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人正在缓慢行军中。
对鞑靼人来说,尚未到大明的关塞,夜晚行军那是再安全不过。
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大明有一批兵马会在如此酷寒的天气下,离开关塞那种相对舒适的地方,跑到塞北来并在这里伏击他们。
毕竟最近几年,大明关塞都不见有多少防备人马,鞑靼人每年冬天的掠边行动,双方都保持一定默契,那就是互不干涉……
当然鞑靼人也不敢太过深入大明边境线,毕竟大明边关守将也是有任务指标的,巡边的监察御史随时都在盯着。
随着鞑靼骑队逐渐靠近山谷中央的牧民营地,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大地随之也微微颤抖起来,牧民们终于发现了异常,营地内开始燃起火把,人影幢幢,嘈杂声随之四起。
按照李孜省的预想,牧民营地内不能一直按兵不动,越是安静,越容易把鞑子给吓回去,反倒是一片忙乱的景象,更符合当下的情景。
但李孜省更多是纸上谈兵,他不知道的是,面对鞑靼人突然来犯的情况,无论是对掠边的鞑靼将士来说,再或是这些边境的小部族牧民而言,很多事都是约定俗成的,根本无须过多掩饰。
当鞑靼人抵达牧民营地外一里多远的地方,大队人马突然停了下来。
这下无论是藏身营地内的大明士兵,再或是山坳后埋伏伺机而动的兵马,此时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覃昌紧张兮兮地问:“鞑子发现我们的伏兵了?还是说有人提前跟他们通过气?”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李孜省脸色煞白,但他还是强装镇定,侧过头问王方:“这会儿我们到底是应该逃跑,还是继续等下去,静观其变?”
王方谨慎地回答:“那些牧民曾提过,要是鞑子来犯,他们部族必须要交出足够多的牲口,才能幸免于难。
“鞑子不会贸然就闯进营地,毕竟他们也怕牧民伏击他们。”
“那……要是不给后果会如何呢?”
覃昌问道。
“大概……就转为明抢了吧。”
王方作答。
“那就别闹出动静来,任由鞑子进营地去抢。”
覃昌开始出主意。
李孜省调侃道:“覃公公,我们在这儿说这些有用吗?要不咱现在就调集兵马冲杀过去?”
“这么远,还没等我们近前,他们早就跑没影了。”连覃昌都知道这么个打法不靠谱,立即出言反驳。
“那你还赘言什么?咱现在需要静下心来,坐等鞑子上套。”
李孜省吩咐道,“王千户,带上你麾下骑兵,随时准备冲杀。”
“得令。”
王方领命,又猫着身体往后面的树林跑去。
鞑靼人方阵在营地外稍作停留,大概也就过了一炷香时间,便又继续往营地方向推进。
此时已经有牧民出来“望风”,鞑靼骑兵觉得营地内的人已知晓他们的意图,且能够“懂规矩”,这会儿应该正在准备牛羊牲口,而他们只需要派出一小队人马,前出到营地外,等着接收牲口和财货就行。
却在此时,只见营地内一人一骑冲将出来,朝鞑靼人所在方向杀奔而去。
“怎么个情况?”
覃昌瞪大眼睛问道。
李孜省也看懵了,摇头道:“不知……”
眼前发生之事,可不在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内。
然后就见那一骑在月光照映下,朝着几十个先遣队般的鞑靼骑兵冲过去,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覃昌看到李孜省也是满脸迷惑,不由问道:“要不要派人去阻拦?”
李孜省嘴角抽了抽,问道:“怎么个阻拦法?”
覃昌发现自己心乱了。
然后在战场上双方所有人注视下,那名骑士冲了过去,在距离不到百步的距离,弯弓搭箭,直接朝对面射击。
这下把正骑马缓步而来的鞑靼骑兵给整不会了。
鞑靼人怎么也没料到,这么个边境艰难求存的小部族,竟有人敢跟自己搞对抗,以至于仓皇间都没做太多反应,少数警觉性高的临时执盾进行防御,也有人拿出弓箭,准备跟对面那一骑对射。
但对面骑士也不愚蠢,在射出一箭后,也不看战果如何,直接把长弓放回背上,提着马缰甩头就往自家营地方向跑去。
鞑靼骑兵一看,这不是在挑衅我们么?
居然还敢往自己营地跑?
就你们这几十个蒙古包规模的部族,能有多少可以武装的青壮?
怕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本来可能交出几十头牲口就能打发,现在不把你们盘剥干净,难泄心头之恨,更要把你这个冒犯我们威严的家伙绑回去,杀了祭旗,再或是将你的父母妻儿一并给抓回去当奴仆。
“呼啦啦……”
鞑靼骑兵立即开始展开追击。
到了这个时候,李孜省才醒悟过来,笑着道:“真是错有错着,这是哪一位勇士?诱敌深入,堪称有勇有谋啊!”
覃昌一脸茫然,问道:“李尚书,你没事吧?”
李孜省侧过头来,神情振奋:“难道你没看出来,鞑子兵马本不想太过靠近营地,这么一闹腾,颜面受损,那鞑子不追也得追了!”
“如此英勇,若事能成,理应给他加官进爵。”覃昌经此提醒,总算是看出门道来,笑着赞许。
此时鞑靼先锋人马已展开追击,而他们的战马在速度上,明显要比出牧民营地迎战那一骑快得多。
但那人却并不慌乱,或许是感受到背后追兵逐渐靠近,干脆又掏出弓箭,直接在快速奔袭中朝后方频频射箭。
鞑靼骑兵所在的中军,看到前方的动静,也察觉今晚情形有些诡异,开始往营地方向靠拢,只是他们行进速度并不快,并且又派出了第二拨人马,也有几十骑的模样,飞一般往营门处靠近。
“来了!”
此时大明这边藏在两侧山坳中的士兵,全都激动起来。
本来觉得鞑靼人只有半只脚踏进陷阱,并不稳妥。
现在眼看着对方两只脚都踏了进来,这场仗似乎没有逃避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