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含烟的剑道进步极大,清晨时分的她对剑道还只有一知半解,但黄昏之时就已经有模有样。
刺、劈、点,撩、崩,截。
基础剑式当中的六个,她已经舞的差不多了。
这些是剑道之基,只有地基打牢、成势,才能让剑客在未来使剑时候无论如何行云流水,都可以做到心之所向,剑之所指,不会偏移走形。
此时,剑林之中的风浪渐熄灭,陆含烟收剑,已是香汗淋漓。
她的脸上红晕未消,樱唇微张,缓缓地喘息着,饱满的胸口伴随着呼吸的节奏不断起伏:“师兄,我练完了”
“进步很快。”
“真的么?”
季忧肯定地点了点头,陆含烟学剑确实挺快的,对比其他人而言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资质上乘了:“今日进度算是够了,回去休息一下吧,记得温水泡手。”
听到师兄话中的离去之意,陆含烟稍稍有些失落,但还是礼貌开口:“多谢季师兄教导,含烟感激不尽。”
“明日还是这个时间,不要来的太早,也不要太迟,日头初升即可。”
“季师兄明日还来么?”
“嗯。”
听到这句话,陆含烟那双如陆清秋一般带着些妖气的眼眸瞬间便亮了起来。
她以为季忧只是心血来潮地到剑林看了一眼,又心血来潮地亲自指导了她一下,今日过后便很难再有这种机会,却没想到季师兄是把它当成一件事认真来做的。
于是陆家二小姐立刻点头答应,便见季忧转身离去,迎着黄昏的日落踏山而行。
外院弟子无事不可入内院,而内院弟子为了天道会的事情,基本都在紫竹禅林修道,所以很少见到有人来往。
走着走着,季忧的耳边就只剩下微风吹拂新叶的声音,便觉得周围越来越静,越来越静,最后连风声都没有了。
但并非是风停了,而是他又开始思考了。
因为人在思考的时候,五感会受到限制,而对外界的声音变得不再敏感。
一步、两步、三步,季忧还未走出万顷林海,原本已经好一些的心绪便又开始渐渐低落下来。
人总有闲下来的时候,不可能会时时刻刻都能有事可忙。
半晌之后,季忧回到了内院,推门走进了温正心的院子。
正心仙子见到师弟回来后便仔细地的盯着他看他了许久,觉得他虽然表现像是无事,但心思好像极为沉重,眉心有一团郁结化不开。
季师弟的这般模样,她已经看了好几日了。
“那陆家二小姐,剑道天赋如何?”
“还好吧。”
“能让你说一句尚还好,看来当真不错?”
季忧坐到了院中的石凳上道:“若是按照进度来讲,她比那个方锦程的天赋要高出许多。”
温正心思索半晌:“司仙监改换灵石路线之后,你与陆家走到了对面,我还以为你不会希望陆家二小姐能入内院?”
“陆含烟和陆清秋的品行比方锦程要好得多,不好的修仙者就不能再强了,另外陆家虽然有男丁,但修行天赋都不高,陆家姐妹未来是有可能在云州掌权的,到时候寄养阁的孩子……”
季忧忽然停顿了一下。
温正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如果陆家姐妹掌权,寄养阁里的孩奴能过的好一些?”
“是这个理。”
两人在袇房之中聊了许久,关于修道,关于天书院,关于天道会,随后各自回了房间。
正心仙子最近的修行远比以往更加勤奋,尽管嘴上没说,但季忧感觉她是有意参加天道会的。
当初与何灵秀争夺亲传之位,她并非是输在了能力上,而是输在了背景上,所以尽管她平常的时候并未将此表现出来,但内心之中应该从未甘心。
平时未曾表现,但却从未甘心。
季忧叨念着回到了西厢,随后躺在了床上。
不多时,正心仙子正式开始入定,季忧能清晰地看到对面的房间开始有灵气流动,渐渐呼啸。
于是他沉默许久,身体开始渐渐蜷缩了起来,最后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深问道心确实是会影响心态,尤其是某一个杂念在当破未破之际,会被无限的放大。
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季忧其实很清楚的一点是,有些东西从来都未曾遗忘,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被压制了……
翌日清晨,朝霞漫天,横贯于青云天下。
季忧做了白粥,给温正心留了一份,随后再次下山来到外院剑林,仍旧有郁结存于眉心之间。
此时的微风之下,剑林翠竹正在沙沙作响,陆含烟就在林中等着。
她很早就来了,此时见到季忧后立马夹着嗓子叫起师兄,随后将那柄经常打自己的木剑递到了季忧的手中,随后迈步走到林间,摆出剑式。
而随后的几日大抵上都是如此,季忧不断往返于温正心的院子与剑林之间,早出晚归。
当然,陆含烟对于剑道的领悟也是与日俱增,剑势越来越强,剑气也开始锋利无比,已有剑断万物的气魄。
这让经常同在剑林的方锦程倍感压力,每日都是阴沉来,阴沉去。
不过季忧对于陆含烟仍旧很严苛,手中的木剑经常会干脆落下,啪啪直响。
每次挨打之后,陆含烟都要怔一会儿,然后眼眸闪烁不已……
学剑足足七个日夜之后,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春日,碧水湖的一方雅院之中忽然传来剑鸣阵阵。
陆清秋在院中飘然起身,剑道横空,携灵气猛然而行,剑刃呼啸落下。
妹妹已经跟季忧学剑七日,作为姐姐的她很关心其剑术的进展。
当然,她自然是不会怀疑季忧的剑道水平,但总觉得应该对妹妹现在的战力摸摸底才是。
此时,道剑呼啸而来。
陆含烟撤步起势,随后在铁剑的“嗡”鸣声中剑如叠浪般汹涌而下,一股凌厉的气势环身不断,瞬间压得陆清秋踉跄后退,未敢硬接。
而就在陆大小姐要回剑留出空间,寻找妹妹破绽的时候以出击之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下一秒,锋利的剑尖便抵在了那白皙的颈部。
陆清秋一阵愕然,眼眸之中闪现出一抹不可思议。
纯粹道修用剑其实并无剑心和剑气,只是当做灵气与术法的媒介,但方才的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看清楚妹妹的动作,又或者说,妹妹与剑的配合太过行云流水,以至于未给她留下足够的反应时间。
陆清秋被抵喉,沉默半晌随后收剑轻笑:“好剑。”
陆含烟回剑拱手:“多谢阿姐手下留情。”
“是你在手下留情,不是我。”
见到这一幕,围在院子周围众人不禁睁大了眼睛。
陆清秋结交广泛,姐妹众多。
这几日以来,所有人都是知道陆家二小姐正在跟着季忧学剑,好奇心极重,于是在听说陆清秋要与妹妹对剑的时候,便忍不住匆匆前来。
这些人里不只是外院弟子,甚至还有内院的几位。
此时看到陆含烟的剑轻易抵在了陆清秋的喉部,眼神一个比一个惊愕。
两人长相相似,境界相同,但用起剑来却是完全不同的。
陆含烟的剑很强,尽管与季忧当初在曹劲松院子里所释放的那一剑仍旧是天壤之别,却已经让人感受到会用剑与不会用剑的区别。
关键问题是,她还仅仅只学了七日。
人群之中的不少人都神色复杂,眼神之中有嫉妒,也有凝重。
季忧是乡野私修,背景与跟脚一直都被人诟病,但却从未有人怀疑过他在剑道之上的成就,毕竟以剑道著称的灵剑山都说他是道心通明的天生剑种。
但陆含烟如今所展现的战力,却再一次让众人深刻认识到了季忧的天赋有多么恐怖。
不过更令众人羡慕的,还是季忧真的愿意每日早出晚归地教她。
此时,人群之外的方锦程脸色阴沉,随后转头就走,离去时的双拳攥的极紧。
堂兄这几日一直说他学的慢,但他觉得自己是未曾遇到名师。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以自己学剑的进度,再对照陆含烟如今展现出的战力,他感觉堂兄的剑道天赋与季忧相比差的不只是一星半点。
此时陆含烟已经收剑,便看到好多同期的弟子都在看着他,目光之中流露着倾慕与火热。
但陆家二小姐目光冷淡,空空无物,如同骄傲的仙鹤。
仙门世家的小姐大抵都是如此的,想当初陆清秋入院的时候,那种骄傲而冷淡的姿态也是和她一样一般无二。
见到这疏离淡漠的一撇,紧盯他的那些男弟子忍不住有些叹息,心说似这等女子,怕是极难追求的。
哪怕真的有人幸运地得到她的垂青,应该也会被小心翼翼对待,不敢造次吧。
“今日此剑一出,内院之事,含烟的胜率应该是极大了。”
“不错,见到季公子细心传授的剑道,那方锦程怕是也压力倍增了,我方才瞥到他一眼,表情似乎极为难看。”
娄思怡与孙巧芝在陆清秋的面前一阵叽叽喳喳的。
陆清秋含笑不语,随后转眼看向自己妹妹。
妹妹的战力增长确实明显,甚至某些剑式甚至可以看到季忧的影子,入内院的胜率的确提高了不少。
不过妹妹身上还有个变化也很明显,让陆清秋有些不解。
那就是与七日之前相比,妹妹的臀儿好像更大更翘了很多,看上去丰润而饱满。
可是妹妹与自己仅差了一岁,而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身段基本就已经定型了,短时间内不会有如此大变化,更不会只变化一个部位,除非是外力影响……
“看来季忧真的是在认真做这件事的。”
“嗯,若只是敷衍了事的话,陆含烟的剑术不会进步的这么快。”
曹劲松与班阳舒也看了这场对剑,回书院的路上细思许久。
季忧愿意在陆含烟的身上整日整日地花费时间,应该是受到了问心影响的,但这件事就和他忽然还了大家的银子一样,叫人觉得奇怪。
他之前还说要破境的,说无论身份与跟脚,都需要自己能获得更高的战力。
可他现在却一直无所事事,将光阴全都花在了别的身上。
人做事要有动机才是,而曹劲松与班阳舒觉得目前所猜到的动机,似乎都无法解释季忧当前的状态。
“听说了没,外院许多弟子都在议论,说陆含烟今年能入内院的可能性极大。”
“陆含烟?这是谁说的?”
“外面都在这么传。”
外院一群教习此时正聚在一起,于温暖的春日午后闲聊。
名叫仲郎的教习从仙膳坊回来,随后一句便将话题拉到了秋斗之事上,瞬间引起了其他几位教习的关注。
另一名教习名叫罗文听后不禁开口:“方锦程最近凝聚玄光的速度虽然慢下来了,但终归还是先了其他人一步的,况且我还听说内院的方长老近几日正在为他收罗聚玄丹,方家也派人过来给他护道了,怎么又会是陆含烟的可能性更大,没可能的。”
其他教习听后也点头称是,并不赞同仲教习道听途说的言论。
方长老贵为内院长老,所能接触到的资源不计其数,座下又有无数弟子,所以这种话在他们看来并不可信。
仲郎见状开口:“事实和你们说的差不多,但有个意外,那就是季忧最近每日都会从内院下来,亲自指导陆含烟学剑,她姐姐陆清秋只在她手中走了三招。”
闻听此言,众教习的交谈声忽然就戛然而止了,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凝重。
修仙者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并不能单纯以境界定强弱,有时候还要看境界和跟脚,陆含烟比起方锦程明显差了一些。
但不知为何,一听说季忧教了陆含烟剑道,他们忽然觉得这陆二小姐的胜率似乎真的在直线上升了一样。
即便是内院方长老站在方锦程的身后,似乎都比不上季忧站在陆含烟的身后一样。
现在的陆含烟必然是比不上方锦程的,但若是季忧一直这么教下去,那方锦程入内院的事情还真的悬了。
一念及此,有些教习在思索之间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因为他们似乎现在才知道,季忧对他们的影响,似乎已经顶得上一位内院长老了。
但细想下来,这不是因为境界、实力、地位,总之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何。
不过让人仍有疑问的是,季忧为何对陆家姐妹的事情如此上心,甚至还每日都特地从山上下来作指导。
莫非是真的要将陆清秋收入院中?或者说是已经收入了院中?
亦或是,要将姐妹两个都收了。
没有人明白季忧此时的行为动机,尤其是季忧站在了灵石商会对立面之后,更觉得不得其解。
落絮游丝三月候,风吹雨洗一城花。
未知东郭清明酒,何似西窗谷雨茶。
檐角铜铃在料峭春风里摇曳出细碎的清响,院墙外的老桃树在风中抖落满枝粉白,几瓣花顺着半开的窗棂飘进来,打着旋儿落在枕边。
而在屋檐钱,草虫开始石阶缝隙间窸窣游走,拂面而来的春风浸了新柳抽芽的淡青。
季忧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将精力宣泄于旁处。
教陆含烟学剑,给温师姐打扫院子,去匡诚处闲聊,眉心的郁结渐渐减轻,问道所受到的影响也开始慢慢消散。
他开始睡得着了,脑子里的画面也不会像之前一样忽然涌出来。
只是温正心多次问他怎么了,他都没有说。
此时正是天光大亮,季忧站在温正心的院子里,微微仰头,看着那些晾晒在竹竿上的肚兜与亵裤,细细打量。
此时,袇房之中来一阵脚步声。
正心仙子已经连续七日为未曾入眠,一直在冲境,此时打着哈欠来到门口,便见到季忧正仰头欣赏着自己贴身衣物。
对此,她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看呗,又不会少块肉,也不会多块肉的……
正心仙子颇具修仙者的自由心态,没有凡间女子那般羞涩,她甚至还观察过几次,判断出了季忧最喜欢的应该是水粉色绣莲叶的那一件。
“师姐,朝安。”
“朝安,今天还去教那陆家二小姐的剑道?”
季忧抬头看向她:“下午再去,我要先看望看望曹教习。”
温正心正在屋中穿靴,准备去紫竹禅林,闻听此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前两日不是刚去过,这时候去见他做什么?”
季忧扬起嘴角:“昨日是天书院给教习发月俸的日子。”
“你状态好像好了一些?”
“还好吧,就是发现最近没钱了,去找他劫一点,师姐你呢?”
温正心将靴子蹬好后开口:“去紫竹禅林冲境。”
季忧听后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好。”
温正心目送他出门,沉默半晌之后跟出了门去,望着他飘摇下山的身姿,感觉他的状态确实与前几日好像大不相同了。
曹劲松这几日正在忙他那几位爱徒的事情,向芙的天赋不错,如今已经从凝华上境到了下三境圆满。
虽说已经是四月份了,即便是以季忧的凝聚玄光的速度来看也很难赶在秋斗之前破境,但曹劲松有意要给她鼓劲。
毕竟丰州能用的人着实太少了,即便向芙入不了内院,但总归是强几分才更好。
曹劲松此番就是刚刚从悟道场回来,还顺道将昨日忘了去领的月俸取了回来,此时将钱袋放在了石桌上,刚刚将茶沏好,就看到季忧从院外迈步而来。
他这几日其实一直都非常担心季忧的状态,多次找温正心打听情况。
因为季忧这次问心所受到的影响实在太深了,几乎持续了半个月都不见好转,时而眼中带着戾气,时而又浑身的颓丧,完全不见了之前那般的风轻云淡。
甚至,他多次在季忧面前掏出自己的钱袋子,这孽徒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心如死灰一般。
此时再见,曹劲松的忧心仍旧不减。
“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季忧坐到石凳上,伸手抓向那只钱袋:“教习,劫点钱花花。”
曹劲松:“?”
“咦,你这茶叶特太次了,最近爱徒都没来过吗?”季忧端起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饮下后又拿起一块点心说到。
曹劲松愣了一下,随后看着他道:“不年不节的,他们来做什么。”
“叶儿都是碎的,还没我家老邱喝的好。”
曹劲松看着他念念叨叨的,就像是温正心目送他下山时一样,神情也变得若有所思了不少。
班阳舒和白如龙很快就接到了曹劲松的传讯,随后匆匆赶到了碧水湖旁的教习院。
此时的季忧已经离去了,只剩下了曹劲松,正端着茶一阵眉心紧锁。
见到两人飞速前来,曹劲松给他们倒了茶:“方才季忧来过了,将我上个月的月俸全都劫走了。”
“您为何有些开心?”
“这不就说明他已经没事了?”
班阳舒听后皱了皱眉:“您的意思是说,季师弟被杂念所困的状态脱离了?”
曹劲松点了点头:“我感觉他应该过了这关了,杂念消除,原本的心态便回来了。”
白如龙听后便屏住了呼吸,随后将钱袋子从心口偏右的口袋里拽出来,解开腰带藏进了不可知之地,神色惊慌。
这哪是好事,这简直就是大劫。
温正心是随后才来的,到达了曹劲松的小院就已经是午后了,听了几人的谈论之后不禁点头开口:“我也觉得季师弟应该是破除了杂念,念头通达了,因为他从昨夜就很活跃了,也并未在院子当中过夜。”
班阳舒忍不住松了口气:“他这问心时间持续的够长啊,足有半月了吧?”
“不止半月,他光是在我院子里就住了十六天了,我的……”
温正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咳嗽一声后又补充道:“我有些衣服都被他洗褪色了。”
白如龙抬起头,眼神里露出一丝疑惑:“为何要你的洗衣服?师姐你和季兄做了什么……”
温正心啐他一口:“跟谁的衣服没有关系,他只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所以每日都在找事情做。”
“那他教陆含烟学剑也是因为这个?”
“大部分原因是这个,另外一方面,他说是因为云州商会旗下灵矿寄养阁的那些孩奴,他觉得陆家姐妹品行是不错的,以后总能做些什么。
温正心说到这里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事:“我觉得季师弟心中的杂念应该是与孩子有关的,奉仙山庄抓邱茹炼药那一次,好像也是这样。”
“孩子?”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应该是个引子。”
温正心说着话,想起了昨日聊到云州寄养阁中那些孩奴时,季师弟眼中忽然闪现的挣扎。
曹劲松听了许久之后抬起头来:“不过他到底在心中看到了什么,这一劫过去就好了,我想这应该是他心中最强烈的一股执念,才持续了如此之久,如今业障破去,他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定道契机了,然后在先贤圣地入融道,未来可期……”
温正心与班阳舒齐齐点头,对曹劲松的话深信不疑。
虽然青云天下更加看重背景和跟脚,但个人的强大有时候也会造成很多的影响。
季师弟战力极强,若是境界再高一些,怕是真的能够独挡一面了。
“身形要定,静若楚子,动若脱兔,出剑要稳,剑招干脆,出剑如风,剑心之中不要有杂念。”
季忧此时正在林中,看着陆含烟的一招一式,见到不对便将木剑打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他就看到陆含烟一脸含羞。
见到这一幕,季忧有些哑口无言。
前几日的他一直被深问道心的影响所牵扯,并未太过在意陆含烟,今日才注意到她被打之后的神情。
这姑娘,好像并没有当这是惩罚,反而是当做是奖励了。
这爱好在世家千金身上,着实是够小众的……
这要是遇到刚开始问心就被色欲所困的自己,当真能让这位陆家二小姐学会很多的姿势。
更关键的是,若真是如此的话,他觉得这陆家二小姐学姿势应该会比学剑学的还要勤奋。
指导陆含烟练剑之后,季忧给她调整了几个出剑的姿态,叫她勤加练习,随后便减少了挥剑打她的次数。
一是怕真的打坏了,二是怕真的打坏了。
谷雨之后,季忧还是天天都会去剑林,毕竟有些事情既然开始做了,他还是希望可以做的好些。
不过他倒不会像以前一样,一呆就呆一天了。
因为陆含烟的剑式已经足够成熟,只要勤奋便能继续精进,不需要像之前那样一直盯着。
除非陆含烟说有些不明白,他才会呆的久一些。
不过那些所谓的“不明白”,基本也是假装不明白。
曹劲松此间也去过几次剑林,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因为季忧的状态而深皱的眉心又一次皱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季忧是过了先前那关的,定道应该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但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孽徒自还钱开始,就再也没有去过紫竹禅林。
他白日是待在剑林的,那里的弟子很多,但无人见过他在剑林悟道。
晚上的时候,季忧照旧会去温正心的院子住,而根据正心仙子的观察,他从未深夜悟道过。
也就是说,他再也没尝试过去定道问心,好像完全遗忘了修行这件事一样。
而同样的问题,也存在于内院的一些人心中。
雨后的清晨,春日的尼山一片绿意盎然,何灵秀坐在紫竹禅林之中,和石君昊、萧含雁、柴胡等人对坐饮茶。
何灵秀打算闭关冲境,便也向他们几人取了取经,随后闲聊之中便忍不住提起了季忧。
“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来过紫竹禅林悟道了?”
“他在教授陆家二小姐剑术,应该是在准备秋斗一事。”
何灵秀端着茶杯思索半晌:“奇怪,前几日他明明每日早出晚归的,似乎极为勤奋的,现今却不知为何忽然便放弃了……”
萧含雁与石君昊对视一眼,随后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前段时间,季忧的气息波动并未引来天光,也没有天书感应,说明他应该是在寻找定道契机。
某一日,他的气息忽然变得特别强大之后,萧石二人还忍不住紧张了一下。
季忧若是以融道初境的境界去参加天道会,胜算并不高,在他们二人看来未必会是威胁,可一旦他们想起蛮荒的那一剑,他们便忍不住会警惕几分。
可谁知道他再也没来悟道过,甚至几次路过紫竹禅林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并未入内。
其实不是不想,也不是不会。
季忧此时正处于前往剑林的方向,途径紫竹禅林之时向其中看了一眼。
那一关他没有过去,从来都没有。
他只是不断地开解自己,让自己的内心觉得好过了一些。
但如果定道必须要排除杂念,否则就会道心入魔的话,那么他应该是永远无法融道了,更不要提应天、无疆、神游。
他以前未曾想过上五境的事情,最大愿望便是到了通玄境然后上山当匪。
直到此时遇到这问心一局,他才明白原来自己走的是一条断头路。
人可以欺神,欺鬼,但不可欺心,有些过不去的过去绝不会如自己表现出的那般云淡风轻。
不过,就这样吧,他以前也是带着这样的心思活着的,只要不再去问心就好了。
人心其实是很奇怪的,你不去问他,好像很多事就没有发生过。
季忧迈步向着山下走去,忽然就看到一大批人正在朝着剑林方向而去,嘴里还叫着喊着,便又吸引来了一大批的人。
“打起来了,剑林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
“方锦程和陆含烟!”
众人随之涌入剑林,就看到果然有两道使剑的身影在其中不断交锋,闪转之间铁剑的寒光不断迸溅。
而看两人那额前布汗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打了许久。
此时的陆含烟剑如叠浪,呼啸下落,不断地压制着方锦程,而后者则不断愤怒狂啸,举剑狠斩,金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陆清秋也闻讯赶了过来,同时还有方长老的座下弟子,以及教习院的一些教习,全都睁起眼紧张注视。
两人开战之前,林中其实是有别的弟子在的。
经他们解释,方锦程近几日道心极其不稳,每次来剑林都会比前几日暴躁几分。
而之所以会打起来,也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两人分别练剑之时发生了一些口角之争。
但事实上,自打半个多月之前,季忧出现在剑林的时候,方锦程就已经很想试试陆含烟的战力了,而陆含烟更是想要知道自己剑能否压得住方锦程。
沙沙作响的竹林之中,剑与剑的对撞声连绵成片,火花四溅。
方锦程欺身而上,招招力沉,杀意不加遮掩。
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陆含烟根本没有丝毫慌张,撩、崩,截、劈、刺,应对的游刃有余。
只是方锦程的来意凶猛,剑挥如电,叫她暂时无法找到破绽。
几息之间,对剑已有百次,不断有翠竹在剑扫之下咔嚓断裂。
众人看的目不转睛,视线一直随着两人不断转移,随后骇然睁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眼前,一道灵光呼啸而起,踏地而去的陆含烟横剑圆切,哐当一声劈落于方锦程的剑上,将其砍的一阵趔趄。
未等方锦程站稳身形,立刻便觉得锋利扑面,骇然间持剑横挡。
不曾想铁剑刚举,那锋利的尖剑就已经先一步而来,直接将其领口剌开一道长痕,顿时让方锦程睁大了眼睛,感受到一股森然的寒意从脊背涌上。
因为刚刚那剑尖只要再朝前一寸,立刻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见到这一幕,众人一脸惊愕,就连陆清秋也是这般。
方锦程其实是和季忧、楚河同期的,因为为了避开楚河的锋芒才迟了一年入院,所以境界十分扎实。
他的实力,应该是要比迟迟未能进入通玄境的陆清秋都要强上不少的,没人会想到他竟然在陆含烟的手下败的如此干脆。
剑林之中瞬间寂静,众人愣了许久后倏然回身,一脸愕然地看向了站在众人身后的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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