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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巨响在静谧的房间骤然响起。
房内,阴风大作,那冲天的煞气把中间的圆桌向两边劈开轰然倒下,而墙上的字画,被阴风刮得啪啪作响,最后也没能逃过煞气的摧残,被毁成了碎片,如雪片似的轻飘飘地落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方太傅他们本能地跳起来,远离断裂的桌子,脸色惨白地挤在了一起。
发生什么事了?
伏亓的煞气如罡,暴戾地摧毁着这房中的一切,那怨气,更令方太傅他们浑身发冷,像寒冰入了骨髓,冻得通体麻痹僵硬。
阆九川也没想到伏亓一下子就从塔内冲出,且煞气会冲至最高,眼看这房间瞬间被毁,煞气冲出窗外,双手便飞快地掐了一个法诀打向伏亓,将他束缚住,道:“将军,太傅年岁已高,经不住您这煞气冲撞的。”
“与我何干?”伏亓扭头看向她,双眼再不复之前的淡定温和,而是赤红一片,凶恶又狠戾,那久经沙场,斩杀无数敌人所积累起来的凶煞之威,令人生畏。
“伏家世代从戎,我从家男儿,除去夭折和病痛,皆是死在沙场之上,我伏家孀居的寡妇,比谁家都要多,伏家世代忠良,结果呢?下场却是不得好死,连妇孺都没能寿终正寝?天道何公,天理何在?”
伏亓不怕死,更不怕战死,但他却受不了战死也要担个莫须有的罪名,如此恶名,他也担不起,伏家也没法担,但偏偏,他们被硬安上了这重罪,还入了史书,令后世之人唾骂。
他不是以抗敌英雄入史书,而是以耽误军情,连累百姓的罪将入史记,这叫他如何忍得?
他不是圣人,身后污名入史被人唾骂亦无动于衷,尤其是他的家族,因此而灭亡,更不能忍。
所以他不该怨吗?
“天道有公,所以凉国灭了啊,污蔑忠良,不得善终,它终归是灭国了啊!”阆九川说道。
伏亓的煞气一滞,随即苦笑:“不一样的,凉国覆灭,只是顺应天道,后人却只会说是因我伏亓误国,痛骂的也只是我。”
史书是胜利者写的,是活着的人写的,真相到底如何,无人得知,亦无人更改,如此流传下去,后人只会相信史书所说。
他是罪将!
想到这一点,伏亓不禁心生悲凉,那煞气不再汹涌,反倒渐渐平复,但却更令人感觉心中哀戚。
堂堂悍将,本该永垂不朽的英雄,却被生安白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怎不叫人憋屈冤枉,叫人哀叹?
风平浪静。
阆九川松开法诀,伏亓像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顿坐在墙角,神魂既悲凉又痛苦,一副被狠狠伤到了的伤感。
她捏了捏拳头,抿着唇,哪怕是凉国灭了,他此时也有一种被他的国家抛弃了的绝望感吧?
阆九川有心安慰两句,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至极,干脆闭嘴不言。
凉国,活该它灭!
噗通。
阆九川被两记声音给唤起神思,扭头看去,却见薛师和方太傅都双膝发软,跪坐在地。
两个加起来已超百岁的老人家,神情惶恐,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带着惊恐和疑问,一副你不狡辩一下的意思?
看看这屋子,被龙卷风洗礼过也不为过吧?
门口砰砰地传来两人小厮护卫的急促拍门声。
“老太爷,您没事吧?”
“先生,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事,这门怎么就开不了了?”
“走开,我撞进去。”
薛师最先反应过来,道:“没事,不用进来,不小心打翻了茶具罢了,在外面守着。”
“没错。”方太傅也说了一句。
阆九川走过去,先把凳子扶起,又将两人扶到了上面坐着,见他们脸色灰白,便摸出两道符,再摘下帝钟,一边摇铃,一边念了一段清心咒。
两个老人在喃喃咒语和钟声里渐渐平复下来。
半晌,薛师环顾一下屋内的狼狈,嘶的抽了口凉气,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鬼?”
话说得好好的,忽然桌子就断开两半,屋内一下子就被无形力量弄成这样,不是鬼做的,难道是他们仨做的?
薛师自己经历过被抢气机换命一事,对于鬼怪一类,接受容易,倒是方太傅,神情古怪地看他一和阆九川一眼,可他年岁已高,多年来博览群书,也见识过许多东西,并没有大惊小怪,也没问。
答案,眼前这小姑娘自会为他们作答,而且,应该是和她问的那位前朝名将有关。
果然,阆九川先向他们行了一礼,歉然地道:“是晚辈没作好准备,惊吓了两位大儒,我很抱歉。”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你就说,是不是?”
“晚辈得罪了!”阆九川忽然一手掐诀,嘴里念了个开天眼咒,双指在他们眉间一抹,又召出玉骨符笔在他们眉心画了一道天眼符。
与其她说,不如大家坦诚相见。
薛师和方太傅但觉眼前一刺,双眼有些微微刺痒感,下意识地就闭眼,再睁开,徒然瞪大,手指指着蹲在墙角的伏亓,又指向阆九川,喉咙咯咯的响。
这,这是……
刚刚还啥都没有,现在那里就蹲了个鬼,是要吓谁?
夭寿哦,这死丫头,一言不合就让见鬼,讲不讲敬老!
薛师瞪着阆九川,眼神带着控诉。
方太傅脸皮抽搐,天下无奇不有,但见鬼,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刺激,又慌张,他下意识地一掐大腿,薛师嗷的一声吃痛跳起:“您老人家掐我作甚?”
方太傅故作淡定,站了起来,看着一身盔甲的伏亓,拱手一拜:“敢问,这位可是九娘所说的,伏亓将军?”
两百年前的古人,就算不同宗族,也同是中原人,同出一种族,是老祖宗!
伏亓抬起头,那煞气未退尽的赤红双眼,吓得方太傅后退一步,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拉着薛师再次一拜:“小子们,拜见老祖宗。”
薛师:“?”
我想不到您是这样有眼力见的太傅,如此能屈能伸,怪不得在圣人跟前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