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脱口,商梓姝就懊恼地锤了锤脑袋。
她本意是想寻陈澈问清楚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娘子,若是没有,就与她相处相处,若彼此性情相投,能做到举案齐眉,便结两姓之好。
要是彼此无法互相赏识与包容,便就此作罢。
商梓姝想要龙井的炒制之法,也不能全然罔顾陈澈,总不会陈澈心有所属,她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也不可陈澈实在是对她厌恶,她还要上赶着贴过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商梓姝才要瞒着陈太太私下见陈澈。
未曾想被陈澈气得失智,不愿与他循序渐进,索性单刀直入。
偏生陈澈既没有喜色,也没有羞窘,更无排斥,只是眨巴眨巴他漂亮的桃花眼,眼神满满探知欲:“商二娘子,你为何要嫁我?”
“世间事,不是桩桩都需要缘由!”商梓姝逐渐暴躁,“我想嫁与你,没有为何,只问你愿不愿!”
“不,商二娘子与我不过数面之缘,谈不上亲近,更无美好可言。”陈澈不见得多聪明,但绝对不傻,“商二娘子你家境富贵不输陈家,便不是图财;我亦不是个招人喜的性子,你不是图我;我虽生了副好皮囊,商二娘子绝非肤浅之人……”
陈澈不是在与商梓姝说话,而是低头自顾自分析,分析着分析着,他忽然灵光一闪:“商二娘子,你想要龙井炒制之法!”
商梓姝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眼里好骗到如同孩童般不谙世事的陈澈竟然戳穿了她的心思!
她第一反应不是心虚闪躲,而是目光幽幽审视着陈澈。
陈澈对上商梓姝这样的目光,反而有些迟疑:“难道不是?”
既然都被猜到了,商梓姝索性不遮掩:“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图龙井炒制之法。”
“二娘子,你怎可能将婚姻大事如此儿戏?”陈澈很不赞同,“婚嫁关乎一生,只为一个茶叶炒制之法?你——你便轻言许嫁,你将两姓缔结视若何物?”
“这是我之事,你只需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娶我?”商梓姝可以听商名姝劝说,却不耐烦听旁人劝说。
“我……”陈澈很是委屈,他气呼呼道,“我不愿!”
本以为十拿九稳之事,她竟然被她以为的退而求其次给拒绝,商名姝气得柳眉倒竖:“你不愿?你……为何不愿?”
她差点不假思索说“你凭什么不愿?”到底还有些理智,在舌头打个转变成“你为何不愿”。
“你今日为茶方要嫁与我,他日你又需新的茶方,倘若旁人家规矩与我家相同,你是不是就要与我合离再嫁?”陈澈振振有词质问。
商名姝下意识要反驳,但她忽然发现陈澈这般想是情理之中。
张了张嘴,商名姝想说不会,嫁给陈澈茶方是主要,但还有诸多考量,譬如她到适婚之龄,譬如她觉着陈澈还算和她眼缘,譬如陈家的情况日后她能当家做主等等。
若无这些种种迭加,她岂会轻易许诺终身?
可她知道陈澈是个执拗的人,她这样说了,陈澈会问她下一个她需要的茶方持有者,也种种都能使她动容呢?
她要如何作答?
说她自有为人妻的责任与品行?
是一个完美的答案,但不符合陈澈的预期,陈澈是不会接受她用道德束缚自己去压抑内心。
不知道为何,明明没有过多相处,明明没有深入探究,这一刻她无端对陈澈的性子有了清晰到令她可怕的了解。
“你不愿便罢。”商梓姝闭了闭眼,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本也是要来问一问他的意愿,既然他不愿意,她又凭什么逼迫?
“你……”
瞧见商梓姝竟然不回他话便头也不回离去,陈澈的胸口闷闷的的有些呼吸不畅。
小厮见马车驶离,走到自家主子身边:“郎君,我们还要继续寻酿桂花酒的先生吗?”
陈澈垂首踢飞脚边一块土石子,气恼道:“回府。”
“没谈成?还是陈大郎有心仪之人?”商名姝看不懂商名姝为何上了马车之后便靠在一边神情恹恹。
商梓姝沉沉叹了口气,对着商名姝也不怕丢脸:“他没有心悦之人,但他拒绝了我。”
商名姝只是扬了扬眉,没有半点诧异之色。
“你猜到他会拒绝我?”商梓姝心中的郁气瞬间因转移注意力而消散。
“不难猜测。”这种可能商名姝预想过。
“你为何能猜到?你觉着我配不上他,会被他嫌弃?”商梓姝觉得不可思议。
“陈大郎嫌弃你了吗?”商名姝平静语调反问。
商梓姝抿唇不语。
“我与陈澈只见过两面,他应是个较真之人,这样的人不怕苦不惧累,预知之事必要刨根问底,你去寻他言及嫁娶,他定要弄明白你为何动了嫁他之心。
你与他从未热络过,摆明不是倾心他,他轻易就能想到你要的是龙井炒制之法。”
商名姝声音有江南女子独有的温软,语调不疾不徐,很容易使人认真聆听且容易听进去:“他这样的人对待任何事任何人都真挚而热烈,明白你所图,便不会应允。”
商梓姝倾佩妹妹识人之能,姐妹见因为亲昵难免会说一下毫无顾忌之言:“你既然早看出,为何不阻拦我?”
“我说了,就能阻拦住你?”商名姝反问。
“不能。”商梓姝老实回答
她没有怨怪商名姝的意思,就是她们姐妹间随口无心的抱怨罢了。
商名姝自然懂,不放在心上,握住商梓姝的手:“我们再想想旁的法子,也许次一等的茶方对你也有醍醐灌顶之效。”
商梓姝反握住商名姝的手:“好。”
姐妹二人相视一笑,将已经无能为力的烦恼抛掉,继续下一个办法。
期间,商名姝接到程勉来信,信中说他被何知府与紫阳书院山长联合举荐,要前往顺天府就读,让他在名师指导下更具应对来年春闱之能。
这是大好良机,他不愿错过,可惜等商名姝归家,他已经启程,一想到要半年不见,就相思成灾,只盼商名姝多多与他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