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晏修养了几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
院子里没什么人。
赵秀和李香月在后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人来人往的送货小童们从连接后厨的另一边门进进出出,隔着院墙只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的情报组织也渐渐成型了,京中不少大臣家的后宅动向皆在她的掌控之内。
萧煜锦最近没日没夜地泡在药材铺子里,废寝忘食的。
李瑾都说他疯了似的,也不知缘由。
沈晏晏心虚地不敢吱声。
倒是魏君安这两日休息,正领着二晏在院子里玩。
李瑾就在院子里的榕树下自己和自己下棋。
沈晏晏坐着也是无聊,便去看魏君安和小狗互动。
他教小狗时倒极有耐心。
“二晏,攻击,好狗。”
“装死,好狗。”
沈晏晏越瞧越觉得稀奇,怎的一只小狗,能聪明成这样?
让摸手就摸手,让坐下就坐下,竟通人性至此。
一连这么几日,竟学了不少东西。
李瑾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我说君安,差不多行了吧?一只小狗,你教它那许多,指望他也考个贡生回来不成?”
魏君安无意识地弯了弯唇角:“既养着它,总该让它能讨人欢心。”
沈晏晏没防备对上他深邃的眸色。
他分明是从下往上仰视着阁楼上的她,却莫名给她一种说不上来的侵略性。
沈晏晏忙收回视线,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楼下传来若有若无的哼笑声。
李瑾叹了口气:“你也该让你嫂嫂少操些心才是。”
沈晏晏没听到底下魏君安的回应。
她也不想听了。
这人最近是越发大胆孟浪了,今早竟然当着众人的面,便敢在饭桌下踩住她的裙摆,日后还得了?
她回想起早上的惊险,还有些脸热,恼得翻身上了床。
突然,门口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沈晏晏坐起来:“谁呀?”
门口没有声音,只是微弱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伴随着哼哼唧唧的声音。
沈晏晏眼睛一亮,起身去开门,果然看到了门口坐得端端正正还没她膝盖高的小土狗。
嘴巴里叼着个小布包。
一双小狗眼湿漉漉地盯着她,哼哼唧唧的,满心欢喜。
沈晏晏心下一软,连忙将小狗抱紧房间里:“你怎么过来啦?”
小狗将口中叼着的小布包放在她脚边,又在她脚边翻肚皮打滚,一副极为亲昵又快乐的模样。
沈晏晏瞧得欢喜,又揉了揉小狗,这才打开布包。
里面赫然包着一根簪子。簪子瞧着并不名贵,像是银丝绞花工艺,上面嵌着两颗颜色极浅的夜光石,白日里并不显眼。
倒是符合她日常的穿着。
沈晏晏心念一动,鼓起小脸瞪着小狗:“谁让你把这赃物送来的?还不叼回去?”
小狗却只是冲她笑,眼看她伸手,便绕过簪子去舔她的掌心和手指。
热乎乎,湿漉漉的痒意让她很快又软下心肠来。
沈晏晏心下冷哼一声。
她就说,魏君安这两日闲着没事,怎么对她的小狗这样上心教导,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沈晏晏在小狗鼻子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下:“小胳膊肘朝外拐!”
午饭时,在分店坐镇的李蓉儿突然回来,口中还骂骂咧咧:“这个小路子,让他传个话,传得颠三倒四的,还不如我自己来!”
沈晏晏愣住:“蓉儿姐姐,你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分店不忙了?”
李蓉儿气得一屁股坐下:“甭提了!”
这是出事了?
沈晏晏心下一紧。
李蓉儿气道:“这次算是我连累你了……”
沈晏晏连忙坐过去,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这话却是什么道理?咱们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便是有什么事情也该商量着一起扛才是。”
李蓉儿叹了口气:“唉,都是我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被人倒豆子似的翻了出来,拿了把柄。”
其他人闻言,脸上的神情都变了几瞬。
沈晏晏越发好奇了:“大家都知道?”
李瑾笑道:“倒也算不上一桩奇事,不过负心汉攀了高枝,便忘了本的腌臜事罢了。”
萧煜锦回想起那事,还忍不住恶心得直皱眉:“我呸!简直丢我们男人的脸,蓉儿妹子,那贱骨头又来找你了不成?”
李蓉儿叹了口气:“若是他找来,倒好说,一把馊水泼出去便是了,来的是他现任的妻子……”
沈晏晏越发好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蓉儿叹了口气,这才将陈年旧事说了出来。
沈晏晏这才知道,李蓉儿竟然有这样一桩糟心的过往。
从前的李蓉儿是镇上李家的小姐,出了名的容貌无双,性子也是极为活泼讨喜的,镇上无人不喜这位乐善好施又没架子的李家大小姐。
后来李蓉儿在路边捡了个秀才回来,散尽家财为秀才治好了疫病不说,还花钱供他读书,赶考,疏通上下同窗老师。
两人终究成了婚,一年后便生下了谢子安。
只是街坊邻居们都说,那秀才瞧着不大乐意。
都说是李家小姐挟恩图报,一厢情愿,逼得那俊美的谢秀才不得不当上门女婿。
李蓉儿笑得有些艰难:“其实街坊们也没说错,当年是我倒贴的,也是我强迫他的,我原本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捂一捂,也就化了,谁曾想……”
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活泼肆意的大小姐,想要什么没有?
偏偏为了他洗手作羹汤,伺候公婆,给他瘫痪的母亲端屎端尿,只因他一句不想被同窗笑话没穿过京都的蜀锦,便咬牙花了府里一年的银子给他裁了一匹做衣裳。
谁成想,拿到成衣,他却气得大发雷霆。
后来她才知道,他要蜀锦,是要送给老师的女儿裁衣裳做裙子。
李蓉儿知道后,大哭大闹了一场。
谢秀才却说:“你何苦闹这些事?我与她清清白白,要送她蜀锦,不过是因着曾经不小心弄脏过她一件蜀锦做的裙子罢了。”
她便这样被哄好了,还照常对他好。
是她愚蠢,未曾想过这样的人不堪托付,最后才会给整个李府招来灭门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