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惫懒地掀了眼皮子,撇过她手里的血燕和人参:“老身怕是无福消受,月小姐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月青瑶惊诧地看着她:“这可是我从皇后宫中拿出来的,您确定不要试试?”
皇后宫里出来的东西,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受用的。
平日里,她从皇后宫中问些什么东西出来,那群糙汉哪个不是围上来疯抢。
月青瑶只觉得奇怪,越发瞧不明白裴老夫人的脸色了。
她好心送东西来,对方不以礼相待,怎的好似还生气了?
是她的错觉吗?
裴老夫人朝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点头,上前笑道:“月小姐见谅,实在不是我们夫人推脱。实在是您这好东西送来我们这儿也是闲置了浪费,还不如带回去吧。”
月青瑶挑眉:“怎么会闲置?我送了过来你只管让厨房做给老夫人吃就是了。”
“这血燕每日清晨熬小米粥,最是滋补的……”
赵嬷嬷笑得一脸褶子:“是是,这奴婢也知晓,这些日子,我们老夫人见天的吃血燕呢,仓库里还屯了几百盏,老天爷啊,也不知道要吃到猴年马月?”
月青瑶心下有些不屑,旁人不知道将军府的情况,她能不知道?
她从小和裴玄一起长大,裴玄家过的什么日子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看向赵嬷嬷:“别是裴老夫人不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故意诓我吧?这血燕乃是近几年才从西洋泊来的好东西,便是宫中也不多见,您上哪儿天天吃去?”
裴老夫人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月青瑶年纪小,自认为藏得极深的心思,在裴老夫人这种见多了大风大浪的人眼里,也不过一眼看到底。
从一开始,她就瞧出来了月青瑶的傲慢,自认为尊贵无双,低看将军府一等。
若非她年事已高,难有心力掌家,将军府怎么会被人如此看轻?
裴老夫人冲旁边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点头,退了出去,没一会,领着小丫鬟们捧着东西进来。
一个个盒子在月青瑶面前被打开。
里面的血燕燕盏不仅形状完整,成色极好,而且各个比人手掌还大,每一盏都是万里挑一的个中珍品。
相交之下,月青瑶带来的血燕不仅燕盏小,而且成色也不算好,颜色比小丫鬟们手里的浅了许多。
赵嬷嬷好笑道:“您看您不信,我便让丫鬟们领来让您瞧瞧了。”
“也是咱们将军府的福气,娶了个有福气的夫人,夫人前些日子遣人送来的。”
“说是她店里的客人是西洋来的,因着想与她做生意,便送了这许多血燕来,夫人想着这血燕对身体好,一股脑都给了咱们老夫人呢,竟是眼皮都不眨一下,一点不心疼!”
月青瑶的脸色瞬间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裴老夫人心下冷笑,捻着佛珠静默不语。
赵嬷嬷又打开旁边的盒子:“您瞧瞧,这人参几乎比我胳膊还长呢,听说年份少说也有几百年,便是在鬼门关,这参也能将命给续回来呢!”
“这种参我老婆子哪里见过?也还是捧了老夫人的光,才见了一会,开了眼界呢!”
月青瑶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相比起对方的参天巨参,她送出来的人身不过巴掌大点,除了形状完整,个头大一点,也没别的优势了。
她没想到沈晏晏会这样舍得。
她咬了咬牙,对方真是恬不知耻!
明知道她和裴玄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两情相悦,还来横插一脚。裴玄这边撬不动,她就故意来讨好裴老夫人,以为这样就能介入他们之间吗?
卑鄙的小三!
月青瑶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平生最痛恨小三了!
赵嬷嬷见她脸色难看,又好心地问:“月小姐,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
月青瑶勉强露出笑意:“没……没怎么,这东西我带来本来就是送人的,既然老夫人不想要,就随便赏给哪个丫鬟吧。”
她说得随意,原是想在裴老夫人面前争个高低,表现一下自己的阔绰并不比沈晏晏差多少。
但她却未想周全,原本就是送出来的礼,哪有主人家不要便让随意赏给丫鬟的道理?
这样岂不显得好似她送给主人家的东西,也能打发给丫鬟?
越发显得她不重视人,也显得礼物过于廉价了。
裴老夫人闭了闭眼睛,“我身子乏了,赵嬷嬷送客吧。”
月青瑶原也没想多待。
只是她上门来找裴玄,每每都被那沈晏晏看家护院的侍卫们拦在外面。
她只能去求皇后姨母下拜帖,借着来探望老夫人的名头,才能进得来。
裴老夫人赶人,她也没兴趣多待。
月青瑶起身告辞,出了院子没立刻离开,转而熟门熟路地去了剑山苑。
剑山苑里沈晏晏和裴玄都不在。
沈晏晏一大早带着锦鲤和大福出门去巡店。
裴玄接到上头调令,去京郊避暑山庄部署防卫,过些日子皇上要带着妃子和几个近臣去避暑。
只有扫撒的丫鬟婆子们在。
月青瑶凑上来,就听到里面有小奶狗的哼唧声。
她眼睛一亮:“裴玄养小狗了?”
门口的两个护卫将人给拦住:“月小姐,请您不要擅自入内。”
月青瑶瞪大眼睛:“干什么?!裴玄的院子我还不能进了?”
两个护卫只是拦在门口,寸步不让。
月青瑶气急:“你们是沈晏晏的狗吧?裴玄的院子我从七岁就来了,进出的次数比你们上值的天数还多!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两个护卫依然不动。
月青瑶脸色铁青,当即掏出了皇后的拜帖:“我是奉皇后之命来看裴玄的,你们敢拦我就是违抗凤命!”
她冷笑道:“你们的狗脑袋是不值钱的,就不知道你们的主子是否担得起公然与皇后叫板的死罪呢?”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犹豫。
月青瑶当即推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听着小狗的声音,推开了偏房的门。
房间内,二晏正躺在狗窝里睡觉,地上五个巴掌大的毛绒小狗在地上玩耍。
她眼睛一亮:“哎呀!好可爱的小狗呀!”
门口的扫撒奴婢连忙进来:“月小姐,请您不要随意入内,这是将军和夫人养的狗,平日轻易不让旁人触碰的。”
月青瑶翻了个白眼:“哪有那么矜贵?”
现代那么多人养宠物,她身边好多朋友都养狗的,不过是摸摸而已,怎么了?这沈晏晏简直是个蠢货,竟然将小狗关在房间里,不让它们出去玩。
她难道不知道狗的天性最爱玩,需要大一些的场地放风运动吗?
小奶狗们被她身上的脂粉味呛得打喷嚏,连忙躲远了点。
月青瑶玩心大起,趁着二晏不注意,抱起一只小奶狗就出了偏房,关上房门,留二晏在里面狂吠。
扫撒的奴婢吓坏了:“月小姐!请您马上放回去!”
月青瑶啧了一声:“急什么啊?借我玩玩嘛,大不了玩哭了还给它妈。”
她在现代的时候,看网上段子都是这么写的。
而且她还刷到过许多短视频,那些人把小奶狗推翻在地上,蹂躏它的肚皮,可好玩了。
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才将小奶狗们当成小祖宗似的关在房间里供起来。
她可不一样,这么大的小奶狗,她最爱蹂躏了!
她一边把小奶狗放在地上蹂躏,一边笑得开怀,自觉自己与其他女子的不同再次被凸显出来。
玩了一会,裴玄还没回来。
月青瑶自觉没趣,又见小奶狗哼哼唧唧的,遂道:“这狗应该是饿了,你们去端些牛乳来喂它。”
婢女们脸上带着犹豫之色:“这……”
月青瑶身上有皇后的拜帖,他们也不敢太过阻拦,怕会连累到主子,又见她只是在和狗玩,没有进去翻找东西,也没干别的,便也随她去了,只是不听她指挥,全当没听着。
月青瑶翻了个白眼,对身边的婢女道:“你把食盒里的牛乳羹端出来,我喂它。小可怜肯定饿坏了吧?”
院子里的人犹豫半晌,不确定要不要上前。
月青瑶已经喂完狗了,又将小狗还给扫洒的奴婢:“等裴玄回来,告诉他这只小狗我已经喂过了。”
“要说起养狗,我难道不比你们这些封建的老文盲知道的多?”
“沈晏晏原来就靠着这些个小技俩吸引了裴玄,哼,等着吧!”
月青瑶甩了甩手,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别院。
殊不知当晚,被喂了牛乳的唯一一只小母狗,上吐下泻后,突然暴毙了。
沈晏晏回来时,整个人愣在当场。
锦鲤和大福也傻眼了。
大福扭头厉声质问:“怎么回事?今天谁进过偏房?”
四只小狗里,这只体弱多病的小母狗最得沈晏晏喜欢,总被她小心翼翼呵护着养在身边。
偏偏突然暴毙的便是这只。
沈晏晏瘫坐在地上,抱着小狗,傻在当场不知道在想什么。
锦鲤和大福跟着红了眼睛。
那扫洒的婢子眼下还有什么不懂的,立时便跪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交代了个清楚。
沈晏晏没听进去,只是抱着小狗哭得伤心。
恰好裴玄办完差回来,看到一院子狼藉,忙皱着眉头进来。
沈晏晏一看到他,好似终于找到了依靠:“裴玄……裴玄……我的小狗……”
她话没说完便哽咽起来,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慌乱又无措的样子瞧得裴玄心都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