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翎走进禅房。
“公主。”都头羞愧禀道,“卑职无能,来的时候住持已经服毒身亡了。”
楚翎平淡地“嗯”了一声,向蒋士俊扬了扬下巴。
蒋士俊走过去,仔细察看住持的样子、周围的环境以及放毒的瓷瓶……片刻后,过来回话:“依学生所见,是自尽,并非他杀。”
楚翎眯起眼睛:“不是伪装?”
“不是。”蒋士俊很肯定,“大槐寺到今天也没有解除封禁,住持一直被关着,外头就有守卫,他杀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听到。”
“不错!”那都头扬起脑袋,带着几分自傲说,“公主,没有人能在皇城司的监视下杀人!”
楚翎牵了牵嘴角:“但可以在皇城司的监视下通风报信?”
一刀正中心窝,都头的脑袋再次缩了起来。
楚翎不客气地说:“告诉薛望,他连皇城司大牢都掌控不了,本公主要好好跟父皇探讨一下。”
“是。”都头垂头丧气,“公主放心,此事定会彻查到底,薛大人自己也不会允许的。”
楚翎哼了一声,懒得接话。
都头急于将功折罪,立刻调度起来:“除了住持,其他人都抓到了没?寺僧以上,尽数抓回司衙,不得放过一人!”
“还有,消息是怎么传进寺里的?我们留了这么多人,谁接触过住持?”
“给我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
下达完命令,都头转回来,恭声问:“公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住持的尸体被拖走,楚翎坐在他坐过的椅子上,叩着桌面,慢慢思索。
前世大槐寺靠着二哥鸡犬升天,这住持自然是信王府的人。只是,她未曾听说皇城司跟信王府有什么联系。薛望是父皇的心腹,在父皇死后就被二哥找个由头杀了,不可能被策反——
“不好,问仙居!”楚翎喝道,“快,去问仙居搜人!”
既然消息能传到大槐寺,那就能传到问仙居!
都头也想到了,面色大变,转头喊人:“走,去问仙居!”
对大槐寺周边的百姓来说,今天的动静令人胆战心惊。
上回封锁大槐寺,只拖了个净慧走,今天寺里的和尚却是一个接一个,有点脸面的全被拖走了。
还没完呢,又呼啦啦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出来,直扑对面的酒楼。
人这么一围,刀那么一亮,酒楼里的客人吓得四散。偏偏四下被堵得严实,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位客人大惊失色,“差爷,我只是来吃饭的,可没有犯事。”
都头理都不理,阴沉着脸色喝道:“都不许动!坐回原位!皇城司办案!”
刀都亮出来了,谁还敢动啊!客人们缩回去,只有胆大的伙计迎上来,战战兢兢问道:“官爷,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小店一向本分经营,奉公守法的。”
“守不守法,自有衙门说了算。”都头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扫了他一眼,问,“你们掌柜呢?”
伙计看向柜台,那里空空的,忙道:“掌柜一刻钟前还在,可能去茅房了……”
一刻钟前,他们进大槐寺的时候!
都头面色微变,不敢有半点侥幸,下令:“搜!不要放过一个角落!”
“是!”探事们轰然应答,很快涌进来,分头搜了过去。
厢房里的客人都被赶了出来,茅房里的也不放过。厨房里的杂工、伙计也全被驱了出来,一个个惊恐地站在厅堂里。
很快,探事过来禀报:“老大,掌柜不见了!有人看见他从茅房经过,很可能从后门走了!”
去他爹的!都头骂了句脏话,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
今天真是糟透了,那么多人盯着,住持死了,现在连掌柜也溜掉了。这叫他怎么跟公主交待?皇城司的脸丢得透透的,大人面上无光啊!
这时,被他们从厢房赶出来的一位公子喝问:“皇城司?知道本公子是谁吗?如此横行霸道,本公子回去必定禀告长辈,参薛望一本!”
都头心情恶劣,哪里会由着他?当即冷笑一声,指向外面:“管你是谁,我们主事就在外面,你倒是去告啊!”
此人大怒,忿忿地就要去理论,却被同伴及时拉住。
“你看清楚那是什么车!我们招惹不起!”
他顺着看过去,只见街对面停着一辆车驾,那规格那架势……
“宫里的?公主?!”
同伴使劲点头,小声道:“你还没听说吗?田家因为冒犯公主被夺职赶回原籍了,淑妃和二皇子都没保住!”
这公子脸色又青又白,最终闭上嘴,任由这些探事将自己赶到墙角,凶巴巴地一个个问询过来。
就在问仙居闹哄哄的时候,一辆马车踢踢踏踏从城门驶来,却被堵在了街口。
“到了吗?”车内传来一个低柔的男声,轻缓的声音仿佛清泉流淌,未见其人,便觉得定是位如玉公子。
车前管家打扮的文士转头回道:“公子,还没有,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有很多官差守着。”
“官差?”车里的人眉头轻皱,“哪个衙门的?金吾卫?府衙?还是大理寺?”
“看着像是皇城司。”文士扭头道,“老吴,你去打听一下。”
“好咧。”旁边壮汉瓮声瓮气应道,打马向前。
过不多时,他问完回来了,面色有点古怪地说:“确实是皇城司,他们在查案子。说是大槐寺的和尚结党营私,谋害宗亲。”
文士一听就笑了:“这年头,和尚也能说结党营私了?”
车里的公子静默一瞬,却道:“谋害宗亲,谋害的是哪家宗亲?”
壮汉挠了挠头:“那人也说不清,只说这案子是公主督办的,谁都惹不起。喏,就在那里。”
一干随从顺着看过去,对面的车驾很快映入眼帘。
轻巧精致的车驾内,纱帘一层层垂下,映出隐约的影子。
恰在这时,有人过来禀事,帘幕被宫人轻巧撩起,侧颜一闪而过。
随从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气,壮汉更是兴奋地抓住车窗,喊道:“公子快看!那位应该就是嘉和公主吧?真好看啊!”
车内没有任何回应,壮汉想起了什么,遗憾地说:“哦,对了,公子现在看不到。”
微风拂动,也撩起了这边的窗帘。车内确实坐着个美玉一般的公子,只是眼睛覆着纱布,竟是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