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从张老押房里出来,经过后娘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王婶一声惊呼:“真的吗?!”
许源进去看了一下,林晚墨正在跟王婶说三娘会的事情。
王婶满脸错愕。
见许源进来就有些不好意思:“年轻的时候瞎胡闹……”
许源笑了,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
“这次是百病柜和量心称教我的法子,才救了您。”许源有些感慨说道:“您年轻时候留下的班底,晚年救了您一命。”
很显出几分“轮回”的意味。
王婶也是唏嘘:“当年就是随手收了一群吃不上饭的孩子,没想到啊,还有这样的福报。
但真要论起来,百病柜和量心称都是你爹给我做的,应该是他救了我一命。”
但王婶一直觉得,许还阳坑惨了林晚墨,便是嘴上承认了许还阳这一次恩情,心里对许还阳还是有意见的。
许源道:“百病柜和量心称都很想念您。不过那两个喜欢闹事,您别自己去见它们,等我忙完了这个案子,我带您过去。”
王婶摆摆手:“你去忙你的。我失踪了这么多年,忽然要是出现,三娘会那边反而不知该怎么应对。
我……只暗中去见见那些还有孝心的匠物吧。”
许源点头,也觉得应该如此。
王婶当年留在三娘会的老人,不知还有几个活着。
“老祖师”三火娘娘忽然出现,三娘会中许多人,只怕未必会“欢喜”。
“你去忙你的,”王婶说道:“我跟小墨去你的丹房看看,有哪些地方不合适,我帮你改改。
等你回来,我指点你如何升六流。”
“好。”许源答应着便出去了。
城南偏东有一个地方叫“通云坊”。
鱼龙混杂,青楼、勾栏、戏班都在这一片。
观澜街上那些江湖会党,有三成的孝敬都是从通云坊里收上来的。
这里的风月场所价格实惠,跟斜柳巷不可同日而语。
大致跟……杨寡妇的收费相等。
南城外运河码头上讨生活的那些船工力夫,都在此地解决需求。
这里还有大大小小五六个戏班。
大的自己建一座戏台,小的几家合用一座。
北城的那些大户人家想要听戏却不来这里,而是将戏班子请到家里去唱。
这里听戏也不贵,名角同样被受追捧。
小楼芳最红的时候,是十年前了。
现在提起“小楼芳”的花名,很多戏迷都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是梁家班的总教习,一手教出了两位名角,梁家班才得以维持占城大班子的地位,在业内德高望重。
因为邪祟的缘故,戏班晚上几乎不开戏。
所以都是午饭后,到晚饭前这段时间。
许源带着傅景瑜、宋芦和狄有志,换了便服进了通云坊。
稍一打听就找到了梁家班的戏台。
台上正在唱着一出《金玉奴》,又叫《棒打薄情郎》。
许源家里有戏台,对这方面挺熟悉的。
戏台最近处摆着三排桌椅,往后都是站着没位置。
普通戏迷进门二文钱,想要座位却需要半两银子。
班子赠送一壶茶、二碟干果、二迭点心。
想要喝好茶还得加钱。
许源只听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不如后娘唱的。
但是台下的观众们却十分热情,随着唱腔不停地叫好。
还有人不停给台上的一位“角儿”飘红。
紧靠着戏台下,摆放着一排椅子,每张椅子上都写着角儿的花名。
一两银子的一条红绸带,客人随时可以喊来在台下穿行的戏童,说要给谁飘红,飘几条。
付了银子,便有郎官唱和,某位老板给哪位角儿飘红。
戏童便拿了红绸,挂在相应的椅子上。
风一吹绸带便能飘舞起来。
飘红的数量,代表了腕儿的大小。
这钱角儿也是能分成的。
宋芦从小就喜欢听戏,但还是第一次在戏台下听。
觉得很新鲜,而且觉得这班子水准不错啊,正听的有些入迷,却被傅景瑜拽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大人已经往后台走去。
宋芦赶紧追上去:“再听一会儿嘛,正到精彩处呢……”
许源嗤鼻:“这也叫精彩?有机会让林晚墨给你们唱一出,叫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功力。”
宋芦不信:“老夫人会唱我信,但要说比这占城名角唱的还好……嘿嘿。”
许源一撇嘴:“等你听了就知道了。”
众人挤出人群,找到了一个戏童,暗中亮出了祛秽司的腰牌。
戏童小脸都吓白了,嘴唇哆嗦领着他们往后台走。
宋芦揉揉他的头,安慰道:“不是来抓人的,你别怕。”
她还摸出一颗糖送给戏童。
梁家班的老板听到手下报告,祛秽司的巡检大人来了,也是赶紧出来,身边还带着班子里另外两位名角。
这两位面目姣好、身段柔美。
梁班主与人商谈业务的时候,总会带上他们。
谈起事情来自会顺利几分。
“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许源一摆手,不需要这般客套。
“我们来找小楼芳。”
梁班主急忙让人去叫小楼芳,又请许源等人坐下来,忐忑问道:“不知大人找他何事?我们梁家班一向遵纪守法,是不是小楼芳他在外边惹下了什么事端……”
许源皱眉。
听说小楼芳给梁家班培养出两位名角,这班主一见自己,却是先要跟小楼芳撇清关系。
狄有志便喝道:“找他自有公务,衙门的事情莫要胡乱打听!”
“是是是。”梁班主连忙赔笑,不敢再说了,暗中使了个眼色,那两位名角便含笑上来给许源添茶。
许源都不肯碰那茶碗一下。
梁班主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快派人去催催,这小楼芳怎么还不来,让几位大人干等着?还以为是他正当红的时候呢?”
几个戏童撒腿就往后跑,去催了。
又过了一会儿,戏童飞也似的跑回来,叫嚷着:“来了、来了……”
后面两个健壮的武生,左右架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软的像面条,嘴歪眼斜,口水长流。
“喝多了?”宋芦奇怪看着,却又觉得有些不像。
梁班主勃然大怒,质问两个武生:“他又吃那东西了?不是让你们看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