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谕,愉王之长女、次女,均晋和硕格格,各赐银三千两,赏食和硕公主俸,钦此!”
照大清会典的规矩,亲王之嫡女,封和硕格格,汉名:郡主。
胤禑一听就明白,康熙肯定知道,他视两个亲闺女如珍宝,所以,干脆一起加恩,让嫡庶再无区别。
只因有个好爹,胤禑这两个还在吃奶的亲闺女,就已经享受到了公主级别的铁杆庄稼。
不过,就算是公主,在未去抚蒙之前,年俸仅三百两,禄米也仅三百斛而已。
在大清,皇帝赤果果的重男轻女,即使是皇后所出的固伦公主,其待遇也远不如固山贝子。
“臣儿胤禑,领旨谢恩。”
胤禑起身后,温和的说:“衡臣,请转告汗阿玛,我三日后回京理事!”
张廷玉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劝说之词,谁曾想,胤禑心情一爽,竟然不需要他劝了。
离开畅春园之前,康熙一再叮嘱张廷玉,务必劝说胤禑,早日回京理事。
张廷玉也明白今上没有明说的潜台词,老八展示了惊人的实力,到了非削弱不可的地步。
但是,康熙若是亲自上阵,很容易刺激旗主诸王的反弹。
若是胤禑在前挑大梁,康熙自可于幕后从容应对。
当然了,若是康熙把密妃抬了旗,胤禑就有资格竞争皇位了。
那么,胤禑和老四的关系,只会渐行渐远,终至全面破裂。
胤禑被老四视若亲弟,其基础是,胤禑没资格染指皇位。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赵老大的这句名言,深刻的揭示了皇权的奥秘。
张廷玉一大早就进了畅春园,不仅未用早膳,而且口干舌躁。
偏偏,胤禑却说:“衡臣,我身上不大干净,就不留你用茶了。”根本没心思和张廷玉套近乎。
可是,胤禑的皇庄实在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
张廷玉坐轿进来的时候,轿夫们至少走了半个多时辰。
“王爷,可否赏盏茶水?”张廷玉实在渴坏了,嘴唇都干的开了裂,必须马上补充水份。
胤禑深深的看了眼张廷玉,发觉他的嘴唇上,裂开了几道小口,随即恍然大悟。
“来人,上茶!”
胤禑不想拉拢张廷玉,是因为,他知道,一切拉拢措施,都毫无用处。
但是,胤禑和张廷玉之间,并无私怨,只是没有交往而已。
张廷玉确实口渴之极,一连喝了三盏温茶,却又眼巴巴的望着胤禑。
胤禑随即会意,索性吩咐说:“把我爱喝的温茶,给衡臣来两壶!”
等两只大肚茶壶被端来之后,胤禑抓起壶柄,嘴巴对着壶嘴,不顾风度的灌了一大口!
有了胤禑的不雅示范,张廷玉把心一横,索性有样学样,也跟着猛灌了半壶温茶。
终于解了燃眉之急的张廷玉,拱手说:“王爷,皇上盼您早日回京,帮着主持大局。卑职还有差事待办,这便告辞了。”
张廷玉这话,乍一听,没有任何惹人疑心的地方。
但是,胤禑和张廷玉曾经长期同处于一室,他自然很清楚,张廷玉这是在变相提醒他,康熙已经急眼了,继续磨下去,很可能情况生变!
从来都是闷嘴葫芦一般的张廷玉,史无前例的提点了胤禑。
胤禑马上意识到,八爷党的势大,令康熙坐卧不宁,如同芒刺在背!
太子的最终被放弃,不就是过于势大,严重威胁到了皇权么?
“衡臣,出庄子的路途过于遥远,还是先更衣,再回去吧?”
胤禑的脾气,一向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只要投桃,至少报李。
三日后,胤禑又带着两个亲闺女和老十八,一起回了京城。
嚯,还没进胡同口呢,回府的道上,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管帽子的实权阿哥,还捏着步军统领衙门,这权势用滔天来形容,犹未足也!
老十八放下窗帘,叹息道:“趋炎附势之徒,才是主流!”
胤禑微微一笑,老十八渐渐懂事了!
整个大清的基本逻辑就是,谁有权,就捧谁的臭脚。
多尔衮活着的时候,硬逼着宫里下旨,将他从皇叔父摄政王,晋为皇父摄政王。
这么多旗主王爷们,谁敢说半个不字?
可是,多尔衮摔死之后,号称第一心腹的苏克萨哈,当即反了水,主动投靠了顺治。
所以说啊,忠诚二字,绝不是键盘侠们所YY的,自带神性,小弟们纳头便拜。
不把肚皮挖开,谁知道心黑心红?
“乌林,你去告诉他们,凡是堵路的,京察之时,一律升去奉天。”管帽子的王爷,见官大五级都少说了。
一般人不知道的是,清军入关之后,因为畏惧汉人过亿的缘故,总有抢一票,就退回关外的想法。
所以,大清仿效前明的制度,首先设立了内务府这个小朝廷,又在奉天府另设五部衙门。
除了吏部之外,奉天府的中枢机构,可谓是五脏俱全。
当时,只要鞑清败退出关,奉天的五部衙门,立即就可以无缝的接管政务。
结果,南明太不争气了,宁可把江山拱手送给鞑虏,也要和自己人死磕到底!
三藩之乱时,鞑清的旗主诸王,大多支持退回关外,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耿精忠和郑经商量好了,共同反清。
等耿精忠带着主力部队去抗清后,郑经却背信弃义的带兵偷袭了他的后路,这就导致耿精忠再次降清。
虎父犬子,鼠目寸光,莫此为甚!
胤禑一发话,郡王府门前堵死道路的官员们,如同惊弓之鸟,四散溜走。
管帽子的王爷,就是如此之牛叉,不服不行!
官本位的社会,官越大,利益也越大。所以,管官的大佬,才是真大佬!
次日早上,胤禑坐着八抬大轿,摇摇晃晃的去了吏部衙门。
吏部的北边是宗人府,南边紧挨着户部。
知道胤禑今天要到衙视事,吏部尚书富宁安,早早的就领着吏部的堂官和司员们,等候在了大门外的台阶上。
富宁安,隶于镶蓝旗满洲,姓富察氏,其父是大学士阿兰泰。
话说,富宁安尚未出仕,运气就大爆炸了。只因,他的叔祖父死后无嗣,就由他袭了骑都尉的世职。
在大清,因为吏部太过重要了,所以,历任吏部尚书都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富宁安也不例外!
自从康熙四十八年,富宁安由礼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之后,就一直待着不走了。
按照惯例,吏部尚书三年一任,任满即走。
可是,富宁安已经待了三年多,却看不出要被调任的丝毫迹象。
见胤禑的大轿来了,富宁安赶紧带着同僚们,走下台阶,一起到路边相迎。
胤禑刚钻出大轿,富宁安便主动扎下深千,毕恭毕敬的说:“吏部尚书,奴才富宁安,请愉王爷大安。”
六部尚书和侍郎之中,只要是满臣和蒙臣,都必须在胤禑的面前,老老实实的自称奴才。
如今的胤禑,已是手握六个牛录的领主,算是大清真正的主子之一。
套句现代话语,大清的董事会之中,有胤禑的一席之地!
“起吧。”
“谢愉王爷。”
行礼如仪后,在富宁安等吏部堂官们的簇拥下,胤禑迈着四方步,缓缓走进了吏部衙门。
“愉王爷,您的签押公事房,奴才琢磨了两处,一为藤花厅内,一为水镜堂内……”
胤禑一听就知道,富宁安确实对他很尊重。
藤花厅,其实就是吏部满尚书的办公之所。
富宁安把他自己的地方,腾出来给胤禑使用,已经很有诚意了。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就去水镜堂吧。”胤禑也很给富宁安面子,并没有抢占他的地盘。
就大清的体制而言,大家都是流官,办公地点的好坏,勿须过于计较。
就算是酷暑难当的盛夏之时,以胤禑的地位,让下边人在门窗前,搭一座遮阳棚,也就是发句话的事情罢了。
实在太热了,就多带几名仆婢,让他们帮着打扇子。
若还是不行,干脆叫木匠师傅,仿造电风扇的样子,做一架手摇风扇。
再说了,以胤禑的地位,吏部冰窖里的大冰块,还不是随他取用么?
反正吧,地位到了一定程度,个人享受的问题,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自有明眼人,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妥妥贴贴,每根寒毛都叫爽!
过了几天,富宁安拿来一份文选司的札子,双手捧到胤禑的面前,恭顺的说:“请王爷过目。”
胤禑接过札子,大致浏览了一下,便提笔在手,在札子上的管部王爷那一栏,签下了胤禑二字。
全天下的数万官员,胤禑不可能个个都认识。
但是,既然富宁安对他很尊重,对于富宁安递来的第一个札子,胤禑也索性成全了他的面子。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就和以前的图里琛一样,只丢了一群牛羊,就被贬回去,种了七年的红薯。
没有靠山的图里琛,肯定想过就此躺平算了!
可是,胤禑将他骤然拔擢到红顶大员的位置上,图里琛再也不乐意躺平了。
只因为,当官真好,利益大大滴!
富宁安见胤禑如此的爽快,心里也很舒坦,临走前,他故意小声说:“王爷,吏部是您的吏部。”
胤禑一听就懂,只要他乐意配合富宁安的人事安排,富宁安也乐意私下里帮他安插私人。
礼尚往来,都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