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穿来之后见过的领导人多了。
所以他没什么激动之情，随大流的拍巴掌，看几位大领导在前方就座，掌声刚刚停歇，而随着居中的一位大领导一声“同志们过年好哇，给你们拜年喽！”
“哗哗哗”又响了起来。
有不少人确实第一次见，简直心潮滚滚，热泪涟涟。
陈奇心如止水，行为上却像初进贾府的林妹妹，一举一动都学着别人，大家停自己就停，大家坐自己就坐。
团拜会，说白了就是坐在一起唠唠嗑，拜拜年。故此气氛比较轻松，发言也不会长篇大论，更不会谈及重大国事，现场还有许多党外人士和社会各界代表呢。
前不久刚发了文件，要反对自由化么。大领导就此展开，简单讲了讲要团结一心云云。
陈奇拿起杯子又要喝茶，发现没有了。虽然他两辈子也没弄明白鱼头朝谁、鱼尾朝谁，主陪、副陪、三陪、主宾、副宾、三宾这些玄奥的道理，但领导讲话，他鬼鬼祟祟的要水不太好还是懂的。
于是又走神。
说起来，他与壮壮的干爷爷依旧通信，对方已经年过60了，委婉的透露心声，说退休打算去教书云云。陈奇表示了对理工科的无知之情，同时对此想法大加赞同，嗯。
老人家还笑称，陈奇是上海女婿，没了身份限制，以后可以时常见面，畅谈电影艺术。
“哗哗哗！”
他被掌声打断，却是讲话完毕。下一个流程，便是几位领导走下来，与大家握握手，问候问候。陈奇这时候才倒了水，滋溜滋溜的喝，得亏早上啃了两只猪蹄垫垫，不然真饿肚子。
整个会场，除了靠前的几桌有身份牌，余下都是随便坐的。
陈奇有一种公司同事发零食的感觉，装模作样的瞎忙，实则抻着脖子偷偷关注发到哪里了，等到自己的时候，还得惊喜：“啊，给我的么？谢谢！”
“哗哗哗！”
整个过程，大家一直在拍手。领导是随机握手，说上一两句话，很快就到了附近。
大领导目光往这边一瞟，不紧不慢走了过来，先招呼，然后文化部、广电等等，还特意与广电的领导说了声：“春节晚会还可以，再接再厉！”
“我们一定努力！”艾部长忙道。
这年头，领导人没啥事也爱看电视。艾部长心里委屈，谁让那孙子前两届无限拔高，然后拍拍屁股就不管了？只能落得个“还可以”的评价，不出错就是胜利。
陈奇看热闹呢，不想大领导马上朝向自己，伸手握住，笑道：“你这个娃娃哦！上来就要拍那么大的题材，你把握的住么？”
“具体创作我想邀请有经验的老同志、老前辈来，我主要抱着学习的态度！”
“是这么个道理，但也不要太过胆小喽。今年还要拍什么片子？”
“今年还是出口，赚美元去。”
“嗯，要得要得！”
大领导点点头，又道：“我们自己的片子也要做好，要中外兼顾，年轻人不要怕挑担子，能者多劳嘛！”
“我们一定拍好片子，继续为人民服务！”
有说有笑的令人侧目，而且停留的时间未免久了点，若非场合不对，怕是要聊聊具体怎么拍摄了。
很多人眼红，眼红也憋着。
80年代我国出口都是哪些产品？
第一大类就是能源，石油、煤炭这些，尤其是石油，一度占了出口额的25。然后是玉米、茶叶、生丝、罐头等农副产品，还有纺织业也占25，外加玩具代工、电子代工、低端机械等等。
一句话就是“贱卖能源、轻工崛起、机电萌芽”。
而它们都是以省、市为单位的，东方公司才多少人？所以说，在这年头陈奇能在美国轰一亿多美金的票房，什么概念无需多言。
团拜会来了个年轻人！
“哗哗哗！”
领导们转往下一桌，陈奇这边坐下，一直等他们问候完毕。最后，大领导又做几句总结，团拜会结束。
他还期待有几个不长眼的来挑事，结果一个都没有。
大家陆陆续续往出走，朱领导忽道：“小陈，坐我的车，我直接送你回去。”
“哦，那麻烦您了！”
上了红旗小轿车，朱领导道：“过阵子有新领导要来，肯定把你叫去谈话，但你不用担心，你和东方公司性质特殊，谁也不会动的。”
“新领导？”陈奇一愣。
“我很快就调任了！”
他见对方瞪大眼，笑了笑道：“不用露出这幅表情，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您这，唉……”
陈奇心思复杂，甭管怎么说，对方待自己不薄，问：“那您的新岗位是？”
“你就不要打听了，总之你好好干，以你现在的成绩哪怕往后两年中规中矩，往上升一升也没问题。说起来，你的位置比我稳固咧！”
朱领导开了个玩笑。
陈奇略微思索，大概明白了前因后果，领导是提倡宽松的。
换言之，接任的肯定是个偏保守的领导。
陈奇有些担忧，但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国内电影一滩烂泥，保守或开放都没用，除非彻底改革。
春节刚过，官方就发布了一条消息，号召全社会为亚运捐款。
很快出现了第一个捐款者，是江苏盐城的12岁学生，叫颜海霞，她把自己1块6毛钱的压岁钱捐了出来。虽然上了新闻，但并未引发热潮。
国家是真的穷。
中央财政拨了8.5亿，京城自筹了4.7亿，出售广告、转播权筹了2.7亿，号召香港商界捐款、盖亚运村预售等等，反正各种方法都用上了，但还是不够。
到1989年的时候，缺口还有几亿元，随即才掀起了全民捐款的热潮，同时发行亚运奖券，这才把缺口填上。
霍英东捐了1亿，李黄瓜捐了1千万，台湾同胞捐199011元，寓意“1990年第11届亚运会”，嗯。
还有侯宝林出山巡演，捐了一万块，费祥、张明敏巡回演唱会捐款等等。
最后，亚运会总支出21.37亿，未亏损，略有盈余。
东方公司是国企，不好直接捐钱，所以陈奇想的是合作，通过一些商业运作让亚组委赚到钱。但他不能上赶着，伍韶祖主动搭话了，肯定会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