮食供应成了决定方镇存亡的关键。武烈侯为此绞尽脑汁,江南官员们也是殚精竭虑。
武烈侯派出使者,赶赴寿春,公开与楚国令尹阳文君建立联系,以督促楚国按照新盟约,持续向江南供应一定数量的粮食。
武烈侯又请琴氏、猗顿氏、卞氏发动所有力量,不惜代价从楚国秘密购买粮食。南山子也赶赴南墨,发动南墨子弟暗中筹措粮食。黄依和春申君的旧部们也调用一切关系从楚国筹粮。
派遣到巴蜀、荆宛和中原等地筹粮的江南掾吏们也使出了浑身解数,蓼园巨贾们更是不惜冒着遭到咸阳打击的危险暗中哄抬粮价以收购更多粮食。
墨家不可能再次发动义捐,钜子蒲溪子只能派遣更多的墨家子弟去江南帮助垦荒和开渠。
军队也调动起来了。按照武烈侯的命令,江南水师会同大江南北的渔民,向江河湖泊发动“捕鱼大战”;江南步军则与南岭一带的猎户配合,向深山老林发动“狩猎大战”。总而言之,要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十八方镇在未来十个月里每天有一顿稀粥,这是维持生存的最低要求。
新年之前,武烈侯召集江南军政官长们议事。
大帐里的气氛很沉重,官长们愁眉不展,焦虑不安。
江南的困难太多了。粮食严重不足,后期维持难度大。布帛盐铁锅碗等生活用品需求量大,但目前供应不足。农具也是严重不足。十八方镇的灾民现在都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几十人甚至上百人挤在一起,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解决。还有疾病的问题。医匠太少,懂得医术的一些墨家子弟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必须请来更多的医匠。
另外,北方和南方种植的谷物不一样,河北一般种植黍、稷,而江南种稻。十八方镇垦荒种稻,不但牵涉到学习耕种水稻的技艺问题,还牵涉到灌溉水利的修建问题。这个问题非常严重,如果不能很好解决,必然影响到明年的收成。
这个时代农作物一年两熟制在中土大部分地区已经普及。比如中原是冬天种小麦,夏收之后再种秋收的其他谷类作物,而江淮一带的水稻也是两熟。战国时代,赵齐韩魏楚五国之所以富裕,原因就在如此。秦国之所以要东征,要逐鹿中原,原因也在如此。
江南也是种水稻为主,一年两熟,这其中牵扯到耕作方式、施肥技术、灌溉技术等等。粮食产量和这些农耕技术有直接关系。让河北人到江南种水稻,几个月就掌握相关技术,显然有一定的难度,再加上土地是新开垦的,灌溉、施肥、农具都跟不上,确保一年两熟,确保粮食收成,基本上不可能。
庄翼、朱英等人从实际出发,建议今年种一季水稻。考虑到垦荒和耕种的难度,两人又建议今年在开渠一事上只做准备工作,把人力物力和财力全部集中到十八方镇,从而确保百万人口的生存。
这个建议得到了大部分江南官员的支持。很明显,大家对开渠一事非常谨慎,不想在垦荒的同时再开渠,以免顾此失彼,两头都失败。
“武烈侯,咸阳近期肯定要攻打赵国。”朱英言辞恳切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咸阳决策一下,开渠必定停止,那么,这条渠是否继续开凿,我们谁都不知道。假如赵国败亡,形势发生剧变,这条大渠的开凿可能会无限期搁置。这一搁置,我们在开渠一事上的投入就全部浪费了。”
宝鼎苦笑点头,看看众人,问道,“你们的看法都是这如此?”
“武烈侯,形势发展到这一步,首要之务当然是确保十八方镇的生存。”盖聂也是诚恳说道,“武烈侯,只有把人救活了,大渠才有人力开凿,远征西南才有胜算啊。”
宝鼎想了一下,转头望向大匠琴唐和墨者马骕、姜平。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拿出开凿大渠的具体办法?”
“武烈侯,这种事急不来,必须从长计议,确保万无一失。”琴唐郑重说道,“老山界地形复杂,开凿建渠的难度极大。我们和一些水师、石匠实地勘察之后,至今毫无头绪。以我看,未来一年,我们能拿出开凿大渠的具体办法就非常不错了。”
宝鼎脸色微变,眼神顿时冷肃。
琴唐无奈摇头,“武烈侯,我不是故意拖延。在这样险峻的大山里开渠,可以说是空前的创举。这与在平原上开渠完全是两回事,两者之间的难度有天壤之别。我们的水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甚至可以说整个中土的水师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宝鼎不耐烦地摇摇手,打断了琴唐的“诉苦”。
琴唐从不干无利可图的事,像这种只“烧钱”不“生钱”的事,他从骨子里就抵触,根本没有积极性。倒不是说琴唐故意和武烈侯作对,而是他的观点和武烈侯的想法出入太大,两者无法协调,当然也谈不上齐心协力了。墨家也是一样,也不能认同武烈侯的想法。开渠是劳民伤财的事,现在十八方镇饥肠辘辘,当然要先解决吃饭的问题,等到吃饱喝足有力气了,然后再谈开渠。既然无法说服武烈侯,那就只好阳奉阴违、消极对待了,拖一阵子是一阵子吧。
看到武烈侯十分不满,马骕马上说道,“我们虽然短期内拿不出开凿大渠的具体办法,但这并不影响前期的准备工作。我们首先要修路,要打通湘桂谷地,这样才能把开渠所需要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老山界。这条路要从邶阳修起,沿着湘水而上到老山界,然后打通湘桂谷地,与离水源头相接,直达始安(桂林),全程大约四百里。”
始安是百越人的一个堡寨。熊庸和荆轲率军越过老山界之后,向前推进了一百余里,然后攻占了此寨。
宝鼎无话可说了。开凿大渠之前当然要打通湘桂谷地,要修路,而在大山里修路,人多没有用,只能一座山一座岭地慢慢往前开,四百里的大道需要多长时间,可想而知。在路没有修好之前,进行大规模的开凿也是不现实的事。
深夜,宝鼎一个人坐在偏帐里,望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陷入沉思。
这条渠开凿的难度有多大,耗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历史没有记载。宝鼎只记得始皇帝统一后就征发五十万大军远征西南,打了三四年,毫无进展,最后竟然连统率屠睢都战死了。其后就开始开凿大渠,而在大渠开凿期间,南方的战一直在打。大渠开凿完了,始皇帝再一次征发大军补充了远征军,迅速完成了对西南的征发,开辟了象、桂林和南海三郡。这个时间历史有记载,是在大秦统一中土七八年之后。如此倒推,这条大渠的修建前后至少花费了四五年。
修建大渠的耗费肯定是个庞大的数字,但它仅仅是整个远征西南耗费的一部分。
大秦统一后以五十万大军难下打西南,打了三四年,这个一个耗费。然后开凿大渠,这是一个耗费。同时间内,西南战场不可能停战,南岭一线肯定长期驻军并有小规模的战斗,如此又是一笔耗费。大渠开凿完了,大秦征发大量士卒补充西南战场,进行远征大战。假如这时候远征军还是五十万,南下开辟象、桂林和南海三郡,其耗费又是一笔惊人数字。
打仗不仅仅只有军队的用度,还要征发数倍于军队的民夫,仅军队和民夫的粮食消耗就无法想像了。西南距离中原数千里之遥,中原的粮食运到南岭,运到大海边上,其途中的消耗就超过了前线实际用量。如果再加上武器、布帛等等耗费,我们可以算一算,远征西南因此耗去了大秦多少国力?
西南三郡乃蛮荒之地,基本上没有战利品,大秦只有“投入”没有“产出”,可以想像,这七八年的“投入”给帝国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所以宝鼎一直认为,大秦的败亡和其在南疆、北疆的两线作战有直接关系。
假如大秦统一后没有远征西南,没有那七八年的战争所造成的巨大耗费,帝国是不是会因此避免早早亡国的命运?答案虽然没有,但希望显然很大。宝鼎的西南策略就是因此而产生。西南还是打,但因为有历史做借鉴,那么可以创造条件,现在就打,力争以最小代价赢取西南疆土,如此就改变了历史,改变了统一后的帝国命运。
依据历史教训,先修大渠,先打通大江水系和岭南水系,先把粮道贯通,然后再远征作战,这不但节约了时间,也节约了大量的钱财。近几年大秦可以“敲诈”楚国的粮食,可以利用两次大饥荒的机会转徙人口到南岭一带,这样在开凿大渠的时候既节省了财力又解决了人力,事实上等于大大减少了对大秦自身国力的消耗,所以这是一个完全可行的方案。
然而,反对者太多了,对此策不抱信心的人也太多了,这让宝鼎感觉困难重重。
赵高抱着一叠文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宝鼎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还不去休息?”
赵高没有说话,坐到宝鼎的对面,看着他疲惫不堪的面孔,小声劝道,“有些事急不来,欲速则不达。”
“我没有时间。”宝鼎叹道。
“但人命更重要。”赵高苦笑道,“你既然救了他们,就不能半途而废。”
宝鼎微微皱眉,“最近又死了多少人?”
“初步估算,最近一段时间至少死了两三万人。”
“有这么多?”宝鼎非常吃惊,“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死亡?”
“有饿死的,有病死的,有冻死的,还有水土不服导致的……”赵高摇摇头,黯然苦叹,“武烈侯,十八方镇的情况非常恶劣,当务之急是帮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
宝鼎沉默良久,问道,“始安那边情况怎么样?”
“熊庸和荆轲来信说,百越人的反击不足为虑,担心的就是粮草武器供应不上。”赵高说道,“百越人在老山界神出鬼没,频繁袭击我们的送粮队伍,如果有一条可以直达始安的大道,可以帮助我们迅速扭转在南岭的不利形势。”
宝鼎轻轻点头,“你对今天的议事有什么看法?”
“武烈侯和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同,所以武烈侯深谋远虑,而他们考虑更多的是眼前利益,这无可厚非。”赵高说道,“我担心的是,中原局势一旦发生剧变,咸阳是否会继续支持武烈侯的西南策略。”
“你担心齐楚两国为了确立三足鼎立之势,不得不联手与我大秦抗衡吗?”
“对。我大秦一旦拿下赵国,即便齐楚联手,咸阳也会无所畏惧,必定乘胜攻击。中原陷入混战,西南策略还有实施的可能?”
宝鼎望着他,笑道,“所以,你对此策也没有信心?”
赵高面露尴尬之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赵国一旦灭亡,武烈侯认为仅靠齐国就能阻止我大秦统一中土的步伐?”
宝鼎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如果老天要阻止呢?”
老天?赵高旋即想到武烈侯在中原救灾时所说的话,不禁疑惑问道,“难道……明年中土还有一场大灾?”
“我不知道。”宝鼎说道,“但假如明年中土还有大灾,还有大饥荒,而且大饥荒再一次影响到秦赵齐三国,你说局势将如何变化?”
赵高忐忑无语。假如明年再度爆发大饥荒,那中土诸国都将面临危机,虽然中原混战不可能爆发了,但江南会受到大饥荒的影响,而咸阳显然也不会下令停止实施西南策略,相反,咸阳有可能再一次转徙灾民于江南,以确保中原。
“我们必须加快开凿大渠的速度。”宝鼎叹道,“假如明年再一次爆发大饥荒,江南涌入大量灾民,那时我们怎么办?”
“但是……”赵高欲言又止。假如没有大饥荒呢?总不能拿这种毫无根据的假设来做为决策的基础吧?
宝鼎大摇其头,“江南就这么大,粮食也就这么多,救不了更多人,我们只有到岭南去找一条活路。舍此以外,别无他途。”
赵高想到武烈侯所创造的一系列奇迹,对他的这种预测忽然信了三分。武烈侯毕竟不是普通人,或许他就精通占卜之术,否则他何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到大饥荒?
“我们需要找一个技艺高超的水师。”赵高说道。
宝鼎当即想到了史禄。到哪去找史禄?史禄是什么地方的人?如今又在何处?大秦统一三四年后,史禄主持开凿灵渠,那时候他是监御史,也就是一郡的最高监察大员。由此倒推,现在的史禄应该在大秦的某个府署里任职。
“你在咸阳的时候,是否听说过一个叫史禄的人?”宝鼎忽然问道。
赵高愣了一下,“我不认识水师。”
“这个人不是水师,而是一位官吏。”
赵高想了很久,摇摇头,“没有听说过,咸阳史氏也没有一个叫禄的人。”
第297章史禄其人
史氏也是古老姓氏之一,出自黄帝时期的史皇仓颉,还有说法出自西周初年与太公、周公、召公并称“四圣”的太史史佚。秦国史氏也是大家族,属于本土老秦人。赵高虽然自小在咸阳长大,又在宫内出任尚书,对朝野内外的事情知道很多,但对史氏未必一清二楚。
宝鼎没有放弃,追问道,“你肯定史氏没有一个叫禄的人?”
赵高点头,“我在咸阳宫的时候,有一位同僚就是出自史氏,与我相处不错,所以史氏在朝为官的人我都知道他们的名字。我可以肯定,史氏没有一个叫禄的人。史氏以研究史学见长,历代子弟大多出任大秦史官,怎么可能有子弟研习治水之道?武烈侯,你是不是记错了?是谁向你推荐的这个人?”
宝鼎笑着摇摇手,没有直接答复,“你打算在哪寻找技艺高超的水师?”
“中土水师本来就少,大秦更是缺乏,但自李冰受募于大秦,治水于蜀之后,大秦水师也就闻名中土,而其中佼佼者无一例外出自李氏门下。”赵高说道,“还有一位声名显赫的水师就是韩人郑国。吕不韦请来韩国水师郑国修建洛泾大渠,大渠未成,罪名先至,郑国因此下狱。好在大王英明,依旧重要郑国,不过郑国年纪已大,再加上韩国已被我大秦所灭,其心愤懑,未必愿意再度出山。我们所能请到的,也就是他的弟子而已。”
宝鼎微微点头,忽然想到史禄可能不是姓史。在先秦的历史记载中,官职名和名字常常连在一起,比如尉僚的本意是官职国尉,名字叫僚,但自大唐重修历史之后,尉僚就成了一个人名。史禄也是如此。史载始皇帝“使监禄凿渠运粮”,这个监就是监御史。史禄这个名字也是自大唐之后才见于史籍。但不管怎么说,这个监御史禄肯定擅长治水之道,否则始皇帝不可能派他去主持开凿灵渠。
“这样吧,马上在蜀中李氏一门和郑国门下寻找一个叫禄的水师。”宝鼎说道,“此事要快,不能再耽搁了。”
赵高很疑惑,“武烈侯,南岭开渠在中土算是空前创举,必须请一位真才实学的水师前来主持。这个叫禄的水师我从未听说,声名不显,是否合适?”
“去找,马上找到他。”宝鼎无意解释,挥手说道,“我亲自给丞相和御史写信,请他们也帮忙找一找。”丞相总揆百官,御史纠察百官,这两位大臣对大秦官僚最为熟悉,请他们帮忙肯定事半功倍。
新年悄然来临。
除夕之夜,行辕里很热闹。今年江南的大部分官员都无法回家团聚,宝鼎把他们请到了行辕,一起过新年。
赵仪和黄依做为女主人,忙里忙外。公子婴、王离则代表武烈侯在行辕外迎接各路大员。
宴席很简朴,一些平时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官员勉为其难地吃了几口,随即放下箸子,开始闲谈风月,话题逐渐转向中土形势的发展。
宝鼎高踞上座,和身边的公子婴低声交谈。
赵仪和黄依坐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两人同病相怜,见面之后很快就以姐妹相称,相处得非常融洽,无话不谈。黄依年纪大,又常年奔走于四海,其阅历和见识都远远超过赵仪,性格更是坚强果断,所以相处一段时间后,赵仪对这位姐姐倒是越来越依赖了。
宝鼎本打算在年前迎娶黄依,但远在南阳的母亲不同意,说这样太委屈了黄依。黄依可是春申君的后人,虽然春申君已经没落于楚国,但他名震中土,辉煌一时的黄氏如今就留下这么一个血脉,婚事岂能草率?白氏给了宝鼎两个选择,要么回南阳,风风光光地迎娶黄依,要么等到冠礼之后,一次性娶两位娇妻。宝鼎选择了后者,他现在根本没时间返回南阳,要做的事太多了。
宴席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楚系和江南系官员因为在很多事情上意见相左,双方争论激烈,魏起甚至坐到了朱英的对面,和他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争论的焦点就是今年大秦能否攻克邯郸。这和江南局势的发展有直接关系,更关系到官员们的切身利益,所以产生争论也在情理之中。
宝鼎听到他们的争论,思绪渐渐陷入历史的洪流。历史上今年秦国攻打赵国,但遭到了李牧的顽强阻击,双方战局胶着,接下来李牧死于秦国的反间计,然后秦军势如破竹,在第二年的春天攻占了邯郸。
在这场战役的后面有个记载,“大饥”。这场大饥荒的范围有多大,延续的时间有多长,死了多少人,历史没有记载。但从接下来的历史分析,这场大饥荒应该比较严重,首先齐魏两国对中土局势的变化没有做出任何对策,其次,秦国直到两年后才以“荆轲刺秦”为借口,北上攻燕。
当然了,秦国休战两年才北上打燕国,这完全可以理解为策略上的需要,但齐魏两国为何在赵国生死存亡之刻不予救援?秦赵两国前后打了一年时间,秦国的消耗非常大,这时候齐国为什么不乘机出击?当时魏国还占有中原大部,魏国为什么也是见死不救?齐国和魏国到底出了什么事,竟然在这个关系到自身存亡的关键时刻不但对赵国的败亡置若罔闻,甚至白白葬送了一个反攻河北的最佳机会?
齐国也罢,魏国也罢,其大王不可能昏庸到如此地步,他们的大臣们也不可能如此短视,唯一的解释就是齐、魏两国发生了足以导致他们无法救援赵国的大事,而这件大事应该就是天灾。
以此为基础进行推测,那么这次大饥荒波及的范围就在河北、中原和山东,赵齐魏三国都是深受其害。赵国因此亡国,齐魏两国因此遭到重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国被秦军摧毁。
目前中土局势和原来的历史轨迹不一样了,占据中原大部的魏国提前灭亡了,但这场大灾难如果还是爆发的话,那么河北、中原和山东还是要受灾,饿殍遍野也是完全可以预见。
宝鼎叹了口气。第一场大灾难主要集中在河北,受灾人口百万左右,还有竭尽全力救助的可能,但第二场大灾难波及范围太广,受灾人口太多,谁也无力拯救。想到可能发生的凄惨一幕,宝鼎心如重铅。
“今年,秦军真的要打赵国?”赵仪的声音在宝鼎的耳边响起。
宝鼎望着赵仪那双悲伤的眼睛,无奈点头。
“赵国还能坚持下去吗?”赵仪又问道。
宝鼎低下头,沉默不语。赵仪黯然垂首。黄依轻轻挽住她,不知如何劝慰。
“叔父,我想去中原。”公子婴突然说道。
宝鼎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拍拍他的后背,“我也有同样的想法。过完年,我就送你去中原,不过,你要答应我几件事。”
“请叔父吩咐。”
“此去中原,你要听扶苏的话。”
“因为他是未来的储君吗?”
“因为我担心你控制不了自己。”宝鼎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见到自己的父亲,你可能为此绞尽脑汁,甚至以身赴险,但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事。”
公子婴的神情顿时颓丧,一双眼睛悄然湿润。
“叔父,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父亲。”
“我也没有,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可他还活着。”
“你这辈子不可能再见到他。”宝鼎叹道,“邯郸灭亡之刻,也就是你父亲离开人世之时。”
公子婴终于忍不住,泪珠滚了下来,哽咽说哀求道,“叔父为何如此残忍?你既然能救无数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救我的父亲。”
宝鼎心神颤栗,哑然无语。良久,宝鼎伸手把公子婴搂住,黯然说道,“等你再长大一点,你就知道叔父不是不想救你父亲,而是不能救你父亲。”
“我一直以为叔父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公子婴一把抹去眼泪,牙关紧咬,神色变得异常坚毅。
面对公子婴的嘲讽,宝鼎只能无奈摇头,“如果你不能答应我,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要去中原。”
“我答应叔父,我去中原后,一切听扶苏的安排。”
公子婴决心要去中原,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还有,你要拜淳于越为师,和扶苏一起学习。”
秦齐缔结了新盟约之后,齐王建和国相后胜倒是信守承诺,把秦国所要的大贤和名匠如数送到了中原。大贤有个性,追求自由,怎甘心做秦齐两国博弈的牺牲品?所以很多人被齐国强行送到中原后,调头就跑。昌平君手段犀利,牢牢控制了这些人的家眷,迫使他们不得不放弃逃跑的念头,老老实实待在中原为秦国效力。
淳于越被秦王召为客卿,出任中原大学府祭酒一职,全权负责把中原重新打造成中土的学术文化中心。
公子扶苏则遵照武烈侯的嘱咐,上奏秦王,拜淳于越为师。
“我的师傅是公子非。”公子婴不满地说道。
“我的师傅也是公子非。”宝鼎笑道,“但如果机会合适,我会去中原,拜淳于越为师。”
这句话足见宝鼎对淳于越的推崇。公子婴闷声不吭地点了一下头。
丞相隗状和御史大夫公子腾接到武烈侯的书信后,疑惑之余也是非常重视,马上派人查找,结果在国司空府找到一个叫陈禄的属吏,此人来自韩国,是郑国的弟子,曾参与了郑国渠的开凿,后来便留在主掌工程建设的国司空府,专门负责水利工程建设。
咸阳的消息火速反馈到江南。
赵高看完陈禄的履历后,当即找到大匠琴唐。
陈禄是郑国的弟子,而郑国现为秦王客卿,是关东系的重要人物。赵高和琴唐都很奇怪,不知道武烈侯为什么点名要关东系的官员到西南主持修渠工程。
“这个人不合适。”赵高直截了当地说道,“武烈侯显然不知道他是关东人。蜀中李氏没有合适水师吗?如果李氏有人的话,大匠可亲自向武烈侯推荐。”
琴唐稍加沉吟后,问道,“这是谁向武烈侯推荐的?既然推荐,就指名道姓嘛,为什么要这样藏头露尾,让武烈侯一番好找?”
“武烈侯没有说。”赵高微微皱眉,“你怀疑武烈侯另有用意?”
“你说呢?”琴唐笑道,“这事透着一股诡异。武烈侯是什么人?这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赵高想了一下,想不通,不禁苦笑摇头,“武烈侯这是什么意思?拱手把修渠的功劳让给关东人?”
“你认为这条大渠修得好吗?”琴唐笑着问道。
“不知道。”赵高直言不讳地说道,“武烈侯做事向来如此,看似惊险万分,毫无希望,但每一次他都成功了。谁敢说这次他就不能把大渠修起来?”
琴唐手抚长须,哈哈一笑,“你曾随武烈侯到老山界跑了很多趟,你自己说说,就那样险峻的地形,如何开渠?这条渠要翻山越岭才能把湘水和离水连在一起,但我问你,你有办法让滔滔河水翻山越岭吗?”
“我不是水师。”赵高听出来琴唐话里的意思,口气不禁有些冷淡。这位大匠也不是水师,在修渠一事上纯粹是个外行,但他的性格显然太过高傲,有些自以为是。你做不来的事,并不代表其他人也做不来。怪不得武烈侯要临阵换帅,如果让你继续主持开渠,恐怕这渠永远都修不成。
“我希望大匠推荐一位水师。”赵高郑重说道,“蜀中李氏肯定有这方面的杰出子弟。”
“我已经从李氏请了几位水师,他们也到老山界看过了。”琴唐摇头道,“他们虽然没有完全否定,但一致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赵高暗自冷笑,眼里更是掠过一丝怒气。看样子,指望巴蜀人修渠是绝无可能,只能指望这个关东人陈禄了。还是武烈侯看得准确,在这个关键时刻,某些人唯利是图的本色暴露无遗。
“大匠,假如这个陈禄把大渠修成了,嘿嘿……”赵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琴唐笑了起来,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口气更是不屑,“你把那个陈禄请来,我倒想看看,他如何让河水逆流,让大船飞过老山界。”
赵高阴阴一笑,转身就走。
行辕里,宝鼎看完陈禄的履历,眉头深皱。
他和赵高的看法一样,指望关东系的人帮助自己开凿大渠,那未免有些异想天开。历史上大秦统一后,关东人占据朝堂,控制朝政,这才有了声势浩大、旷日持久的西南大战,由此才有了陈禄开凿南岭大渠的伟业。
现在形势不一样,自己这位封君和关东人矛盾激烈,关东人正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禁锢在江南,假如让咸阳派一位关东人来主持开渠大渠,其结果可想而知。
这个陈禄当真就是历史上开凿灵渠的那个监御史禄?
“大秦就没有第二个叫禄的官吏?”宝鼎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赵高把手上的一叠文卷递给宝鼎,“这是咸阳送来的,大秦有三个叫禄的官吏,履历都在这里,但其中符合条件的只有陈禄。”
宝鼎接过文卷大致翻了一下,苦笑摇头,“请大匠想想办法,尽快从巴蜀李氏请水师过来。另外请墨家也帮帮忙。”
“武烈侯,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赵高指着案几上的文卷说道,“就请陈禄来,而且要求陈禄把当年修建郑国渠的水师和工匠全部带到江南来。”
宝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大匠谈过了?”
“唯利是图的井底之蛙。”赵高冷笑道,“武烈侯曾说过,人不能太贪婪,太贪婪必遭横祸。”
宝鼎脸色骤冷。
“楚系熊氏被赶出咸阳,武烈侯到了江南,而隗状独领相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赵高阴恻恻地笑道,“巴蜀人崛起了,暴发了,看不清东南西北了。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嚣张起来,目空一切。”
宝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找个机会和琴氏家主谈谈。”
“的确应该谈谈了。”赵高说道,“西南策略的成败,决定于蓼园巨贾的支持,而蓼园巨贾以琴氏的实力最为强悍,巨贾以琴氏马首是瞻,如果琴氏和武烈侯产生对抗,后果不堪设想。”
宝鼎不禁想到了秦王政和隗状之间的亲密关系,想到了咸阳宫的那位王夫人和隗清的亲密关系,假如秦王政在王统一事上做出决断,然后把巴蜀人拉过去,和楚系熊氏缓和矛盾,接着联起手来对付自己,那形势就极度恶劣了。
宝鼎背心一凉,暗自打了个冷战。有必要利用这件事和关东人缓和关系了,以免风云突变的时候有个后退之路。
“马上给我的师傅写封信,请他出面举荐陈禄。”
“郎中令冯劫?”
宝鼎郑重点头,“我到了西南,有些关系就不能继续疏远了。”
赵高想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派个人跑一趟咸阳?”
“先看看冯氏的反应。”宝鼎说道,“如果冯氏愿意合作,我再派人回咸阳。”
第298章咸阳和江南
冯劫突然举荐陈禄去江南负责开凿南岭大渠。
用关东人开凿大渠的好处显而易见。开渠是武烈侯西南策略的核心,此事如果由关东人负责,可以让咸阳控制西南策略的实施,咸阳将因此取得西南战场的主动权,更重要的是,咸阳可以利用陈禄进一步遏制武烈侯。
郎中令冯劫的举荐在朝堂上引起了震动,这是关东人第一次公开向武烈侯“叫板”,而且还是隶属于对立派系之间的一对师生之间的公开较量。
丞相隗状和御史大夫公子腾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武烈侯先前的查询有问题,这不是单纯的找一个叫禄的擅长治水之术的官吏,而是在此事的背后隐藏着让人极度不安的秘密。
是谁向武烈侯推荐的陈禄?武烈侯既然知道陈禄其人,为什么还要请丞相和御史大夫进行查询?现在冯劫公开举荐陈禄,公开与武烈侯“对抗”,这中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秦王政也是心怀疑惑,朝议之后马上召见冯劫询问。
冯劫倒是理直气壮。西南策略耗费巨大,一旦武烈侯怀有异心,借着修渠拓疆之名秘密发展实力,为将来据江称霸做准备,那后果不堪设想。此次南岭开渠,集结了秦楚两国之力,其一年的钱粮消耗达到一个惊人数字,假如武烈侯把这些钱粮用在扩建军队蓄积武力上,对咸阳的威胁之大可想而知。
蒙嘉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今年要打赵国。赵国拿下来了,我们的对手就是齐国。齐国实力强悍,秦齐之间必有一番恶战。这种情况下,西南策略的实施必定推迟,南岭开渠也将搁置,所以我们现在有必要与武烈侯翻脸吗?
冯劫当即予以驳斥。武烈侯屡屡创造奇迹,去年他能成功转徙百万灾民,谁敢说今年他就不能在江南秘密筹建二十万甚至三十万大军?假如武烈侯手上有了一支庞大的军队,那距离他据江称霸还远吗?到了那个时候,咸阳还有精力去打齐国?
武烈侯有翻云覆雨的本事,给他一年时间,他会创造出你根本不敢想像的奇迹,所以,咸阳必须有所举措,必须派出监御史,监察江南的一举一动,同时让这个监御史负责开凿大渠,然后利用开凿大渠的钱粮消耗,防止武烈侯在江南秘密发展自己的实力,从而有效遏制武烈侯实力的膨胀。
秦王政心有所动。
蒙嘉还是劝阻。江南现在完全在武烈侯的控制之下,咸阳此刻派一个监御史过去主持开凿大渠,等于告诉武烈侯,我不相信你,我要夺你的大权,这不是公开挑衅吗?这有助于大秦内部的团结吗?
“去年武烈侯向大王挑衅,要与大王对决。今年大王为什么就不能挑衅武烈侯,逼着他让步,从而把去年的损失补回来。”冯劫质问道。
蒙嘉顿时无语。冯劫把此事引到了大王和武烈侯之间的矛盾上,故意把事情闹大,他就不好再阻止了,再阻止秦王政就不高兴了。
太尉尉僚也觉得此事要慎重,毕竟即将开始的攻赵大战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此刻内部的稳定及其重要,而武烈侯实力强劲,盟友众多,咸阳这时候与他陷入对峙,激化矛盾,对即将开始的攻赵大战没有任何好处。尉僚因此恳求秦王政,召集中枢大臣仔细商议一下,如果反对者太多,此议还是暂时搁置为好。
秦王政采纳了尉僚的建议,连夜召开中枢议事。
西南策略的重要性众所皆知,武烈侯已经在奏章中阐述得非常透彻,咸阳为此派一位监御史过去,监察西南策略的实施,完全合情合理。
中枢大臣们都没有异议。
无论是丞相隗状还是御史大夫公子腾,在此事上都无法提出反对意见。其实他们也没有打算反对。武烈侯显然是知道此事,否则不会让他们查询陈禄,而从今日朝堂上发生的变故来看,武烈侯让他们查询陈禄的目的明显就是一种暗示。正是因为这种暗示,他们对冯劫的突然“发难”都没有做出强烈反应。
武烈侯的用意何在?这背后的秘密是什么?以让出江南的部分权力来缓和与秦王政的关系?或者,以此来打消秦王政对他的戒备,让秦王政和咸阳不再怀疑他图谋利用西南策略发展实力据江称霸?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武烈侯新谋划的一部分,他的西南策略其实是一个陷阱,然后诱惑关东人跳进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却乘机从江南脱身而去?
隗状和公子腾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武烈侯既然知道此事,又向他们发出了暗示,那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秦王政看到中枢一致通过,心情很好,正准备下令以陈禄为江南监御史,谁知冯劫再次奏请,他认为陈禄一个人过去没有用,江南被武烈侯所控制,陈禄势单力薄,在江南根本打不开局面,必须带一帮人过去,把当年修建郑国渠的官员、水师和工匠全部带过去。
“既然负责开凿大渠,那就要全盘控制,从上到下,都要如臂指使,只有这样才能打开局面,完成大渠的开凿,完成西南策略的实施,不致于辜负大王所托。”
秦王政的脸色顿时阴沉。虽然他对冯劫决心帮助自己找回面子的做法很欣赏,对冯劫一门心思遏制武烈侯的举措也很支持,但凡事都有度,武烈侯至今尚未在江南完全立足,咸阳就迫不及待削弱他的权力,这明显就是蓄意挑事,蓄意要激化咸阳和江南之间的矛盾。
中枢大臣中的宗室、楚系和老秦人也是神情冷峻,尤其驷车庶长公子豹,更是按捺不住,勃然大怒,“冯郎中,你干脆一脚把武烈侯踢回南阳算了。”
冯劫嘿嘿一笑,“武烈侯离开江南,那十八方镇的灾民怎么办?你去江南带着他们垦荒耕地?”
公子豹气得两眼圆睁,指着冯劫就想骂。公子腾眼明手快,一把把他拉住,附耳低声说道,“武烈侯早有安排,我们静观其变。”
公子豹将信将疑,旋即想到武烈侯的手段,当即也是“嘿嘿”冷笑,你关东人想死,我就帮你们一把。他马上改弦易辙,立即请奏,“西南策略关系到大秦未来,而南岭开渠更是关系到大秦的统一大业,所以臣极力赞成冯郎中的奏议。”
公子豹的态度突然间来了个颠覆,不但让秦王政感觉不安,就连关东人也是暗自忐忑。顿弱是怎么死的?所有人都怀疑顿弱的死和武烈侯有关,但因为任何证据,只能把怀疑藏在心里。这次的事情和去年一样,也是从咸阳派人去牵制武烈侯,结果会如何?南岭是百越人的盘驻地,以武烈侯的手段,如果要杀人,有无数的办法嫁祸于百越。现在去江南和武烈侯对抗,其实就是去找死。
秦王政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但正因为如此,秦王政断然决定采纳冯劫的奏议。如果这次派去的人又死了,那就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武烈侯故意为之,这背后的事情就复杂了。
咸阳在焦虑不安中等待着武烈侯的反应。
武烈侯很快上奏,对咸阳派出监御史陈禄到江南主持开渠一事表示了热烈欢迎,对咸阳在江南困难重重之刻给予的大力支持更是感激涕零。武烈侯在给秦王政的私人书信中,不但表达了对秦王政的感激之情,还恳求秦王政授予监御史陈禄更大的权限,以便求得朝堂各方势力之间的团结,让西南策略的实施能够得到大秦上下全方位的支持。
武烈侯的这种反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太反常了,完全不合乎情理,太反常了就说明有问题,但问题出在哪?武烈侯到底想干什么?
从秦王政到中枢大臣们,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转到了风起云涌的中土局势。
秦国先是以举国之力拯救无辜苍生,接着借助顿弱之死逼迫齐国放弃了攻打中原,保证了中原的稳定,接着又以重兵威胁楚国京都,乘机夺取了江南,并迫使楚国重新缔结了盟约,逼着楚国与秦国一起拯救转徙南下的灾民。
秦国在中原的一连串胜利让它威震四海,而赵燕齐楚四国在秦国的威压下危机四伏,当关东诸国认为秦国要乘势出击之时,却从咸阳传出一个惊人消息,秦国竟然以举国之力开拓西南,实施西南策略。
当初秦国在吕不韦主政期间,不是积极开拓中原,而是以休养生息、蓄积实力为借口,耗尽国力开凿关中的洛泾大渠。秦王政亲征后,此事成了吕不韦的重大罪名,遭到口诛笔伐,秦王政甚至在一怒之下,要把关东人全部赶出西秦,而理由就是关东人为了阻止秦国攻打中原,故意以开凿大渠来消耗秦国国力,所以这是一个阴谋。
秦国和秦王政有前车之鉴,怎么可能重蹈覆辙?
西南策略明显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秦国当务之急是吞并关东诸侯,统一中土,而不是去遥远的南疆开辟蛮荒之地。蛮荒之地有什么?啥都没有,除了损耗大秦国力外,一无是处,就算秦王政好大喜功,也不至于昏庸到如此地步,况且他还有前车之鉴,所以,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陷阱,欺骗关东诸侯的陷阱,另一个就是秦王政和武烈侯的矛盾激化了,咸阳政局混乱,从而产生了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策略。
关东诸侯国因此反应不一。赵国当然是高兴了,不但成功的把一场大灾难转嫁给了秦国和楚国,还迫使秦国政局动荡,导致秦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策。假如秦国真的以举国之力来开拓西南,那赵国无疑将赢得喘息的时机。
齐国本来就在“连横”还是“合纵”一事上斗争激烈。现在秦国这个策略一出,齐国不敢打赵国了。假如这是秦人的陷阱,故意诱惑齐国与赵国打个两败俱伤,那齐国可不愿意睁着眼睛跳陷阱,所以攻赵一事暂时搁置,静观秦国政局的变化。
楚国也很高兴。中原局势如果没有大的变化,那楚国就有了恢复元气的时间。至于帮助秦国开拓西南,楚国则把它当作了捆绑秦国的最佳良机。现在李太后和楚王悍因为在与楚国贵族的对抗中处于不利地位,他们迫切需要秦国这位强悍的盟友,所以这笔钱粮他们愿意出,权当交了“保护费”。这笔“保护费”对秦国实施西南策略至关重要,没有这笔“保护费”,秦国的西南策略必然出问题,甚至半途而废,所以这笔钱粮把两国捆绑到了一起,这让楚人暗自松了一口气,暂时可以不用担心秦国这头凶残的虎狼动辄翻脸了。
综合各诸侯国的情况来看,秦国借助西南策略诱骗齐国先行攻打赵国的谋划行不通了,只有自己先打,而自己先打就面临赵燕齐三国合纵抗秦的局面,河北大战有可能陷入旷日持久的僵持状态,这对秦国来说非常不利。
河北大战在最早的谋划中,是让赵齐两国先打个两败俱伤。赵国本来就奄奄一息,经此重创基本上不堪一击,这时候秦军南北夹击,可以说是轻松自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邯郸。正是考虑到攻打赵国的耗费可能比较少,所以这也成了咸阳同意实施西南策略的理由之一。
但齐国不是瞎子,不会轻易上当。齐国不上当,先前的谋划失去实施的基础,那秦国就不得不以举国之力去打河北,如此一来,西南策略就必然停止实施。
武烈侯显然不想停止实施西南策略。咸阳不给钱粮,他还有楚国的钱粮,还有巨贾们的支持,西南策略还是可以继续实施,但咸阳一旦下令停止,那巨贾们就找到了拒绝支持的理由,而楚国也就有了停止供应钱粮的理由,所以武烈侯这时候把关东人拉进西南策略的整体利益之中,其目的就一目了然了。
关东人参与西南策略,瓜分西南策略的既得利益,其好处太大,尤其在遏制武烈侯方面占据了主动。关东人掌控了大渠的开凿,说停就可以停,而武烈侯若想尽快完成大渠的开凿,就必须与关东人妥协,在政治上做出重大让步。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武烈侯利用与冯劫的师生关系,向关东人伸出了“橄榄枝”。西南策略也罢,开渠也罢,都不是武烈侯的目的所在,武烈侯的目的是与关东人在政治上进行妥协,从而为他自己谋取利益,也就是说,他不想长期禁锢于“江南”,他打算用西南策略的利益来换取与关东人的结盟,继而重返中原。
武烈侯和秦王政有三年之约,假如这三年之约没有完成,他即便没有被秦王政赶回北疆,也会被秦王政长期禁锢于江南。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所谓武烈侯打算在江南发展实力然后据江称霸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谓武烈侯与楚系熊氏建立牢固盟然后联手控制王统的说法也是很不靠谱。武烈侯就是武烈侯,武烈侯是宗室,是老嬴家的人,不论他在朝堂上如何翻云覆雨,他最终目的还是要保住老嬴家的江山,要为老嬴家强国富国。
秦王政陷入反思之中,他不得不重新审视武烈侯在过去的两年里所做的一切。
关东人积极做出回应。最早把武烈侯从北疆弄出来就是关东人的主意,双方最早的合作还是非常愉快,只不过随着局势的发展,随着华阳太后对武烈侯不遗余力的扶植,双方的关系迅速恶化。现在楚系熊氏在秦王政和武烈侯的内外夹击下,其中坚人物都被赶出了咸阳,熊氏外戚现在不可避免地走向了没落,他们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在对王统的控制上,而王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此事一旦处置不慎足以导致王国的败亡,所以关东人现在迫切需要分裂武烈侯与楚系熊氏的联盟,把武烈侯从对手变成盟友。
武烈侯主动伸出“橄榄枝”,他们当然愿意化解彼此间的矛盾,继而彻底击垮熊氏外戚,最终牢牢控制在王统。
至于公子豹、公子腾、隗状和王绾这些宗室、楚系、老秦人的中坚人物,则对武烈侯这一招叹为观止。他们和武烈侯都是同一个利益集团里的人,他们当然不会怀疑武烈侯会背叛自己的利益集团。
在他们的眼里,此策是武烈侯为了重返中原而设下的一个布局,开凿南岭大渠正是这个布局的关键。
咸阳同意实施西南策略的真正目的是借此机会永久禁锢武烈侯,谁知武烈侯棋高一着,整个西南策略竟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陷阱。
武烈侯在中原救助灾民,转徙灾民,最终借此机会迫使秦王政在王统一事上做出了让步。到了江南,武烈侯又借助新的西南策略要开凿大渠,而开凿大渠正是他借机重返中原的开始。如此谋划,堪称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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