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刺客的主力是三个刀客,混在了路过的一支商队当中,身手狠辣,像是专门做脏活的死士。”
哈萨尔低声道:
“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突袭,出刀狠辣,属于只攻不守,既不肯给别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的那种。”
宫天五道:
“都死了?”
哈萨尔点点头:
“若我没有修炼无漏身的话,那么死的必然是我,但现在死的就是他们了。”
此时见到哈萨尔说话有些喘息,精神不济,旁边的卫队长叶汉道:
“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对第一批刺客进行了追查,现在已经拿到了一些线索。”
“而且实事求是的说,若不是这第一批刺客让我们提高了警惕,那么第二批来袭的刺客很可能就得了手。”
宫天五眯起眼:
“第二批刺客很强吗?”
哈萨尔点点头:
“第二批刺客只有一个人,但他带来的麻烦却远比之前的三个人还大得多。”
“此人的武技极其高超,应该是对面容做出了明显的掩饰,并且异常自负,只出了一剑便直接远扬而去,显然认定了自己这一剑能达到必杀的效果。”
宫天五瞳孔微缩,指节轻轻敲击榻边木沿,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这么一说,关于第二批刺客,我倒是有了一个基本的假设。”
“这两批刺客在同一天来杀我的原因,是因为只有今天我的出行是早就规划好的,所以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好时机。”
“第一批刺客幕后的主使者是我昔日的一个仇家,基本可以确认了。”
“而第二个刺客,应该是车名国的人。”
宫天五道:
“是的,我也这么想,而且此人应该是车名国国师的又一名弟子:离江,他应该是为了那个断臂的梼杌来找回场子的。”
卫队长叶汉道:
“事实上,这家伙的骄傲也是救了他一命,否则的话,他若多出半招,那就不是只中一弩的问题了,必然死在天狼弩的攒射之下!”
宫天五眼前一亮道:
“哦,他受伤了?”
叶汉道:
“是的,而且是加了料的弩箭。”
宫天五淡淡一笑道:
“那这就有乐子了,抓紧时间去追捕吧。”
要知道,此时宫天五这边制造出来的天狼弩都没有大规模生产,一共就五十具左右,并且还使用的是普通弩箭,只是为了增强杀伤力在上面涂抹了奇毒。
此毒名为“童年”,以宫天五此时的见识弄出来的毒药威力可想而知。
破旧的土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道身影。
离江一袭墨蓝锦袍,袖口银线绣着流云纹,即便此刻狼狈地靠在墙角,仍掩不住骨子里的傲慢。
他面容俊美,眉如剑锋,只是此刻脸色苍白,唇边却仍挂着惯有的傲然冷笑。右胸处已经缠上了白色的纱布,但沁出来的暗红血迹仍触目惊心。
一旁的中年仆人丁止身形瘦削,灰布衣衫洗得发白,面容沉静,唯有眼中藏着一丝忧虑。
他半跪在地,正用湿布擦拭着离江额头的冷汗。
“公子,伤口又渗血了。“
丁止低声道,手上动作轻柔:
“得尽快找大夫医治。“
“区区小伤,何须大惊小怪,我以内力持续调理就可以了。“
离江嗤笑一声,却突然皱眉,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
“不过这伤势的确有些古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又莫名的感到一阵干渴。
“水。“
他伸手,语气依旧傲慢。
丁止连忙递上水囊,看着自家公子再次站起来仰头痛饮,清水顺着下颌线滑落。但越喝,离江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不够.再拿水来!“
离江烦躁地扔掉空水囊,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丁止敏锐地注意到这个细节,沉声道:
“公子,您已经喝了整整三皮囊清水了,这事儿恐怕不简单,我怀疑弩箭上涂毒了。“
“毒?“
离江冷笑:
“我已是先天高手,一口先天气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什么毒能奈何得了我?“
可话音刚落,他突然双腿一软,险些跪倒。丁止急忙扶住,却惊觉公子的身体竟重得惊人。
“混账!“
离江怒喝,却连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打湿了鬓角,内衣更是被彻底汗湿。
更诡异的是,这些汗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甜腥味,在狭小的屋内闻起来格外明显。
丁止鼻翼微动,脸色骤变:“公子,你的情况很不好!“
“闭嘴!“
离江厉声打断,却止不住的大口喘息:
“不过是些下三滥的手段.“
窗外,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犬吠声。
丁止浑身一僵,而离江的冷笑终于凝固在脸上。
这位天之骄子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大口喘息着想要爬起来准备一战,但刚直起身来就双腿一软摔了下去。
犬吠声渐近,草屋外突然亮起数十支火把。宫天五远远的站在众人拱卫当中,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大喊:
“里面的刺客出来吧,给自己留点体面。”
“公子说,你也算是高手了,怜你一身武功习得不易,所以不愿意拿火烧烟熏这样的手段出来。”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离江倚着门框,脸色苍白却仍带着倨傲:
“某在此,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远处的护卫喊道:
“来人可敢通名?”
离江喘息着道:
“车名国,离江!”
话未说完便踉跄软倒。丁止见状急忙冲上去将其扶住,一个箭步冲上前,“咚“地跪在碎石地上:
“大人开恩!我家公子身中剧毒,求您.“
“滚开!”
离江厉声喝止。
丁止却重重磕下头去,额头顿时鲜血直流:
“老奴愿替公子赴死!十年前若非公子相救,老奴早就是乱葬岗的枯骨了!“
宫天五冷眼旁观:
“倒是条忠犬。“
“大人明鉴!”
丁止又连磕三个响头,血水混着泥土糊了满脸:
“您既然没有一上来就痛下杀手,那么想必事情还有转圜,这世上的事情归根结底无非就是名利二字。”
“我家少爷出身豪门,师门更是强横,这位公子您有什么条件就开出来吧,老奴可以回去筹措,求您善待我家公子.”
宫天五奇道:
“你这个老仆还挺有远见的啊。”
丁止转身抱住离江双腿,老泪纵横:
“公子!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贱命,也定要带您回去,您要保重。“
说着扯下衣襟包扎离江因为动作剧烈崩开的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瓷器。
宫天五点点头道:
“你们主仆的名字,来历报一下。”
丁止苦笑道:
“我家公子叫做离江,乃是国师的三弟子,老奴叫做丁止。”
宫天五道:
“你们也是运气好,刺杀未遂,我的手下没人死伤,所以给你们一个赎人的机会,万两黄金或是等价的东西,以一个月为限。“
丁止又重重磕头,额头伤口再度崩裂:
“求公子赐匹快马,老奴日夜兼程赶回去。”
宫天五点点头,丁止牵着马一步三回头地离去,直到身影消失前还在抹泪呼喊:
“公子保重!老奴去去就回!”
看着丁止离开的背影,宫天五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来人,请离江公子去做客一番,看在赎金的面子上,还是会给你体面的,希望你也不要做出有失体面的事来。”
离江冷哼一声,并不多说什么,自己走进了旁边的马车。
等他离开之后,宫天五才对着
“怎么样?跟上了吗?”
哈萨尔点点头道:
“跟上了。”
原来,在找到二人之后,宫天五就发现视网膜上弹出了箭头,但关键是这箭头居然指向的是丁止这个仆人!
很显然,这条自己耗费大量因果点开启的“武曲”机缘线,触发关键人物是丁止。
这就令人有些大跌眼镜了,不过仔细一想,命运变化之奇又岂是常人能猜度的?
有谁能想到晋国的国君景公淹死在粪坑里面?
有谁能想到一个叫朱重八的小乞丐最后当了皇帝?
有谁能想到维也纳街头的一个小画家最后能掌控德国,闪击法国,毒打大英,横扫欧洲?
宫天五大概等候差不多一个小时,哈萨尔便来回报,而他的脸色有些古怪:
“主人,有些不对劲。”
宫天五奇道:
“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个丁止直接回了客栈,我们本来以为他会日夜兼程赶回去,结果,他带着好几箱行李然后去了当铺。”
“当铺?”宫天五哪怕是有了心理准备,却一瞬间都觉得有一种被雷得外焦里嫩的感觉:“那是什么鬼?”
哈萨尔苦笑道:
“我们的人只是远远的盯着,按照您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等他走了之后去当铺一问,发觉他当掉的东西大部分应该都是其主人离江公子的衣服,随身物品之类的。”
宫天五有些愕然:
“这厮很缺钱?”
“并没有,客栈老板说,平时衣食住行都是这个丁止在打理,出手阔绰,小账动辄都是一个银宝。”
宫天五呆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所以,这位忠仆其实打的主意是.跑路?”
哈萨尔忍不住笑道:
“正是。”
次日,
用于囚禁离江的边关客栈中。
宫天五对着离江轻描淡写的道:
“离江公子,很抱歉来打扰你,不过根据我们获得的最新消息,贵仆应该已经卷款跑路了。”
此时离江正故作镇定的在提笔写字,闻言手指一僵,纸张上顿时污了一大片。
“他“
离江喉结滚动:
“当真跑了?“
宫天五踢了踢旁边染血的布条:
“连行李里面你穿的贴身裤衩,都被他拿到当铺里面变现,死当了三十个铜钱。”
离江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渐渐癫狂。然后接着开始继续在白纸上书写,动作优雅如常,唯有指节捏得发白。
然后旁边的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书写一封说明现在状况的信,或是重新找个可靠的人回去送信。”
看着陷入石化状态的离江,宫天五知道这厮现在肯定是有些拉不下脸的,于是便很干脆的道:
“我们先走吧。”
等到离开了边关客栈之后,宫天五对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的人有没有跟上丁止?”
哈萨尔很肯定的道:
“没问题的,而且丁止乘坐的马车也被我们动了手脚,拉车的马匹在出发之前都被喂了灰灰草,这样的话马儿看起来状况还好,可是却会沿途一直拉稀,速度根本就提不上来。”
宫天五点点头:
“不错,你安排了就好。”
很快的,宫天五也是乘上了马车,然后便跟随着丁止逃走的路线追踪了过去。
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追踪,是因为丁止跑路很突然,并且宫天五现在这边也是事务繁多,不能说走就走。
不过,就在两人追出了两个小时之后,哈萨尔这边就接到了线报,然后很是震惊的道:
“什么?跟丢了?”
宫天五脸色顿时一变:
“怎么回事?”
哈萨尔脸色阴沉,粗糙的手指紧紧攥住马鞭,指节发白:
“不知道,线报上说,我派出去追踪的六个人只活着回来了一个。“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
“而剩下是杜狗子,他拼死赶回来,浑身是血,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就断了气。“
宫天五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扯下马车帘子:
“弃车!换马!“
他矫健地翻身上马,黑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然后一行人策马扬鞭而去。
三刻钟后,他们在荒郊的一处破庙里见到了那名死去的探子杜猴子。
可以见到,这具尸体被草草安置在神龛前,残破的供桌上积了层薄灰。
那探子仰面躺着,面容扭曲可怖——双眼圆睁,瞳孔已经扩散成两个黑洞,嘴角凝固着黑色的血痂。
他身上的皮甲被撕得粉碎,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上面布满了诡异的青紫色纹路,如同蛛网般从胸口向四肢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