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莫急,等他保举自己人的时候,咱们再趁机弹劾他,结党营私!”萧永藻拱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老八凝神一想,萧永藻的建议,确有可取之处。
老九却说:“八哥,汗阿玛正宠着那条毒蛇,就怕夜长梦多啊!”
老八再一想,嗯,还真有道理。
老十想得很简单,大咧咧的说:“八哥,等那个狗东西把司员的缺都占完了,咱们的人即使身居尚书和侍郎之位,也被架空了啊!”
老八点点头,却没说话。
因为,老十这家伙的前科太多了,总给老八添乱。
“马齐最近来少了,九弟,你知道原因么?”老八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就扭头问老九。
老九搓着牙花子,恨恨的说:“那老东西,上次被汗阿玛打怕了,成天猫在宅内,连门都不敢出。”
萧永藻暗暗叹息不已,八爷是真的礼贤下士,又很大方,哪哪都好,唯一的毛病是优柔寡断!
另外,老八太宠老九了,对老九几乎言听计从。
但是,局势逐渐明朗之下,老八纵有再多毛病,也比老四那个刻薄寡恩的家伙,强无数倍!
在上流社会,只要站了队,哪怕吃了大亏,也不能随意改变立场。
萧永藻轻咳一声,等老八扭头看他时,这才接着说:“八爷,请恕我直言,不能再群起而攻了。”
老九听得很不顺耳,反呛道:“萧中堂,若不是人多势众,汗阿玛早就把八哥圈禁了。”
实际上,老九说的事,在某些方面,也不为错。
没有实力的皇子,比如说老大,康熙径直就圈禁了。
现在,因太子没死,大家也都知道了,今上不杀亲儿子!
萧永藻还想再劝,忽然,门外来了一名丑婢,她蹲身行礼后,大声说:“爷,福晋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老八赶紧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作揖道:“诸位,少陪了!”跟在丑婢的身后,匆匆而去。
萧永藻紧锁着眉头,唉,八爷除了耳根子软之外,还特别惧内。
今上格外讨厌老八的惧内,可是,老八就是不改,这已经犯了大忌!
堂堂的贝勒府,竟然有此等奇丑无比之婢,有劳八福晋费心了!
“九爷……”萧永藻想和老九磋商一下,不能上了胤禑的当。
可是,老九不想和萧永藻多说什么,起身就走。
望着老九的背影,萧永藻重重的跺了下脚,叹息着离开了八贝勒府。
此时此刻,胤禑在内书房里,等一个人。
不大的工夫,一名蓝宝石顶戴、孔雀补服的中年人走进书房,见了胤禑后,主动下跪请安。
“贵州按察使,奴才白潢,叩请主子安。”
白潢,隶镶白旗汉军,正好归于胤禑的六个牛录之一的门下奴才。
旗人见了本旗的旗主,照规矩,官再大,也要下跪请安。
“近微兄,快快请起!”胤禑受了全礼之后,这才主动扶起了白潢。
作为镶白旗的小旗主之一,胤禑的门下奴才之中,就白潢一个比较能干的三品官。
其余的奴才们不是无能,就是品级过低,皆不入流也。
白潢这次回京述职,陛见之后,就来拜见主子胤禑,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和张廷玉一样的心态,白潢既是帝党,又是孤臣,从不投靠任何一个阿哥。
不过,白潢作梦也没有料到,少年骤贵的胤禑,竟然对他如此的客气。
受宠若惊的白潢,赶紧说:“主子如此礼遇,奴才哪里承受得起?”
胤禑的拉拢白潢之心,并不强烈。
但是,胤禑作为实权郡王,他的门下奴才之中,若无一人获得提拔,则不利于鼓励更多的骁骑校投入他的门下。
说白了,白潢忠不忠于胤禑,一点都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胤禑需要一个吸引营连长级小军官们的招牌。
说起来,老四也挺倒霉的,他的牛录之中,真正出类拔萃的人物,也就是年羹尧一人尔。
不过,必须承认,老四真有眼光。
历史上的老四,早就看出年羹尧的潜力,软硬兼施的迫使他入了伙。
等山陵崩之后,年羹尧扼住了老十四的粮道,使其不敢兴兵作乱,替老四立下了盖世奇功。
胤禑看白潢的心态就不同了。
别说是按察使了,就算是封疆大吏的巡抚,对于皇位的传承,也没有半点屁用。
“来人,上茶,看座!”胤禑一贯是要么不做戏,要演就演全套的习惯。
白潢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拱手道:“谢主子恩典。”
胤禑和白潢聊了半个多时辰,他发现,白潢固然对他很恭敬,却并无巴结之心。
实际上,这就和年羹尧看老四的心态,大致相仿。
没有胤禑的提拔,人家白潢已是一省三品按察使,即使熬资历,也可以熬到担任巡抚的机会。
年羹尧也是如此,他靠着康熙的格外宠信,径直坐上了封疆大吏的宝座,老四没出啥力嘛!
在官场上,上司留下级谈话,聊的时间越长,就代表了越重视的态度。
胤禑看了眼座钟的时辰,嗯,表面功夫已经做足了,好戏也该收场了!
“近微兄,偏沅巡抚出缺,汗阿玛多次夸奖你,说你操守廉洁,是个能吏!”胤禑说到这里,端起茶盏,却故意没喝。
一旁的乌林,随即沉声喝道:“送客!”
白潢赶紧起身下跪,叩首道:“奴才告退。”
“好好当差,莫让爷失望!”胤禑并没有如白潢所料,对他大肆进行拉拢,而仅仅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而已。
白潢的第一次登门,胤禑给足了面子。不过,也仅此一次而已。
下次,胤禑就懒得在白潢的身上浪费功夫了!
因为,二品以上的红顶子封疆大吏,康熙盯得死紧,根本不可能给胤禑留出拉拢高官的机会。
等白潢走后,胤禑喝了口茶,问乌林:“你觉得他如何?”
“回爷,奴才觉着,白潢仿佛是守成之臣?”乌林揣摩着胤禑心思,做了试探性的回答。
胤禑点点头,乌林的评价非常中肯,白潢此人守成有余,进取则不足。
等老四登基之后,要干很多大事。其中,在熙朝已经出现试点摊丁入亩,更是重中之重。
摊丁入亩确实是善政,根子就在于,它把丁赋,摊进了土地之中,极大的减轻了草民牛马们的负担。
丁赋,又称人头税,只要是成年男性个个要交,负担还很重。
以前的佃户,除了给地主交租之外,还要替自己交人头税。
摊丁入亩之后,各类手工业者和佃户,全都跟着受益。
虽然,大官僚地主,可以利用加租的方法,转嫁摊丁的负担。可是,你收多了地租,佃户吃不消,就跑去别家种地了嘛。
只要不是垄断的农奴制,佃户有选择的自由,地租就不可能无限上涨。
这就和现代大城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大致相仿。
房东确实图利,但也不敢无限加高房租。工作机会多时,租客就多,房租就高。经济不好时,租客赚不到钱,宁愿回乡躺平算了,房租自然下降。
老四想干的事儿,胤禑不仅要,还必须积极主动的参与进去。
不过,和摊丁入亩相比,胤禑更重视士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让官僚乡绅们,和草民牛马们一起交税,这个才是千古未有之善政。
这年头的大地主,底色几乎都是家族有大官僚。
大官僚地主,有不交税的特权,朝廷没银子花的时候,负担必然会转嫁给了佃户和自耕农。
只可惜,老四硬推的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被乾隆给废除了。
胤禑用晚膳的时候,乌林拿着一份手本进来禀报说:“刑部郎中田文镜,在外边候见。他暗中塞了五十两银子,奴才拿人的手软,只得帮他禀了。”
俗话说的好,宰相的门房,七品官。
以胤禑的地位,小小的五品郎中,如果不送大门包,根本见不着他的面。
乌林这小子,非常聪明,只要暗中收了人家的门包,都会如实的告知胤禑。
实话说,胤禑对田文镜多少有点好奇心。
若是主动找田文镜聊天,那就太过刻意了。
现在嘛,既然田文镜主动来拜,胤禑就打算用罢晚膳之后,见见他了。
“镶蓝旗汉军,刑部郎中,奴才田文镜,请愉王爷大安。”
为了来胤禑这里碰碰运气,田文镜把心一横,索性塞了个极重的门包。
现在,终于见到了胤禑这尊大佛,田文镜的心里多少有些激动。
“起吧。”
胤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田文镜,他发现,田文镜竟然像只干巴巴的瘦猴,一副没吃过饱饭的样子。
“抑光兄,坐吧!”胤禑显得很客气。
田文镜却被吓住了,连连摆手说:“王爷您的跟前,哪有奴才的座儿,使不得,使不得!”
“让你坐,你便坐,何必鸹臊?”胤禑故意拉下脸,沉声训斥田文镜。
田文镜只得硬着头皮,斜签着身子,坐到了椅子上。
“不知,抑光兄,何以教我?”
见田文镜颇有些拘束之感,胤禑索性主动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