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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大明之后


更新时间:2025年04月29日  作者:冬三十娘  分类: 历史 | 两宋元明 | 冬三十娘 | 光宗耀明 


未能尽歼,形同尽歼。

致远舰单舰赴鸣门,强悍的性能和战力显露无疑,竟是数进数出,搞得倭国御夷水军欲罢不能。

总像是有机会,却又无法成功。

毕竟只是一条船啊,真的这样被戏耍吗?

而他们如果要逃,也会被致远舰一直追着猎杀。九鬼守隆夸下海口要来了那么多精铁改造铁甲安宅船,又岂能就这么逃?

就这么周旋了一个下午,人力划桨的安宅船已经精疲力竭,看着虽然受了些损伤却愈战愈勇的致远舰,阿波家和藤堂家的水军率先穿越鸣门海峡。

此时临近黄昏,海上即将开始落潮。

致远舰若是要追,就必须与他们在漩涡密布的鸣门海峡中再战了。

而他们则可凭借对起漩涡时海峡间海流的熟悉多一些胜算——看上去是准备再战。

但谁都清楚,其实只是逃,赌一下此前那艘黑船不敢进海峡。

可在天色马上就要黑的时候,东洋舰队其余的战舰却终于出现在鸣门海峡南口。

他们不是追着江户足轻水军来的,从黑船出现到此刻,没有江户足轻水军的船只来到鸣门战场。

现在反倒是大明的战舰堵在了南口那边。

它们是不像倭国御夷水军一样能“铁索连江”般试图拦住致远舰,但看着致远舰毫不犹豫地追入了漩涡密布的海峡,大家都知道完了。

是了,那黑船不仅快,灵活处还不逊色于他们,海战经验如此丰富,真担心这一个海峡里的漩涡?

致远舰动力强劲,确实只需要小心一点就行。舰炮射程远,需要贴近厮杀的又并非致远舰。

鸣门海战,大明东洋舰队大获全胜。

尽管仍有一些倭船逃走,但那播磨湾和大阪湾实质上对大明洞开了。

再下一步,就是孤立无援的四国岛上诸藩望风而降。

捷报呈递入京时,已经是泰昌二十一年的二月。

到此时,新钱法已经推行三年。

叶向高主持办了这么久的大案之后,他第二次担任宰执的任期也进入到了后半段。

从中枢派到各省的巡考组将在今年陆续返京,而各省府州县如今既然已经是分设督政和执政,今年有一桩大事。

天子实岁将足四十,泰昌二十一年虽然不大办万寿圣节,却有极为重要的一次大政会议。

今年会议,大明诸省三级地方督政官都要齐聚北京城参会。

新钱法之后,要正式商定新税制。

目前的大明,仍是定额的田赋正税,再杂以市舶司、边市、钞关关税,坐店和民办工坊商税,又辅以官产院下官办厂行利润收入,这共同构成了大明的岁入。

解送中枢国库和存留地方的,也是新税制当中重要的一环。

御前,东瀛捷报算不得什么。

朱常洛只是说道:“宋时熙宁变法,先帝时太岳公变法,其中未竟全功甚至终于害民之处,有两点最为重要。一是不问地方实情不同,自上而下一刀切去。一是地方上沆瀣一气,假新法谋私利。朕御极二十年余,实则始终在变法,缓之又缓,都是为了打好基础。”

改革之难可见一斑。

王安石和张居正都是臣,尽管一时得到了皇帝的支持,但他们所能坚持的时间也确实太短了。

变法绝不仅仅只是拿出良法,保证执行得不走样更难,而他们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权柄更加细致地做下去。

朱常洛不同,他是皇帝本人。

而且这一回,他不是短命皇帝。

万历二十八年主动出击,怠政沉迷酒色、身体本就越来越差朱翊钧于惊怒之下中风不能视事,他得以提前二十年登基。

若一切未变,这泰昌二十一年实是天启元年。

但现在他已经登基二十多年,身体仍然很好。

天子说话,诸相点头称是。

回想这二十多年,最开始只是从厉行优免和厉行商税。单这一步,就整整花了七年时间。其间都是皇帝留后手、确定用人方向、打好武备基础、改革中枢培植愿遵圣意的重臣班底。

而后则是北征一举鼎定北疆。携此威望,才有地方衙署改革先于辽宁一省、承德一府试行,最终裁撤南北两直隶,走到地方衙署改制这一步。

这个过程又花了近十年。从最开始的七年到这十年,期间不断在地方上淘汰旧官旧吏,又以格物致知论培养的人才来补充,还办了不少案子一步步削弱一些跟不上变化的地方旧士绅。

饶是如此,要推行新钱法之时,仍旧闹出了刺储案。

到了此刻,新设海东省,东瀛大捷,新港宣尉司已设,缅甸在这个秋冬旱季应该可以对东吁王室做出最后一击了,天子希望推行的新法才终于要到达最核心的成果处:税制。

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财政。

朱常洛已经把框架都搭好了,此时他看着叶向高,凝重地说道:“宰执,这是朕需要放下心来的最后一件大事!此事能商议妥当,中枢和地方在财政、人事等诸多方面上下一心,推行之时万民称善,才谈得上商议国宪,自此后君臣共治约为堂堂正正国之体制!”

叶向高心情激动,弯腰道:“臣知轻重!这回大明一京三都十九省,自各省总督之下,各府知府,千余知州知县共赴大政会议。巡考组虽是以巡考为民赴诸省大考官吏,但也遵执政院之命调研入微。大政会议之前,他们都会出具报告。再经商议,务求诸税种、税率合乎地方实情,中枢、地方皆得其便。”

朱常洛点了点头:“也不必刻意议得万世之法,能管上十年二十年,一段时间内稳定已是难得。时易世易,变法永无止步之日。无非此次较之前是大变动,要慎重一些。”

叶向高很有信心:“银号、国库既设,输运既畅,钱法既行,赋税旧制之弊已有革新基础。除此外,吏治则要拜托进贤院、鉴察院督促了。”

“愿共佐圣天子,成此伟业。”

朱常洛看他们都很期待“为天子立宪条,君臣共治为国体”的那天,他不介意,只要事情能成。

大明实行实物税,有开国之初不得已的情由,也受困于当时的技术条件。

再之后,便是历朝历代的老毛病:治国要依靠士绅,便要优待士绅。学而优则仕,官员队伍里虽有理想主义者,但既然天家本身也是视国为私产,又凭什么去指责官吏们的私心?

所以久而久之,总体上大家都蛀国。虽偶有王安石、张居正这种强人出现,最终也不过治标不治本。

这治本之策,本就要触及天子、触及天家之利。

现在朱常洛肯面对这个问题,改革至少没了最难以面对的难题。大义之下,官绅家私利难道还比得过天家之利?

大家尽可找别的法子来妥协,譬如官吏待遇,譬如新的机会。

总而言之,这次大政会议是要以新税制为主题,商讨出新的平衡之道来。

官与民的利益平衡之道,朝廷和地方的利益平衡之道。

所以说一切都是为了钱,变法就是变利益分配。

而大明可分配的利益一共有多少呢?

过去,大明赋税制度里的大头总是田赋,是实物的粮食。

在金花银的兑换比例里,是一两银子四石粮。

一条鞭法之后,许多地方正赋、科则,确实能以银两计数。只不过小民所得毕竟只是粮,要换银子,受一道粮商盘剥;要交银子,受一道火耗盘剥;要解送入仓入库,受一道运耗盘剥。

以万历六年为例,实际征收得到的田赋总量为两千六百六十万石余,但老百姓实际交上去的远高于这个数字,而中枢所得岁入却远没有这么多。

泰昌朝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因为并没有改田赋旧制,但只凭厉行优免就已经能够实征四千两百余万石,远高于永乐年间三千一百余万石的峰值。

原因无他:大明这么多年,腹地总体是太平的,至少没有大规模战乱。新垦田土,岂是明初时能比?无非是仁宣之后,优免和隐田越来越多罢了。

而田赋这正税之外,虽然朱常洛有了昌明号、宗明号等收入来源之后免除了岁办等,地方科则收入也减少了不少摊牌,但对外贸易方面和厉行商税之下,岁入银两也比张居正当政时期的四五百万两多了很多,已经是一千一百多万两。

任谁都会认为:相较过去一年两千余万石、岁入二三百万两的水平,如今的泰昌朝已经不知要好多少了,要不然如何能支撑得起这北征东征南征?

然而与疆域“狭小”的宋朝比起来呢?

宋初,财政收入约在两千余万缗,那时一缗便是一千文铜钱,此前大明一两银子大约能兑六七百文好的制钱。

细算起来,宋初这财政收入已经比大明此前那两千多万石粮、二三百万两银要多了。虽然真算实际粮价,大明收入可能更高一些。但元丰年间,宋朝岁入已经有六千多万缗。到了南迁后,绍兴初年虽然一度只有三千余万缗,可到绍兴末年就已经有八千多万缗,淳祐年间更是到了一亿两千万缗以上。

这当然有盘剥更严重而大明则遵祖制田赋比例低、定额征收的原因,但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税赋潜力很大,而且至少宋朝岁入是能统计进来并且增长的,不像大明,财政收入峰值出现在永乐年间。

现在,大明也不必像宋朝那样往死里盘剥,把财政收入搞到每年数以亿两的级别,但至少也可以借鉴长处。

譬如商税方面。

经过秋冬大集之后与地方的斗争,再有之前皇帝从徽商等大盐商入手开始改革盐政,这几年岁入实银暴增就有盐政收入的功劳。

但与宋朝相比又算得什么?宋初盐钱收入三百多万缗,到南迁后乾道年间暴涨十倍到了三千一百多万缗。就算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也十分可观。

另一个则是宋朝的官员待遇。由于官员待遇实在好,这种“富养”政策下,官吏反倒愿意朝廷账目上岁入越来越多,这样给他们就能分得越来越多。

大明则不一样,不明确好各种待遇,反倒让这些待遇都变成了潜规则,有些还上不得台面,让地方上只能通过变相盘剥私下里搞。

此时御前,叶向高通过这两年来所做的准备,心里已经有数了。

“譬如榷茶。国初时南直隶榷茶一年可入六十八万两,后来只有川陕榷茶。若茶尽数专营,一年便足可岁入数百万两甚至千万两有余。酒之一项,不遑多让;契税虽可薄征,仅作财货流通统计依据,却也能岁入两三百万两;市舶关税,待东瀛南洋北疆西域都鼎定,足以千万两计;加上坐商、工坊……”

朱常洛听他盘着大明的真实家底,似乎一年岁入数千万两当真不在话下了。

他赶紧叮嘱道:“也不可尽数由朝廷专卖,卿等商议税制时,还要立足长远,予民间活水。朝廷能把新钱法稳住,将来都可因时势再调整。朕的意思,新税制不必再定额,螺狮壳里做道场倒在其次,地方上完成任务了多的就能揣进腰包,这不行。官吏和公务开支给足应有的了,却也不能让地方和各衙务必求多以便存留,继而盘剥过甚。”

朱常洛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朝廷收税,是为了使国家越来越好地运作下去,却不是像民间人家一样不断敛财置产。朝廷收上来的税能花出去,收支平衡,有盈余或可借贷以应急,这就够了。一来一去之间,这税收变成了大明更好的路桥、水利、武备,变成了越来越多的屋舍,越来越多的人才,那就能越来越好。”

他总结道:“总之,预算、决算,收多少、怎么收,用多少、用在哪里、怎么审核,把这些规矩定好更重要。最主要的是,小民更富裕,愿交税,不必要的损耗负担别加在他们头上,这就是好的开始。总体而言,只要都在勤勉辛劳,财富本就在增加,朝廷税制、财政,是做调节,是保大局向好,非为了敛财享受。”

皇帝及诸相的御前会议定了调,大明这场最特殊的大政会议就进入正式的筹备期。

地方军政有枢密院和治安院盯着,民政有执政府体系盯着,而各地首官则开始陆续做准备。

远地方的要提前数月启程赴京,他们做功课的时间更短。

兖州府腾县,朱由检作为知县也必须赴京。

时间匆匆过,他现在也是虚岁二十的成年人了。

“殿下,巡考组不便考评,谁也不便考评。这回进京能不能升官,只能由陛下来评定了。”卢象升笑着调侃。

“你还不是?”朱由检没好气地说,“只是你回京后,大约就要大婚留京了。我若再升迁任用他处,却少了个好师爷。”

卢象升微笑回答:“我若一直赖在殿下身边,不知天下多少人要恨我入骨,总要给其他人一个亲近殿下的机会。”

“……也是。”

朱由检回想着这两三年的经历,轻轻吐了一口气:“一县之地犹如此,父皇这二十余年,殊不容易。”

卢象升收敛了笑容,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殊不容易。殿下有此体悟,想来陛下应当极为宽慰。”

“但盼我为腾县百姓秉公直言,父皇不会怪我只看一隅吧。”朱由检不确定地问,“我既知腾县,眼下只为腾县争,这也是应当的,是不是?”

卢象升装模作样地严肃点头:“自然。朝廷与地方,本县与领先,本来就总有争端。殿下能为腾县争,才算真正知道了将来臣下心思计较,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朱由检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省府可争不过本县。”

卢象升也笑起来:“若有理有据,省府拿县里奈何不了的例子也多,不差殿下一例。”

朱由检和他一起大笑了一番之后,再看堂外忽然有些留恋。

“父皇万寿节前抵京便好。既为官一方,就再做些事吧。今日只遗恩泽于一县,将来总能遗恩泽于大明,都是孤之臣民,也不算厚此薄彼了。”

卢象升闻言作了一揖:“东翁悟了。”

眼下就说“孤之臣民”有些僭越,可是太子都能来做县官了,大明早已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大明。

现在太子经过历练,虽然手段上仍显粗糙,许多事能成是因为他的身份,可是能够有热忱来为治下百姓谋福利,这就已经足够了。

大明这种蒸蒸日上的好势头,眼下看来至少能够延续两代人,至少一甲子。

而以眼前这位储君开大明先例的这份历练经历,将来呢?

这时卢象升又想起一件事:“那太子妃……”

朱由检顿时扭捏起来,目光有些躲闪。

卢象升却脸上含笑:“我看陛下不会怪,不妨先明言陈情,得旨入京让陛下和娘娘看看嘛。殿下尚未大婚便奉旨南巡,又委任在地方,陛下必定早就有此意。要不然,朝廷早就奏请为殿下选太子妃了。”

朱由检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此刻被“放养”在外,岂会没有这些“艳遇”?

只不过太子妃实在很重要。

朱由检闻言也无奈:“那就都带入京吧。”

卢象升点了点头:“如此殿下也要大婚了,大婚之后再赴任嘛,将来太子妃娘娘随殿下辗转各处,可不必宫里受拘束。只是在宫外,殿下能不能让后宅安宁,又是将来后宫清净与否之考验了。”

朱由检不禁张了张嘴。

卢象升却继续调侃:“陛下只怕羡慕殿下啊,转任各方,将来东西六宫都是殿下心喜之人。陛下待殿下甚厚!”

朱由检哭笑不得。

但似乎……确实有这个好处,也有这个难处。

若他在地方上忙于公务,这官衙后宅里,他的女人们争斗起来手段可绝不像在宫里那么束手束脚。

一时之间他不禁凛然:看来还是得早点升任京官为好,在地方上若是拈花惹草太多,或者别人时不时来美貌少女来诱,父皇都瞧着呢。再闹出什么后宅不宁甚至出人命的事,那可不美!

莫不如就现在这些,若是再诞下子嗣,大明又有后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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