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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但几千只火把依旧让此地亮如白昼。
跳跃的火光下,遍地尸骸,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上好金丝楠木的棺材盖被打开,董太师的尸首被拖出来,被楚王砍成了好几节。
这个大周朝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在死后被戮尸,这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的。
而楚王也耗尽了力气,他伤的太重了,凭着胸中的那一股恶气,杀死了应桐和赵王妃,又戮了董寿的尸。
那口恶气出尽,他也便如一支快要燃尽的火把,只剩下点点微光了。
此刻他被人搀扶着,望向应无俦。
“王爷,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应无俦蹲下身,平视着他问。
“我走后,请王爷多照应他们孤儿寡母。将我和杉儿埋葬在一处吧,他还那么小,会害怕的。”楚王喘息着,如同风中残烛,提到小儿子,他的眼角又落下了泪,“我知道你是位志诚君子,只要应了我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我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
“王爷,你放心吧。我会按你的嘱托去做,也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辩白。”应无俦顿首道。
“陛下其实什么都知道,”楚王又喘息了几下,说道,“董家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早应该灰飞烟灭了。”
楚王交代完身后事,便溘然长逝。
他的亲兵们嚎哭不止,哭声直上云霄。
就在这个时候,分野王契思和带着人赶到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用多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应无俦和他对视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明了。
当初契思和离开京城回草原的时候,端敏公主就已经告诉他,要时刻看牢了赵王,以防他图谋不轨。
一旦他带大兵进京城,就说明他起了异心。
而赵王和楚王之间从原本的相安无事到后来的水火不容,则都是端敏公主和温鸣谦等人促成的。
要想彻底剿灭董家的势力,让皇上摆脱诛杀功臣的恶名,就必须要让他们犯下不赦之罪。
赵王一定会逼宫,楚王则一定会拦截。
如此鹬蚌相争,剩下的人才好做渔翁。
所以分野王这几日是故意装作生病,然后落在后面,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上前来收拾残局。
“王爷,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应无俦的副将走过来问。
“将赵王和楚王所余下的人全部收了兵器看管起来,防止再发生暴动。”应无俦说。
这些人两万有余,自然不能散漫对待。
而这时,京畿大营的人也得到了消息,飞马前来哨探。
应无俦便命人随他们先进京去报告,待自己将这里的残局收拾完毕再进城去。
“王爷,董太师的尸首怎么办?”董寿的尸体被砍的七零八落,散落在雪地上,士卒们不知该如何处置。
应无俦看着碎尸冷笑一声,说道:“自然是扔到尸堆上去,何必再污染了这名贵的棺木?”
而此时京城中的百姓都惶惶不安,有从外头回来的人说京畿怕是闹了兵变。
后来又有人说乱兵怕是要攻进城了。
直闹到了晚上,才又说是赵王兵变,但已经被剿灭了。
董司承和妻子王氏因为病了,所以都没能出城去送丧。
在家里陆续听到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好。
但一开始还抱着侥幸,后来见送丧的人迟迟也不回城,便打发了家里人骑了快马出城去打探消息。
管家去了有一个多时辰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往徐陵去的路上杀声震天,小的们实在不敢靠近。”
“废物!”董司承大骂,“养你们都不如养条狗。”
管家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挨骂,不管怎么说,保住性命是要紧。
“按理说赵王应该快要到京城了,是不是他们呢?”董司承在心里合计却没说出口来。
“老爷!夫人!”府上一个老家人踉踉跄跄的哭着进来了,“张顺送信来了。”
“张顺?!他不是在少爷身边伺候吗?”王氏大惊,“少爷也回来了吗?”
老家人哭着摇头:“张顺是回来报丧的。”
王氏一听来不及再问别的,直接双眼翻白昏了过去,好在被人扶住了。
董司承则红着眼睛喝道:“还不叫他进来?!”
张顺哭着进来,一进门就跪倒了,他穿着白麻做的孝服,手脸上全是冻疮:“老爷,小的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马,这才赶了回来。少爷被楚王给杀了!楚王疯了,他带了大军进京,不知道要做什么?”
“楚王杀了我儿子?!”董司承咬牙,“他这是要造反!”
“老爷,徐陵那边应该就有楚王的军队,我们远远的看着那旗有些像。”管家连忙说。
“这么说是赵王和楚王?”董司承皱起了眉头,十分担忧,“其他地方为什么不调兵前去镇压?”
他到底是当过丞相的人,知道京畿周边能护卫的军队不少。
何至于徐陵这边都厮杀了好久也没见朝廷出兵镇压?
想到这里,他连儿子的死都顾不得了:“赵王怕是上当了!”
很快赵王兵败被杀,与楚王同归于尽的消息便在京城各处传了开来。
人们纷纷议论着赵王企图大军压境,威逼皇上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而楚王和长留王等人勤王护驾,保住了京师的太平。
尤其是楚王,以身殉国,战死在了徐陵。
第二日早朝,应无俦和分野王向皇上禀奏了昨日的事情。
并呈上了有关于赵王意图谋反的罪证。
最有力的证人便是分野王。
“赵王在草原上的这几个月便始终都不安分,四处招兵买马。和董寿等人书信往来密切,窥视宫中之事。甚至密谋逼宫,却假借护送本王之名,率五万大军进京。
本王知悉他的狼子野心之后,便先后给陛下和长留王去信,请他们早做防范。”
分野王当然和端敏公主一条心,端敏公主倾向谁,他便倾向谁。
经过前两轮的清洗,朝堂之上董家的心腹已经所剩无几,再加上眼前这样的形势,他们就算原本是董党,此刻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人敢跳出来再说什么。
都知道大势已去,再难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