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起了风。
陆乔歌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远处天际有大片的乌云悄无声息的涌上云头。
夕阳的余晖在云隙间挣扎，洒下最后一抹暗金色的光芒。
道路两旁种的是大柳树，此时树梢在风中摇曳。
看来，暴风雨真的会来的。
陆乔歌翕动了一下鼻子，老乌龟太厉害了，堪比气象卫星了。
要知道，现在我们国家的气象卫星还没上天呢。
在路口陆乔歌和邵乐分开，朝各自家的方向走去。
陆乔歌攥了攥手，自行车，她一定要买一个自行车。
而此时，郝厂长和何书记是想和秦恒之喝酒的，所以就没去他的办公室。
两人一边等秦恒之，一边悄悄的说话。
“秦代表眼光太高，这要是在咱们厂子里处一个对象没准就不用走了。”
“我真琢磨了，和工会主席还有厂妇联碰过头，还真有几个合适的。”
何书记眼前一亮：“你为啥不给秦代表介绍啊？”
郝厂长：“你知道省妇联的白锦心吧？”
“知道，那不是秦代表的小姨吗？”
“我特意问了一下她的意见，她劝我最好不要提，因为白老介绍的省文工团的安蕾蕾，他都没同意。”
安家是江城有名的人家。
尤其安老爷子人脉很广，和白老都是老战友。
何书记一摆手：“幸亏你没提。”
郝厂长眼睛眯了眯：“你看到和邵乐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吗？”
何书记点头：“看到了，她应该不是邵乐的对象吧，我记得你外甥的对象不长这样。”
郝厂长：“那姑娘那么年轻，还和邵乐一起来军代室，肯定是街道办新进的职工，她应该就是老陆的二闺女陆乔歌，以票数最多的结果进了街道办的。”
说到这里郝厂长压低了声音：“你觉不觉得陆乔歌和秦代表很般配？”
郝厂长有种莫名的直觉，这两人在气场上极其的相似。
至于为什么相似，他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她是不是和梁爱书订过婚，然后又退婚了？”
郝厂长顿时坐直了身子，泄气的一摆手：“我倒是忘了这茬了，好了，这话当我没说。”
而此的陆乔歌不知道厂长和书记背后蛐蛐她，她和狸花猫前后脚进了院子。
只一眼，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陆乔歌在心里问狸花猫：花花，家里怎么了，吵架了？
狸花猫的猫脸满是无辜：我刚回来，不知道呀。
此时，陆家人都在院子里。
陆乔歌将大门关好。
一向加班晚归的老陆今天显然回来的早，他坐在大树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铁锅盖在蜂窝煤炉子上噗噗作响，这是放在院子里的炉子，每天这时候饭菜都做好了，可此时没有饭菜的香味，大锅里烧的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陆志国蹲在地上低着头，陆小四忐忑的站在陆老太身旁。
陆老太脸色不大好，最不好的是孟霞。
刚才就听到孟霞极力压低的大嗓门。
陆乔歌掀开帘子进厨房，就看见大嫂苏慧用围裙擦眼泪。
陆乔苓呢？
陆乔歌站在妹妹和奶奶的房间窗户前朝里面看过去，陆乔苓也在哭，哭的还很伤心？
“乔歌回来得正好。”大哥陆志国忙站起来：“你赶紧劝劝咱妈，小慧不是那个意思。”
孟霞突然将糊到一半的纸盒扔到地上：“你媳妇不是那个意思，那她是哪个意思，她早就怀孕了，为啥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你爸拿回来招工表格回来就说了，来来来，陆志国你告诉我，这个招工名额到底该给谁，你媳妇怀孕了，她还没工作，眼见着你家要有一张吃饭的嘴，你还是临时工，有今天没明天的，这个工作给你最合适，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陆志国脸色涨红，他虽然性格不大好，可他很是孝顺，被孟霞这话说的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去骂苏慧：“就你嘴欠，怀孕就怀孕，为什么要现在说，就不能过几天再说？”
陆乔苓一把推开窗户，哭喊道：“好了，都不要在那装模作样指桑骂槐了，不都是在说给我听吗，我也没非要这个指标，可你们不能理所当然的觉得我没资格。你们就是重男轻女觉得我大哥最重要。给就给不给就不给，你们几个合起伙来跟我演什么戏？”
孟霞生气了，骂陆乔苓：“你个没良心的，你爸和我啥时候重男轻女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凭良心讲，啥时候我们错待过你和你姐，你下乡非要带着你奶奶，我和你爸节衣缩食给你邮钱邮粮票，你二姐退婚了，也不说找对象，就在家里这么住着，还一个人独占个房间，我和你爸说啥了吗？”
陆乔歌：……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苏慧呜呜呜哭的很伤心。
陆志国吼道：“你哭啥，也没人说你没人骂你的。”
陆乔歌眉头微蹙，提高了声音：“停，都不要说话。”
虽然陆乔歌还是那个陆乔歌，声音依然甜美，可孟霞莫名觉得二闺女突然气场强大起来。
陆志国也赶紧闭了嘴。
陆乔歌瞪了一眼要反驳的陆乔苓。
陆乔苓马上也闭了嘴。
老陆感觉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他二闺女就是天生当干部的料。
太能镇场子了。
他将今天的事儿和陆乔歌说了一遍，然后从包里拿出来一个表格。
陆乔歌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招工指标表格。
老陆其实很想说这个指标是因为乔歌才有的。
但显然这时候不能说了。
“我是准备等你回来开个家庭会议一起商量的，咱们家三个没工作的……”
陆乔歌不客气的打断：“爸，招工指标有年龄限制吗？”
老陆愣了一下，以为陆乔歌是担心陆志国年龄的问题，就说：“这次招工年龄放的宽，不分男女，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都可以。”
陆乔歌就给更正：“所以，咱家是四个没工作的。”
孟霞气呼呼的：“胡说八道什么，你不是有工作了吗？”
陆乔歌眨巴眼睛：“妈，我说的第四个人是你呀，你完全可以要这个招工指标。”
孟霞脑子一片空白，震惊的看着笑盈盈的二闺女。
她也能算一个？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