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通知过来的宝玉,看到躺在榻上烧得迷迷糊糊的大伯娘,‘哇’的一下就哭了。
从去年开始,爹娘就好像变了,大家都变了,只有大伯娘对他最好。
已经七岁的他知道什么叫生死。
那就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爹娘那个样子,年节时,大哥也能带他们去见一下,可是大伯娘……
“伯娘,我好好念书,好好习武,您说过,等我长大了,还要享我的孝敬呢。”
要不是老太太要求他回家吃饭、睡觉,宝玉都想搬过来,跟着大侄子蓉哥儿一起住算了。
这样他起他也能起,他到大伯娘这里来,他也能跟着过来。
在西府住,他每天都要早起一刻钟才能赶上焦大爷规定习武的时间。
“呜呜,我会很能干的,我孝敬您!”
贾珍:“……”
贾蓉:“……”
两人对着这个还算小的弟弟(叔叔)很无奈。
要不是母亲念叨宝玉,贾珍都想让人把他赶紧抱走。
毕竟他再哭下去,他也要哭了。
这么长时间了呀!
“很……能干……”
沈柠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她全身疼痛,手心还在一跳一跳的蹦着疼,明明确确的感觉,死亡离她很近很近。
来了一场,把最开始想干的事都干完了,虽然不知道,未来宝玉几个会如何,但这一会,她还想撑着一口气,给他打打劲,“当……男子汉。”
“呜呜,大伯娘”
宝玉听到了,一下子就窜了过去,“我当男子汉,您好好的。”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的,这时代没有抗生素,啥啥都没有,这一会,这一会她还感觉喘气困难,“乖!”
沈柠艰难的说了一个字。
她才在梦中,看了红楼,这一会再看小一版的他们,总有太多的不放心。
“大伯娘”
迎春感觉大伯娘看向她,忙上前一步。
沈柠顿了顿,“谁打你…,你打谁……,不要忍。”
贾赦也许不会再卖女儿了,但难保他不会觉得孙绍祖还是可造之才。
沈柠想交代不要嫁姓孙的,可是太难受了,她没力气说。
“都见过了,就出去吧!”
何院正过来,看到她喘的有些难受,直接赶人,“沈夫人这里,还有药要喝。”
他们又研究了一张方子。
这次的方子,前院做法事的几个道人都参与了。
不过,他们还提出配合艾灸。
何院正看向同样进来的医女道:“先扎几针,平沈夫人的喘疾。”
要不然,艾烟只怕会呛得她受不住。
“是!”
何医女迅速上前。
肌肉骨头都在叫嚣疼的沈柠,这一会倒是没有针扎入体的痛感,她只觉刚刚还憋闷的胸口,这一会好多了,不用那么喘了。
“能拿温水帮我擦擦吗?”
“可以的,您稍等!”
趁着自己清醒,还能挪,沈柠在闻佩兰的帮助下去了一趟更衣室,上了个厕所。
总算肚子舒服了些。
待到擦洗、喝药再艾灸后,她终于开始出汗了。
不过,这不出不要紧,这一出,没多大一会,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沈柠感觉自己就好像那被打上岸的鱼,只有苟延残喘的份。
她的衣服被换了一套又一套。
沈柠都怕自己脱水而死,请求来碗盐糖水。
这个要求让何院正等都很吃惊,不过经过他们的重新看脉后,倒是一致支持了。
于是这一夜,她在喝水、出汗、换衣中轮换着过,直到天亮,才稍微安稳。
“沈夫人莫怕!”
一大早的,何院正又要给她处理手上的伤口,“我们再用药水泡一下手,换个药,放心,不疼的。”
“多谢!”
疼也没辙。
沈柠的中气不足,“这次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不仅皇后娘娘在关注,皇上也关心呢。
“这次方子的效果能这么好,多亏了两位贾大人花重金请来的道友。”
药中的不明之物,具体为何,他们还没查清。
但是排汗了,就是排毒了。
何院正的传承来自道医,对他们也一直很亲近。
“……请了道士?”
沈柠有些恍惚。
红楼里,好像大夫看不了的,大家都会请和尚道士。
她……
“艾灸帮忙退烧,加速药效,都是他们提的。”
何院正小心的给拆绷带,“效果甚好。”
有些病,好与坏,病人的心理要占一半。
所以民间才有冲喜之说。
皇上封沈夫人的小女儿为县主是冲喜。
贾赦和贾珍花重金请和尚道士做法事,又是另一种心理安慰。
“嗯,伤口也甚好。”
并未再出现其他问题,“您稍微忍着点。”
沈柠的手放到了水温适合的药水中。
刚下去时,有点刺痛,不过,很快这刺痛就消失了,药水温和的抚平那一跳一跳的疼痛。
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只请了道士,没请和尚吗?”
“请了。”
何院正一边给她检查药粉,一边道:“不过他们只做了法事,没有参与药方。”
这样啊?
沈柠想了一下,“那药里的东西是什么?”
“……还没查出来。”
何院正甚为汗颜。
但是谁让他确实没这本事呢?
“我院里的丫环婆子都是很好的人。”
沈柠请求,“麻烦何院正,无论如何也要查清楚,还她们一个清白。”
“……放心!”
何院正没想到,她查药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这一院子的丫环婆子。
他郑重点头,“我们太医院既然查了,就一定会查下去。”
查到药粉是什么,就能找到来源,那么再来查人相对来说就方便许多。
“昨天来了一个癞头和尚,吵着要见我,我没见……”
沈柠有气无力,“后来,我听到他宣了一声佛号,但那声音只有我听到了。”
“……您是怀疑那癞头和尚?”
“是!他是在前院众目睽睽之下,不见的。”
“……听说蓉小爷把这事报给了顺天府,回头,我帮您跟董大人转述。”
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甚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或者说,只有沈夫人一个人能听见对方的声音,这对江湖高手而言,都是可以做到的。
何院正马上对那和尚也怀疑起来。
“有劳您!”
沈柠的手被拿上来擦水上药。
何院正动作极快的给她弄好,“您一天没进食了,先喝口粥,回头再吃药。”
“嗯”
沈柠点头,看到匆匆赶来的贾珍,道:“帮我送送何院正。”
“诶”
贾珍在前院跪了半夜,给他娘祈福,如今看她能正常说话,别提多高兴了,“儿子去去就来,何院正,您这边请!”
不管是哪个救了他娘,反正他都谢就对了。
此时,东厢房那边,跟贾玥挤一屋的小姑娘们也全都过来了。
“大舅妈,您好些了?”
黛玉笑的好开心。
“嗯”
沈柠点头,摸摸小姑娘的手,“吓着你了?”
“没!”
黛玉忙摇头,“只要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大舅妈以一己之力,压得那些外族人没有还手之力。
她好佩服好骄傲的。
这是她的大舅妈呢。
“乖,等我好了,请你们吃好吃的。”
“那您好好歇着,”探春提了一夜的心,也终于放下了,“等散学了我们再来看您。”
她的疲累,她们能看得出来,几个小姑娘一齐行了礼,相携着出去。
沈柠又喝了药,配合着艾灸后,这才沉沉睡去。
此时,会同馆的索晋和铁保一边希望宁国府挂白,一边又怕他们挂白。
希望挂白,是他们太恨那个女人了,怕……,则是听说她是被人暗算中了毒,才会一病不起。
这真要死了,他们会是贾家和大昭上下,最先怀疑的对象。
因为太害怕,他们昨天就写了信,让海东青从海上送,赶紧把第二批银子运过来。
看在银子的面上,大昭的皇帝总要保他们一命吧!
“王爷,外面的巡卫多了一倍。”
侍卫进来禀告的时候,索晋和铁保面色一变,“宁国府那边挂白了?”
“那边的情况属下不知,但会同馆的前街和后街,都有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
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监视。
侍卫的头上,也在冒汗。
不怕是不可能的。
他们跟着两位王爷过来,原以为就算不能耀武扬威,也不至于受什么屈。
要知道,他们的祖上,可都打进来过。
谁能想,大昭居然出了能连发六弹的火枪。
打罗刹人是没问题了,可同样的,他们……也危险了。
“拿银子,让这里的伙计去探!”
“是!”
伙计出去了,好半晌才回来说,跟他们没关系,人家查的是一个癞头和尚。
至于那癞头和尚干了什么,伙计却打听不出了。
这一会,缩在康王府后园的癞头和尚正唉声叹气的喝王府的存酒。
他就是顺应天命,充个神仙,怎么就被通缉了呢?
还有那个药……
按理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呀!
那人明明是有福无命之人,可如今……
贾敬却先死了。
这夫妻两个是换命了吗?
到底哪出错了?
还是说,该换的命已经换过,天命已改,他出手……就是逆了天?
癞头和尚咕嘟咕嘟的喝酒,很不想相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