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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凌度山脉和柔狼山脉的阻挡,由北向南的风雪被阻挡住了。
由此,在两山之南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形成了一片回风回雪区。
从柔狼山和凌度山之间长达十数里的山口吹进来的风雪,在这片广阔土地上,形成了一道道水浪纹的涟漪形状。
这是很美丽的自然景观,只可惜这水浪纹的雪地,早已被刘锜大军和西夏军的战斗,践踏的不成样子了。
完全被破坏了的积雪下面,已经露出了枯黄牧草的草尖。
这时候,西夏各军司正像群狱一般对刘锜部的军队展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围杀。
他们很有耐心,因为战果已经确定,他们不需要与困兽搏命。
旗号、战鼓在如此宽阔的战场上,想要调度全军是不可能的。
中军统帅只能下达一个最简单的作战意图,然后由各部军司去自行发挥。
刘锜升起了血色大纛旗,命令大军各自为战,决一死战。
与西夏军纠缠的越紧密,西夏的三大王牌军团就越难发挥作用。
他们的拼命,就能换回更多的代价。
而西夏各军司散布在广袤的雪原上,也是鹰犬前驱,迂回包抄,分进合击,层层推进,蹄声雷动。
一对巨大的羊角,仿佛恶魔的双角,狰狞在拓跋厚的中军大旗之上。
旗下,拓跋厚披挂整齐,一身棕黑色的皮制铠甲,头盔上猩红色的盔缨随风飘扬着,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
他知道,这支宋国大军,他已经吃定了。
宋国历数年之功,倾举国之力,举行的这次对西夏之战,将以全面失败而告终。
西夏人的战旗图腾有好几种,白牦牛、猎鹰、苍狼、山羊、猕猴等。
拔跋厚的战旗就是山羊。
事已至此,既定战略目的达成,接下来他只要等着接收胜利果实就行了。
游牧民族总是需要依靠相互的协作和一定的战斗技巧才能狩猎,才能与其他部落为了草场而械斗。
故而他们天生就拥有战斗技巧和经验。
他们的战争动员和集结,要比中原农耕民族简单快捷的多。
他们不须要经过程序复杂、时间漫长的征兵、操练、演习攻防阵式、准备辎重粮草等等.
辽阔空旷的草原戈壁又为他们的骑兵,提供了足够的战略纵深。
所以,他们不用像农耕民族的军队那样,担心被人截断了粮道或者断了后路什么的。
因此一来,他们就很容易掌握战争的主动。
现在,他们已经掌握了一切优势,天时、地利、人和……
只等收获就好了。
时寒所率左路军杀到了西夏军团的屁股后面。
这支西夏军团正要迂回穿插,楔进刘锜部的腹心。
这么肥的一口肥羊,他们怎么能不狠狠叨上一口呢?
可是忽然间,后路就莫名的出现了一支宋军。
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宋军的实力如何,他们已经摸清了。
从柔狼山到会州一线,是宋军援兵的唯一通道。
可那条通道已经被卓罗和南军司卡成了铜墙铁壁。
柔狼山上的宋军决死一战,全部下山了,正被他们围困起来,蚕食吞没。
屁股后面突然杀出来的,是谁的人马,是谁的部将?
时寒也没想到竟能给西夏人来个“千年杀”。
这些西夏人已经断定后路没有了宋军,大意了。
他们嚣张的甚至没有往后路安排斥候。
反正已经要全军投入大决战了,还看什么后路。
再加上人喊马嘶,加上风向对声音的影响,加上宋军全是步卒,没有战马,行动声息较小……
有机会对西夏人玩个“千年杀”,时寒也不介意捅他们的屁股。
冲锋在前的火器兵,又拿出了他们的甩石兜,点燃的手雷齐刷刷地抛了出去。
手雷爆炸,瓷片、铁片、铁钉,四面八方的溅射,登时清空了一片。
反应过来的西军兵匆匆拨转马头,毫无顾忌地踏着战友的尸体冲过来的时候,第二批手雷就在他们的头上、身侧、脚下发生了爆炸。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反应过来的西夏骑兵开始摘弓反击了。
对面的宋军火器兵顶着箭雨开始了三段式射击。
双方都不停地有人倒下。
接着,宋军的弩和箭也开始进行起空中掩护了。
乌云一般的利箭呼啸往来,及时顶在头顶的盾牌,护住了盾下战士的要害,但还是有很多双方士兵倒下。
西夏骑兵从两翼冲过来了。
然后,在两翼雪地上刚刚架置好的虎蹲炮,就把一打百余颗的鹌鹑蛋大小的铁砂打了出去。
这种霰弹炮的中程杀伤效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中之一枚,人马皆穿体如洞,血流如注。
“唰”地一声,面前便清空一片。
而西夏军的战马几乎从未听过在这么近的距离,发生如此巨大的声响。
马惊了!
火药投入战争使用的时间还不长,威力巨大、配比完美的黑火药此前更是从未现过。
偶尔有些金兵还受过宋军火器的洗礼,就是早期那种威力极小,全凭火焰和爆炸声响吓唬人的竹管突火枪。
就是个威力还不如“魔术弹”的小号焰火。
而西夏军,连那玩意儿都没见过。
就算偶有士兵见过,那些士兵也早就不在了。
西夏军的战士已经不知更新了多少代,他们和大宋从几十年前就不再接壤了。
先是几匹受惊的马乱跑乱窜嘶叫起来,很快就演变成了全军的互相挤蹭轧压。
时寒怎么可能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趁着西夏军的骑兵大乱,丧失了冲阵的威力,丧失了机动的优势,时寒果断下达了全军压上的命令。
一支失去阵形、互相冲撞踩踏的部队,面对一支队列整齐、长短兵器配合、远程兵种配合,还有战术配合的军队,便只能形成一面倒的被辗压的局面。
当宋军全军压上的时候,擅长冲阵的西夏骑兵人挤人,马挨马,简直就成了一个个的活靶子。
而且这种打法,使得宋军成功缴获了大量优质战马。
郭棣的右路军团就没有时寒那么幸运了。
这个军司的西夏军将领行事作风比较谨慎,他在后路也派了斥候。
虽然从道理上说,这已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所以在发现突如其来的宋军之后,这支西夏军团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调整。
而且,这支西夏军团本身还处于整个大混战的外围区域,所以它有足够的空间进行调整变阵。
前队变后队,战斗阵形的形成,每千骑一个箭矢状的冲锋突击群。
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形成最完美的冲击阵型。
而郭棣这边在发现已被敌骑发现之后,就停下原地组织防御阵型了。
所以,当西夏人引以为傲的百余具装铁骑组成锋镝的尖刃,带着无数的骑兵,试图一举撕裂这支宋军步兵的防御阵地时。
火炮、火铳、弓弩、抛弹器抛出的手雷就发出了剧烈的轰鸣。
由于爆炸产生的浓浓的硝烟,随着风向,全部吹向了西夏人的阵地,呛得他们咳嗽、流泪,硝烟入喉甚至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火铳手和弓弩手、抛弹手迅速接近,进行了第二轮密集攻击。
后边的宋军长枪手、刀斧手紧随其后,在猛烈的火器剧烈爆炸产生的巨大混乱中,迅速接敌,激战起来。
这就是杨沅把他的全部训练完成的火器兵一分为三的原因。
随着亲历过宋军火器的西夏兵逃回,西夏军很快就能了解这种新式武器的特点、射程、威力和战斗效果。
那时,西夏人就会研究相应的战术战法还有相克的武器。
武器装备的研发或许没有那么快,但是相应持战术战法的调整,却能大幅降低火器的威力。
而杨沅翻山越岭而来,不管是火器的种类还是弹药储备,都不支持他的持续战斗和大量消耗。
所以,必须把它用在刀刃上。
西夏兵最强大处是冲阵。
冲阵的武器是战马。
杨沅把这有限的火器平均分配给三路人马,就是为了让它发挥比这个年代的火器杀伤力还强大的效果:吓唬人。
准确地说,是吓唬马。
这也是后世战斗中对付象兵的最有效手段。
阿庇安在《罗马史》中说:“(汉尼拔战争期间)当交战的时候,罗马人的马匹一看见战象,嗅到战象的气味,队伍就乱了,开始逃跑”。
那时对付象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假狮子,配合狮子的粪便,阻吓大象的靠近。
再到后来,就是利用声响了,声响的吓阻最有效的就是火药的运用。
马的智商比象更低一些,只要头马还有冲锋,马群就会下意识地跟上去。
可是杨沅的火器兵又不只是靠着声响吓阻这些战马。
弓弩或许不能马上对冲锋的头马产生杀伤效果,尤其是装备了马具护体的具装骑兵。
但是火炮和火铳能,弹丸可以轻易撕裂战甲的保护,对战马的肉身产生强大的杀伤效果。
而冲锋的头马一旦倒下,亦或因为剧烈的疼痛或恐惧而逃跑奔逸,整个骑兵冲阵就不战而溃了。
这时步兵一旦接近,上刺骑兵、下砍马腿,失去了奔跑动能的骑兵,便陷入了极大劣势。
杨沅的中路军冲击迅猛。
由于接敌迅急,左右两翼的西夏军又被时寒和郭棣的兵马缠住,他们的锋刃可以直指向前,杀向腹心。
这么做,杨沅自己也有陷入敌军的危险。
但是,他必须这么做。
只要和刘锜部进行接触,让刘锜部看到援军,刘锜部就会改变打法。
而且,由此焕发出来的巨大士气,可以让刘锜部的官兵,一个个化身“狂战士!”
刘锜部的剩余兵力可还不少,投入最终一战时,足有五万人。
这是杨沅在柔狼山上遗下的伤兵口中问出的消息。
杨沅本部人马,约有两万人,这两支人马一旦汇合,再加上军心士气的巨大变化,足以扭转战局,达到中心开花的效果。
不过,杨沅用来切入敌阵的兵马,一直是疯魔军团。
留在他本部的火器兵,他一直没有使用。
一则是疯魔军团就在他的直接指挥之下,有这支部队在,可以最大限度地帮他节省火器兵的消耗。
二则是在接战之后的俘虏口中,他问出了西夏三大王牌部队的存在。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他的火器,要用在战驼、铁鹞子、步拔子身上。
都说西夏铁甲可敌箭矢,他倒要看看,能不能抵得住一颗颗呼啸的弹丸、一颗颗“怪叫”的铁片和铁钉。
因此,杨沅把火器兵放在了中军。
疯魔军破阵开路,步兵垫后扩大战果,火器兵中军待命。
一路杀来,随着缴获的战马投入战斗,杨沅的麾下,也渐渐形成了一支骑兵队伍。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杨万里等人严防死守,宁死不肯让杨沅去阵前得瑟。
这要真有一枝流矢冷箭什么的射中他,后果不堪设想。
杨沅无奈之极,只好亲自擂战鼓助阵。
杨沅用的这只鼓,是制作工艺最好的烟墩大鼓,产自关中,缴获于宝鸡。
“追星槌”、“揽月槌”、“冲天槌”、“撼地槌”……
虽然学的时间不长,但杨沅擂的有声有色。
军乐队簇拥在他左右,号角、唢呐、串铃等乐器作为伴奏。
一曲紧凑激烈、刚猛高亢的战鼓声,似乎重现了千年前大秦“虎狼之师”横扫六合的雄壮威风!
战鼓咆哮,号角长鸣,双方旌旗乱如激流澎湃。
战士如犬牙交错,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冲击。
杨寿领着疯魔军,化作数个箭矢状突击群,一路只管破坏冲阵,把缠战厮杀丢给后续跟进的宋军。
终于,远远的刘锜兵团,注意到了援军的存在。
双方相距尚远,但是正与刘锜兵团战斗的西夏军,已经获悉了后阵出现大量精锐宋军的消息。
所以,他们必然要做出一些调整和防范,而这种调整和防范,就像涌动的暗流,正与西夏军激战的宋军有着最直观的感应。
接着,宋军中的箭楼上面,宋军瞭望哨发现了远在数里之外的宋军大旗。
瞭望哨匆匆从怀里取出一面早已认为没有了使用机会的战旗。
他只庆幸,还没因为绝望而把这面令旗丢弃。
而其原因,也只是因为平揣在怀里,还有保暖的作用罢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向主帅刘锜汇报,因为刘锜领着亲兵,也直接与敌接战了。
这是一场大混战。
瞭望兵颤抖着因为寒冷和激动而发僵的双手,好不容易才把血色大纛旗撤下来。
然后,一面质地为纯白色,上绣杏黄色麒麟的战旗,噌噌地升上了箭楼的最顶端。
大风呼啸,呼啦啦就把战旗在空中抖的完全展开来。
麒麟,瑞兽也!
白底杏黄纹,麒麟战旗,意味着……
援军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