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要不要休息会?”苏云亭骑马跟上顾南夕。
经过几日的奔驰,他们这条蜿蜒漫长的队伍,终于抵达了河中府。
苏云亭这次从海外带回来的东西太过重要,这几天,顾南夕晚上都没敢睡实,困倦得很,面色极其疲倦,让一旁的苏云亭心疼极了。
顾南夕摆摆手,坐直身体,看到河中府府城就在视线尽头,微微舒口气:“再坚持坚持,等到了府城,咱们再歇歇。”
顾南夕回首,离自己不远处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姝瑶还好吗?北面不比江南,空气干燥,气候严寒,她可习惯?”
苏云亭瞥一眼安安静静的马车,柔声道:“昨晚流了些鼻血,军医看过了,给开了生脉饮,今天便感觉好了许多。”
“那就好。”顾南夕让亲卫把自己的狐裘斗篷找出来。
火红色狐裘,在苍茫大地上,如同火焰一般,流光溢彩。
“给姝瑶送过去,别冻着她。等到了云州,再让梅棠把攒下来的皮裘全送给姝瑶。”
苏云亭毫不客气地接过皮裘,笑嘻嘻道:“娘,您把好东西都给我媳妇了,不怕未来大嫂生气啊?”
顾南夕没好气道:“哪里来的大嫂?你大哥要是有你半分嘴甜,说不定早就成亲了。”
苏云亭乐得瞧大哥热闹,还添油加醋起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要不您干脆直接给大哥找个媳妇,不然,靠他自己,怕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顾南夕轻踢一下马腹,翻了白眼:“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才不管这事。”
苏云亭龇着一口大白牙,笑道:“以前让我们别早恋的,是您。现在催婚的也是您。真让您去催吧,您又不干。当您儿子,可太难了。”
“滚滚滚,一边去。少在我面前晃悠,去陪陪姝瑶。人家一个年轻女郎,孤身一人,不远万里跟你来云州,你可不能欺负她。”
苏云亭瘪瘪嘴,拖长调子,酸溜溜道:“娘,这媳妇是给您娶的吧?要不是因为有您在,姝瑶都不能跟我来云州。您有好东西,不给儿子留着,尽想着姝瑶。唉,我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海里。你俩才是真爱,我是个牵绳子的。”
“去去去!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去?!”
顾南夕赶走苏云亭,骑着马把队伍巡视一遍。
想起苏云亭的话,顾南夕失笑,这臭小子,调节婆媳矛盾是一把好手!
“小没良心的,你娘我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小儿子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自己。
他即将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小家庭的一片天。
顾南夕心里是有些难以言说的酸涩,但更多的是欣喜。
养孩子就是不断离别的过程。
从孩子蹒跚学步,到摸爬滚打,再到顶天立地。
这便是传承,不仅是血脉的传承,更是意志的传承。
“干娘!干娘!”
马蹄阵阵,卷起雪花纷飞。
李明德亲自带领数百人,出城迎接。
“明德,你做的很好。”顾南夕的眼神宁静从容,如春日晴空下的山峦,柔和而不可撼动。
原本得到消息,激动不已,急不可耐的李明德,对上顾南夕的视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渐渐平稳下来。
李明德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干娘,让您见笑了。”
“嘻嘻,可以理解!毕竟我带来的东西,足以跟云州大炮比肩。你失了沉稳,是多正常一件事啊!”李明德把手搭在李明德身上,痞里痞气道。
李明德先是一愣,随即笑容绽放开:“好小子!真有你的!这可比什么宝石贵重多了。你可真行,鸟不悄的,就办成这么大一件事!”
李明德勾起嘴角,得瑟道:“我做的事,你想都想不到。说出来,吓死你!”
两人一顿斗嘴,长时间的不见面导致的陌生感,也在你来我往中,慢慢消融。
顾南夕没管这两人,而是加快了队伍的前进速度,不进府城,她就没办法安心!
李明德早已命人在刺史府准备宴席。
没有歌舞,只有一道道美食,一壶壶美酒。
宴会厅四周摆着碳炉,大门一关,厅内温暖如春。
崔三论脱下外袍,露出白色细棉里衣,大大咧咧坐在左侧。
姗姗来迟的王不喜,在仆从端着的铜盆里洗洗手,又擦了几遍脸,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挨着崔三论坐下来。
李明德借着地主之便,把自己的座位安排到苏云亭旁边。
顾南夕去换衣服了,不在大厅里。
众人便随意地交流起来。
李明德:“崔大人,您穿的是棉布衣服?”
崔三论微微抬起下巴,略带得意:“哎呀呀,正是如此。纺织局第一批出来的棉布,送给了南夕。小南夕非要送给我,说我年纪大了,要穿舒适透气的里衣,免得睡在火炕上,出汗着凉。”
崔三论抬起袖子,故意显摆:“我哪能占她的便宜?后来,小南夕非说这批棉布有瑕疵,我这才收下来。哎呀,她就是这般孝顺!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给我一份!”
崔三论在孝顺和最后一句话加重语气。
王不喜眸光闪闪,附和道:“这也是因为崔大人做了表率,只要了一身衣服,没多要。这才得以父慈女孝。”
崔三论的脸色沉下来,眼神像刀子似的,射向王不喜。
王不喜权当没看见,端起酒杯诉苦:“我们云州惨啊。云州大战,害的我们元气大伤。本来就没多少耕地,经历战火后,更是大大影响今年的收成。但云州百姓们说了,只要大人需要,他们勒紧裤腰带,饿一饿,也就扛过去了。”
王不喜唉声叹气:“只是我身为父母官,哪能忍心让云州百姓百姓流血又挨饿?”
苏云亭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两人唱念做打,还打言语机锋。
姝瑶见状,满头雾水。不是说云国公麾下是铁板一块吗?
她怎么好像看到了刀光剑影?
李明德咳咳两声,端着酒杯,往苏云亭身边挪了挪,语重心长道:“云亭啊,咱们是结义兄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