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紫天仙君。他感应到紫天藤出事,一边飞速赶来,一边驭使神剑诛杀盗宝贼。
没想到那蠡贼竟借他之手,打开仙葫,放出积累了三场开劫的劫运仙火,险些将他的仙家道境摧毁。
前面三场开劫,紫天仙君都是靠紫天藤来渡过,劫运被紫天藤吸收。紫天藤吸收劫运后,也无法炼化,花开结果后,便只能储存在这个葫芦中。
这劫运仙火非比寻常,可以坏仙家的大道根基。即便紫天仙君也无法灭掉仙火,只能压下火势。
「劫运仙火释放,焚毁紫天,也是应了劫数。我再开一界便是,只是要恢复紫天的盛况,恐要花费无数功夫。」
紫天仙君刚想到这里,突然只听的一声巨响,下方仙火中有什么东西炸开,顿时有无数鬼魂从仙火中飞出,四面八方逃窜。
这些生魂,数以百万,再加上烧死的蚁人、鼠人、蜂人,足足有数千万生魂,刚刚逃离紫天,便进入天地间的轮回之中,牵引到各地的阴曹地府。
「我的轮回玉盘!」
紫天仙君闷哼一声,肉疼万分,「我从灵山上好不容易求来的轮回神器,竟也被烧毁了!」
那轮回玉盘是维持紫天阴曹地府运转的根本,紫天中囚禁了八千万生魂,这些生魂的投胎、转世、轮回,都是靠这件法宝,阴曹地府只是负责在这个过程中,审视每个生魂的「功德」。一一所谓功德,就是为紫天做出的贡献高低。
有轮回玉盘在,他再建一座紫天也不在话下。
轮回玉盘被毁,就算再建一座紫天,也失去了营生的勾当。一一他无法掌控这么多生魂,替他劳作,种植仙药,采摘仙蜜,炼制仙丹。
他之所以能有这么高的地位,封为仙君,靠的不是修为,而是紫天盛产各种仙药。紫天仙君又善于炼丹,用仙丹与人交好,很多仙家有求于他,所以仅凭金仙的修为,便封为仙君。
失去了紫天藤和仙葫,又被烧毁轮回玉盘,他这个根基也失去了。
「开劫将至,现在还有办法!」
他目光闪动,心道,「我只有彻底依附其他强者,才能在开劫中存活下来。虽然低人一等,但好岁能活命——他娘娘的,到底是谁暗算我?」
厚德宫中,后土娘娘手掌托起紫天葫芦,打开葫芦嘴,笑吟吟道:「陛下请看。」
这葫芦原本巨大无比,但在她手中,却显得只有尺许来高。
陈实奏到跟前,向葫芦中看去,只见葫芦中一片黄澄澄、金灿灿,正是葫芦籽儿。
只不过这葫芦虽大,但葫芦籽却不多,只有三枚。
「这么少。」
陈实有些异,明明那么大的葫芦,里面却只有三个籽儿。
「紫天藤本就难以开花结果,倘若葫芦籽很多,早就在地仙界种满了。若非紫天藤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也不会开花结果,对它来说,葫芦里有三个籽儿,已经是多了。」
后土娘娘在他手心里倒出一粒葫芦籽儿,笑道,「它结出三个籽儿,只盼着能成活一株紫天藤,其他两个籽儿,若是能多成活一株,都是赚的。」
紫天仙葫的种子落在手中,沉甸甸的,但里面蕴藏着磅礴的生机,陈实只是托在手中,便感觉到自己的发肤在悄然滋长。
后土娘娘吩附道:「这宝物上的符文烙印,最是神奇,是吸收劫运和仙气凝练而成的灵种。你将它与巫契一起埋在土里,不要露出半点儿,再浇点道泉的泉水,静候几日,巫契便可复生。对了,旁边要支起架子,方便爬秧。」
「爬秧?」
陈实有些疑惑,藤蔓类的作物才需要爬秧,比如五竹老太太栽种的西瓜,需要留下田垄给西瓜秧生长,玉珠奶奶种的豆角,需要用架子架起来,让豆角往架子上爬,才能长得更好。
种巫契,也需要爬秧么?
陈实想到巫契从土中生出来,豌生长的情形,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后土娘娘又取出一粒葫芦籽儿,将葫芦交给他,道:「我留下一粒种子,剩下这粒种子,你依旧收着,说不定将来有用。这紫天藤珍贵无比,紫天仙君却用它来支撑道境,可谓是暴珍天物。」
陈实求教:「干娘,如何运用紫天藤,才不算暴珍天物?」
后土娘娘笑道:「紫天藤乃是少有的灵种,善于搜寻天地灵气,将天地灵气聚集起来,炼做太清之气。紫天仙君将此物种在自己的道境中,支撑道境,让它去哪里搜寻天地灵气?即便能炼化一点太清之气,也是微薄,不堪大用。」
陈实心中微动,想到自己在紫天仙君的道境中看到的情形,太阳围绕紫天藤运行时,
会从藤中吸收丝丝缕缕的紫气。难道紫气,便是太清之气?
他询问后土娘娘,娘娘笑道:「就是那种紫气。紫气东来,自古便是形容太清圣人的话。紫天仙君怕亮出紫天藤,便被人夺走,故而将此物种在道境中,但这也限制了紫天藤。他搜集到的太清紫气有限得很,不足以助他突破境界,否则他早就修成太乙金仙了。」
陈实有些懦懦不安,道:「干娘,我夺了他的葫芦,他的紫天道境又被烧毁,我们这么做,是否太过了?」
后土娘娘冷笑道:「过了?紫天仙君仗着自己已经成仙,跳出轮回,不归我管,于是四处搜寻生魂,把人变成蚁人、兽人、蜂人,奴役起来。还从灵山借来轮回玉盘,操控这些生魂,生生死死,世世代代,为他干活。没有杀他,只夺了紫天仙葫,已经算是便宜了他。」
陈实道:「那些蚁人兽人———
后土娘娘道:「紫天道境被焚毁,他们也会身死,魂魄逃出紫天,自会落入不同世界的轮回之中。将来或可再获新生,不必被紫天仙君所奴役。」
陈实想了想,道:「干娘是个好人。」
后土娘娘噗笑道:「我怎么是好人了?我之所以让你偷紫天仙君的葫芦,是因为紫天仙君干涉轮回,动了我的利益。他偏偏是仙君,不在轮回中,我奈何不得他,所以要借你的手。他丢了仙葫,便无法渡过开劫,必要死在劫中。我处处为自己,怎么会是好人?」
陈实笑道:「干娘虽然事事为自己,结果却都是善事。」
后土娘娘笑道:「少拍我马屁。你盗取仙葫,但紫天仙君现在还未死,将来说不定还会与你碰面。你将这因果揽在身上,总该不会是好事吧?」
陈实面带愁容,叹了口气。
后土娘娘很是欢喜:「我如今也是恶贯满盈了!你出去发愁罢,我有些乏了。」
陈实走出厚德宫,迎面便见宫外的柳道人一脸谄笑的看过来。陈实低下头,抱紧紫天葫芦,打算从旁边走过去。
柳道人咳嗽一声,脸上的谄媚之色更甚,细声细气道:「陛下,小道儿的那三片柳叶,陛下你看是不是”
他搓了搓手,对讨回自己的法宝显得颇为不好意思。
陈实停下脚步,道:「那三片柳叶啊嗯,是个问题,孤以为,道友的法宝还有进步空间,要拿出新水平,达到新境界,通过新举措,实现新发展。因此要用新方法,提出新要求,达到新突破,做到新高度。这个道理,道友懂得吧?」
柳道人一片茫然,目送他走下高岗,突然醒悟过来:「我的天仙三绝阵呢?」
陈实慌忙回到皇城,这才舒一口气:「柳道人的三片柳叶,的确是个问题。我是保住性命,但他的柳叶被毁,须得补偿他。但如何补偿————”
他一时间想不出对策,索性先放一放,毕竟,还是种巫契要紧。
他在几个宫殿间转悠一番,打算寻个僻静的角落,把巫契和葫芦籽儿种下来。寻了半响,在御花园找了块空地,皇宫是新建,御花园只是种了些树木花草,还有很多空余,没有选到好树木。
陈实选了株几百年的老紫薇树,树木被剪了冠,还未生出新芽。
他在树下挖好坑,然后将巫契连人带锅一起搬过来。
白发白裙的蚕儿拖着马尾辫跑过来:「哥哥,饿!」
陈实放下锅,看了看她脖子上的桑叶,已经啃完了。
「最近胃口好像大了许多。」
陈实异,又给她上一片扶桑叶。
蚕儿蹲在旁边,一边吃着桑叶,一边看着陈实把巫契的骸骨从锅里捞出来,将巫契与那枚金灿灿的葫芦籽儿一起种在紫薇树下,然后培土。
陈实将锅中的道泉浇下,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过几天,葫芦藤长出来,便可以沿着紫薇树往上爬了。」
他想到或许会是巫契从泥土里爬出来,藤蔓一样往树上生长,便不由打个冷战,
「一定不会这样!蚕儿,走了。」
陈实唤了一声,蚕儿连忙一蹦三跳的跟上他,两条马尾辫在身后甩来甩去。
陈实注意到,这短短时间,她便将那片扶桑叶啃了一小半!
「这样吃下去,扶桑叶只怕要不了多少天便会吃完。」他不禁犯愁。
「自从娘娘让我吐丝之后,我的胃口就大了许多。娘娘说,我在长身体!」蚕儿理直气壮的说。
陈实蹲下身子打量她,这丫头的个头只到他腰间,没有看到长在哪地方。
「娘娘说,我要变态化形了,所以吃的就多了。」蚕儿道。
「变态化形?」
陈实微微一,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能吃并非坏事。
「不过也是坏事。我这里的扶桑叶吃完了,该如何去弄来更多的扶桑叶?」
他想到那日的扶桑树,只有回到那里,才能采到足够蚕儿变态化形的扶桑叶。
「只是,没有了柳叶舟,如何渡过黑暗海?而且,黑暗之中,也难辨道路。」
陈实迟疑一下,此事还需去麻烦后土娘娘。
「不过眼下还不急,扶桑叶还够吃几天。不知战况如何了?」
他作为真王,这些日子忙着与后土娘娘跑来跑去,没有关注战事。好在他的骷髅身便在前线,陈实意识与髅身相连,短短片刻,便将这段时间的战事了如指掌。
自李、杨、徐、张、夏等世家被灭之后,顾、马、高、蒋、费、翟等世家也陆续被摧毁,只不过速度比之前要慢很多。
这是因为这些世家的阴间势力反扑,这股力量着实强大,阴兵无数,鬼神遍地,杨弼不得不采用稳扎稳打的阵势,减少伤亡,以优势兵力,围剿对方的薄弱环节,步步蚕食。
不过战到如今,十三世家也只剩下一个崔家。
崔家如今聚集了其他世家的残党,高手如云,但崔家的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杨弼正在调兵遣将,对崔家阴阳两界形成合围之势。
他采取围三缺一战术,在西北角留下一个薄弱点,让崔家的高手方便突围。
但是打到现在,崔家居然没有一个鬼神或者世家子弟逃走,这个世家的性子极为刚烈,让杨弼有些头疼,只怕不付出一些牺牲,难以铲除崔家。
陈实骷髅身来到小诸天,找到杨弼,道:「崔家之所以不逃走,是因为他们知道即便逃走,也无路可去,势必会被我们赶尽杀绝。所以负隅顽抗,殊死一搏。只消给他们一点逃出去的希望,他们便会逃走。」
杨弼道:「何来的希望?」
陈实髅身道:「我伯父陈武,曾经伪装为绝望坡的天道行者,可以让他带着无上皇、杜怡然、沙婆婆等人,伪装成天道行者,便说是奉天尊之命,前来与两家说和。庄无咎,常在人间行走,认识他的人很多,知道他是绝望坡的人,可以让陈武扮做庄无咎。」
杨弼闻言,笑道:「铲除最后一大世家,何不由陛下亲自临阵?陛下一举覆灭十三世家,居功至伟。」
髅陈实摇头道:「十一大世家都是由你来打垮,崔家也是由你打垮,我不会抢你功劳。」
杨弼垂头道:「臣唯恐功高震主。」
陈实笑道:「爱卿若是信不过孤王,孤王可以赐给你一块丹书铁券,免死金牌。」
杨弼忍不住笑道:「我熟读史书,但凡有丹书铁券免死金牌的,最后都死得很惨!」
陈实是忍俊不禁,笑道:「杨兄,我们名义是君臣,但这是对黎民百姓而言,但实际上,我们是道友,是求道之人。这天下平定,除掉了天尊,定下了纲常正统,我便要学学先贤,把这真王之位禅让出去,一心求道,一心飞升。」
杨弼闻言,颇受触动,道:「是啊。我本求道人,奈何入浊流。一朝天地平,挂印去也休。若真有太平日,我也要辞官挂印。」
两人相视一笑。
杨弼笑道:「那时,作为道友,恳请陛下给个颜面,再比一场,论个高下雌雄。」
陈实哈哈笑道:「我自然是雄的!」
杨弼笑道:「未必。对了,这几日陛下在帝都做什么?若是无事,可御驾亲征。」
他还是担心自己功高震主,试图把这个平定十三世家的功劳送出去。
「抢,偷,烧,杀,还有种人。」陈实叹了口气。
杨弼不解。
陈实收回自己的意识,留一念在髅身上,胡菲菲匆匆赶来,请他批阅奏折。
这些日子他在海外东奔西走,忙得不可开交,积累下很多奏折,多数是各地呈上来的,恭贺真王登基。还有些是禀告地方上的魔变,水患,粮荒的。
陈实批阅,胡菲菲在一旁解说每一个奏折的大致意思,由陈实来做决断。二人从早忙到晚,又从晚忙到早,总算将堆积如山的奏折批完,
陈实舒了懒腰,正欲去休息,突然蚕儿惊慌的跑过来,远远叫道:「哥哥,哥哥!
人!人!人长出来了!」
陈实微微一,随即醒悟:「巫契!巫契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