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喱马双手紧握船舵,拉满飞艇油门,船尾六部雅马哈摩托发动机,发出暴躁的轰鸣声。
“杀上去,干翻他们!”
“油门拉满,冲啊!!!”
七十多艘大飞,纷纷将船头翘起,飘在海面,有时乘浪尖跳起,有时一头扎破浪花。
螺旋桨搅动海水,拉出一条尾浪。
老忠兄弟们嘶吼大吼,气势高昂,跟大底向前猛冲。
“杀啊!!!”
上百条白浪在海面纵横交错,不时有短促的火光亮起,那是AK47正在吞吐火力,不时有烟花绽放,那是击中油箱,飞艇炸毁。
众人耳畔嗡嗡作响,竟觉得海浪声都被超负荷的引擎盖下,岸上凶猛震耳的47AK,在海上似乎像是火柴炮。
啪一声,听个响,连个弹孔都留不下。
在岸上,几条枪便可控制整条街道,惊得全港大乱。在海上,百人枪战,却无人问津,影响甚微。
有众人已渐渐驶出深城湾,来到新界以西海域的原因,也有国内海警舰艇船只稀少,控制力薄弱,很少参与海上执法的原因。
而且大飞体积小,形似渔船,沿岸雷达难以扫描。
八十年代,海面走私猖獗,基本是三不管地带,常有争夺路线,发生火拼,乃至发生劫掠。
做水路生意,发家快,挣得多。但海上风云莫测,无法无天,亡命之徒众多,是一次走货都要拿命来搏。
老忠出动有七十几艘船,全都是常运货的大马力摩托艇,最少载有四部发动机,大部分是五到六部发动机。
马力极大,速度飞快,一船配置三到五个人,共出动三百名飞仔。人手一把苏产AK47,子弹管够,火力凶猛。
当中三分之二是常跑走私线的飞仔,仅有几十人是崩牙超抽调来,帮忙掌权的新血。
但那几十人的新血,也都是筛选过的精英打仔,个个胆量非凡,骁勇善战。
虽然,陆丰仔们把脑袋拴裤腰带上,拼着想博一个前途,出战者照样是精挑细选过的兄弟。
但是临时买的大飞,数量不多,发动机又差,最高马力的飞艇,只搭载三部老款美国天星。
在海上速度比火力更重要,在人数,马力,船数都碾压的情况下,战斗很快呈现一面倒的形势。
蔡振业胆寒不已,惊恐的喊道:“开回大屿山,马上把游艇开回大屿山。”
卢春炎瞪起双眼,充满凶光,把沙发上几位用来庆祝的比基尼女郎拽起来,推向二楼船舱:“给我滚下去,妈的,别碍老子眼。”
游艇船长耳力不错,听到飞艇的发动机声愈来愈近,急得满头大汗,咒骂道:“船艇怎么快的过大飞,王八蛋。”
守在驾驶室的一名陆丰仔,举起黑星,顶住他头:“跑不出去,老子第一个干掉你!”
崩牙超渐渐放缓大飞的速度,率几条船围绕游艇巡弋,似群鲨围猎,把猎物团团围在中间。
卢春炎,蔡振业俩人发现游艇速度变慢,不由望向四周,漆黑的大海深处,到处是狂鲨怒吼。
一盏盏照明灯突然亮起,几十条光柱忽然射来,把游艇照亮。船艇上仅剩的几名陆丰仔,脸色骤变,立即躲进船舱,心知已大祸临头厮。
蔡振业亦拎起一把AK,拉动枪栓,靠着墙板,神色癫狂的叫嚣道:“来啊,来啊,老子能带走一个算一个!”
“妈的,跟老忠交手真过瘾。”卢春炎端着步枪,呸一口唾沫,跟蔡振业对视一眼,决定殊死相搏。
海战最难在接舷,血腥如同破城墙。
崩牙超用对讲机下令全体开火,几十条火光在海面浮现,形成一张绚丽的火力网。
游艇马上被打出千疮百孔,但海风大幅度削弱子弹威力,大飞艇更不敢近距离交叉火力。
因为子弹很容易歪,不小心就会把同门兄弟射进海里。眼见远射收效甚微,崩牙超明白该搏命的时候到了,抓着对讲机,咬牙道:“谁第一个登上船,五十万港币,活下来便系我的结义兄弟,出事家里有我照料。”
“凡受伤者,我个人多出一万汤药费,出事者,三万安家费!”
兄弟们不可能白白放老社的人跑掉,冲不冲只等大佬一句话。在社团本有安家费的情况下,大佬临阵加钱,就是为给兄弟们提一口气。
当然,崩牙超刚上位不久,口袋钞票不多,已押上全部身家。兄弟们顿时像打了鸡血,嗷嗷直叫,再添油门,冲向游艇。
“杀!”
“兄弟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上!”
“上!”
有飞艇加速前冲时,两侧没上前的兄弟,马上开火策应。
蔡振业大叫:“扫爆他们,妈的。”
“哒哒哒。”
“哒哒哒。”
三名老社兄弟探出枪口,扣动扳机,扫中一名忠义仔。中枪的忠义仔惨叫一声,跌落海中,只溅起一团水花,连血泡都没冒一个,便沉入大海。
但忠义堂的火力更猛,有兄弟迅速还击,子弹雨点般袭来,打得他们两死一伤,惨叫连连。
卢春炎破口大骂:“扑你阿母,傻仔一个,放近点打啊!”
咚咚咚。
三道沉重的撞击声响起,游艇顿时左摇右晃,舱里剩余五名陆丰仔,连忙扶墙,站都快站不稳。
油麻地弟子,草鞋巴士佬趴在大飞艇上,带着兄弟们伏低身体,展开接舷。
兄弟们火力占优,攻势不错,但卢春炎组织好人手后,趁着巴士佬带人登船,抓住时机凶猛反打。
把刚站起身的几名兄弟扫入海中,竟挫败了巴士佬的攻势。巴士佬手下人,进退不得,只能趴在船舱里。
正在崩牙超怒骂废材,焦躁不安时,咖喱马驾驶着大飞,竟拉满油门,全速开动,乘着海浪,朝着游艇撞去。
“嘭!”
大飞撞上前游艇前,咖喱马抱着救生圈直接跳入海中。旋即,游艇上响起一声爆炸,卢春炎,蔡振业几人都炸的七荤八素。
崩牙超见状狂喜,举枪朝天射击,叫喊道:“登船!”
“登船!”
大飞纷纷抵近,片刻后,咖喱马湿漉漉的大头,在救生圈里冒出,抹一把脸,看向已登船的兄弟们,哈哈狂笑。
崩牙超找到昏迷蔡振业,用脚踢踢他的头,貌似还有动静,举枪就是一发子弹:“嘭!”
直接对着脑门开,炸的甲板鲜血飞溅。
“砰砰砰。”其他兄弟寻找着活口,不管是枪手、服务员、嫩模、还是船长,每人都送一发子弹,下辈子再见。
卢春炎身体被沙发压着,暂时还没人注意,但他却并未昏迷,用尽全身力气,拔掉腰间一枚甜瓜的插栓。
“叮!”
他面目狰狞,五官混驳着硝烟的黑,鲜血的红,嘶声叫道:“老子系海陆丰,专干你老母呀!!!”
火光炸开,似乎听到动静的崩牙超,还没反应过来,立即被冲击波掀入海中,尸骨无存。
咖喱马,大巴佬等人,瞪大眼睛,看着艇上火光,脸色无比惊骇。
半岛酒店门前。
尹照棠扶着梁漫平手臂,把人送上车,抬手告辞道:“平哥,慢走。”
“不要再送,等我消息。”梁漫平满脸坨红,音量失控,显得不胜酒力。
牛强接完电话,快步近前,低声道:“大佬,海上出事了。”
“嗯。”
尹照棠轻声答应,表示明白,决定等送走梁漫平再聊。
梁漫平耳朵突然的敏锐,摸着衣服口袋要掏钱,坐等尹照棠把烟送来,借着抽烟的机会,迷迷糊糊问道:“阿棠,有什么新消息,不能瞒着老哥啊!”
尹照棠站在车门前,点起香烟陪上一支,吐着浓烟说道:“老社的扑街仔,纠结一群大圈帮陆丰仔,在海上围堵我的船队。”
“七十多艘大飞,沉了十三艘,一艘大飞造价三十万,单飞艇就损失三百多万。码头还丢掉一批货,仲有二十八名手足,尸沉大海,魂归天地。”
“包括我一手提拔的堂口红棍崩牙超,我老忠的红棍,折了!”
梁漫平呼吸急促,情绪难抑,抬脚踹向车裙,怒骂道:“老社真系是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我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回京城,一定向上反映,还你一个公道。”
尹照棠整理好西装衣襟,面容冷峻,两指间夹着香烟,侧目而视:“多谢,平哥,但是公道,我自己讨。”
“牛强,安排好船,去大屿山!”
“收到。”牛强回答。
梁漫平目送他坐上劳斯莱斯,带着手下兄弟离去,急躁不安,但却有心无力。
在赶往荃湾码头的路上,作为话事人,尹照棠并未闲着,而是打电话给大炮,履行着大佬的职责。
大炮接起电话后,语气恭敬,出声问候:“大佬。”
尹照棠单刀直入:“深城湾的事,你知道吗?”
大炮答道:“刚收到消息,钱已经准备好,一定叫兄弟们满意。”
尹照棠吐着烟:“崩牙超没了,我觉得很可惜,从堂口账目上,单独拿一百万出来,交给阿超的做丧葬费,问题吧?”
大炮有点心疼是真,但公司有事,不出力,就得出钱。
“一点问题都!”
尹照棠觉得满意,语气温和许多:“阿超的位置,会交给咖喱马,再联系。”
“再联系,大佬。”
大炮把大哥大放下,长吁口气,再无被分权时的不甘心,只觉得一身轻松。
有社团罩着真好。
有本事食脑,便不用去搏命,管好自己那摊事便行,要不是老社突然杀出,他都快忘记,最早过档到老忠。
图的系老忠刀子利,拜的系神仙棠兵马壮,现在生意太大,分一点权力给打仔,是好事,不是坏事。
之前风光日子过习惯,差点点以为,走私线全靠自己一个人做大!
可今夜深城湾之战,仅听战报数字,便叫人遍体生寒,真正打出老忠飞仔们的威名。
崩牙超、咖喱马这批人马,算是真站稳脚跟,获得大飞仔们的尊重,够资格跟大炮各管一摊,平分秋色。
三十几艘停在荃湾码头,没参与运货的飞艇,载着老忠七十多号兄弟抵达大屿山。
牛强、花皮、傻辉,王志军人几人,手持AK,率兄弟们开路,跟着大佬摸黑登上莲花峰。
月黑风高,草木深幽。
当众人抵达昂坪村时,几座棚屋还亮着煤油灯。
离岛区,供电受限,山脚住宅区,有人用私人发电站,向村民收取供电费。昂坪地处山腰,海拔较高,无电可用,夜晚照明还是熏人的破旧油灯。
宝莲寺最早兴建时,选定昂坪,便是因附近还有着岛民聚落。
虽然寺庙常常喜欢建在风景秀丽,人烟稀少的地区,但是僧人要想获得生活所需,还需要依赖乡民。
若是庙宇香火旺盛,带来香客,村民挣钱亦会容易些。
有个挂着煤灯的小摊前,正坐着几名西装革履,干净得体的食客,正聊着天,吃着云吞面。
傻辉见到大半夜在岛村里穿西装,暗道有鬼,带着人包抄上前,举枪叫道:“蹲下!”
有位西装食客,把手掏向腰间,大声叫道:“警察!”
“嗙!”傻辉一枪托把人砸翻,把地上武器踢开,捡起一张证件,骂骂咧咧道:“骗鬼呢,警察大半夜山顶巡逻啊?”
“埋尸还差不多。”
又有人叫道:“我们是政治部的!”
“挑,正事部?”傻辉面色不屑:“我看你们一点正事都不干!”
他回到龙头跟前,交上证件,面色十分得意:“顶爷,我抓到几个老社的保镖,还带警队的假证件,是不是直接做掉?”
尹照棠接过证件,面色黑的吓人,把证件收进口袋,轻声道:“是政治部的,把他们关起来。”
傻辉很是惊讶,嘀咕道:“警队还真有正事部呀?以前听都听过!”
尹照棠道:“不错,傻辉,你立大功了。记住,谁敢跑,直接枪毙,再丢进海里喂鱼,给阿超他们陪葬。”
傻辉面色严肃,攥起武器:“是,顶爷!”
这时一名僧人匆匆赶到禅院茶室门前,双手合什,鞠躬行礼,焦急的道:“蔡居士,忠义堂尹先生连夜上山,带着七十多位忠义堂门人,已经进入禅院。”
蔡东身穿灰色中山装,举起茶盏,品茗尝香,淡然地道:“请他进来。”
常世修抽着雪茄,站起身道:“我先回避一下!”
蔡东不在意的挥挥手,一切似乎尽在掌握:“也好。”
忠义堂带的人越多,只会越暴露尹照棠的脆弱,内地断掉他一条公路而已,便急不可耐的寻上门。
正好借忠义堂立威,踩扁神仙棠的脸,给政治部的人看看,边个更神通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