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伯·克拉克最终决定带剧本回去,好好读一下剧本。
“这个我可以直接带回去吗?”
“当然。”陆严河点头。
他知道,在好莱坞,很多人为了让剧本保密,一般在演员确定出演之前,都是要求演员现场读剧本,读完就要带走的。
凯特·温斯莱特在出演伍迪·艾伦的《摩天轮》时,这个剧本就是电影公司安排人带到英国,找到凯特,就现场等着她把剧本读完,然后又带走。
陆严河是觉得,这样做虽然有好处,但也有很不方便的地方。
尤其是,他又不是伍迪·艾伦,还没有到一个剧本就会遭到各种方式的“偷窃”的程度。
“不过,剧本就保留在你手上,包括你的经纪人,我希望在你自己想要出演之前,都先不要给他们看到。”陆严河说,“我不想接到一些电话,来给我推荐演员。”
尤伯·克拉克笑了起来,说好。
他又说:“陆,你是什么时候想要让我来演这个角色的?”
陆严河在要不要实话实说这件事上犹豫了一下,决定撒一个美丽的谎言。
“在去年十二月,跟你在一些活动见过几次以后,我就有这个想法了。”陆严河说。
在原版的《红眼航班》中,男主角兼电影反派的演员基里安·墨菲,诺兰电影的御用演员,他在《红眼航班》中的表现,可以说是在好莱坞留下的第一个深刻印象——
据说,诺兰也是从这部电影知道的他。
陆严河很喜欢诺兰的选角导演约翰·帕帕席德拉评价墨菲说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无时无刻不散发出智慧,但又带着恶作剧和神秘感,在他眼睛后面有一种不安的黑暗。
这是一个演员身上非常难能可贵的特质。
尤伯·克拉克有这样的特质。
而他有这样的特质,是陆严河每一次在跟他目光对上的时候所感受到的。
或许,只有陆严河感受到。
那种看向自己最大竞争对手、而自己又不是一个充满恶意的人所散发出来的,带着一点不安的黑暗面的安静目光。
陆严河在登上回国的飞机之前,坐在候机室里,给尤伯·克拉克发了一封邮件,里面只有一段话:
尤伯,你问我是什么时候想到,这部电影要找你演。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是当我们隔着人群看到彼此时的一些瞬间。你是一个善良、正义的人,但我们都要面对人性的弱点。将这样的特质与杰克逊结合起来,无限放大,你就成了我心中关于杰克逊独一无二的人选。
等他在漫长的飞行中睡了一觉,又醒来,读了半本刘家镇的新书以后,飞机落地了。
陆严河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拿自己的随身行李箱和背包,跟邹东、汪彪他们碰头,往出口走。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
陆严河拿起来,发现是尤伯·克拉克回复的邮件:显然,我无法拒绝你。
陆严河笑了起来。
龙岩。
黄太走进黄总的办公室,说:“陆严河今天回国了。”
黄总问:“你跟他约了时间了吗?”
黄太摇头:“还没有,这一次去跟他谈,必须万无一失了,如果他还不肯接受的话,我们就只能够启动备用方案了,《焚火》的续集,今年必须开机。”
黄总:“两千万的片酬,5的海外收益分成,28的角色衍生收益分成,这个条件已经到顶了,即使商永周都没有他高,如果他还不满意,就只能这样了。”
黄太点头:“唉,他刚拿奥斯卡,风头正盛,估计是难谈啊。”
黄仲景说:“这一次你先约时间,我跟他见面谈。”
“不用我去吗?”黄太一愣,有些惊讶。
黄仲景说:“之前你跟他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这一次我一个人去吧,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启动备用方案。”
黄太深吸一口气,“行吧。”
黄仲景又说:“另外,这一次让张杨退出《焚火》这个系列的宣传工作吧。”
黄太震惊地看着黄仲景。
张杨就是之前在朋友圈阴阳陆严河的龙岩宣传总监。
也是跟黄太和黄总相识已久、相识于微末、一起打拼起来的元老。
黄仲景:“希望这样能够让陆严河松口吧。”
黄太:“不是,让张杨退出《焚火》系列的宣传,你是认真的吗?当初他——”
“我并没有让他退出宣传总监这个位子。”黄仲景打断了黄太,神色严厉了两分,“陆严河跟我们合作的项目,除了《焚火》,还有《龙门客栈》,除非龙岩以后跟京台一样,跟陆严河不来往了,不需要他的合作了,否则,及时止损,好过之后壁虎断尾。”
黄太不说话了。
陆严河回到孜圆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行李,然后打扫卫生——其实卫生都定期有阿姨来弄的,但是陆严河自己想弄一下,通过这种日常的行为,从过去几个月的、完全是另一种的状态中出来。
回到生活里。
卫生打扫完以后,陆严河又在手机软件上买了一点菜,自己做了一顿吃的,打开投影仪,一边看着春节期间开播的《武林外传》第三季,一边吃。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吃饱喝足,他拿了一本书,坐在沙发上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就一阵困意袭来。
头一歪,书从手里掉了出去。
睡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陆严河知道,自己并不是这样的心境。
但是,在他迷迷糊糊地进入更深层次的昏睡之前,他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这种想睡就睡一会儿的生活,太爽了。
睡醒时,正好是傍晚。
窗外暮色四合。
夕阳这玩意儿,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滤镜,在它的修饰下,一切都变得柔美了。
陆严河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双眼无神地坐着,等惺松的眼睛恢复精神。
这个时候,李鹏飞给他发来消息:要不要去十三中附近吃那家他们以前常去的面馆。
那家老板做的肉丝干拌面,一绝。
陆严河瞬间就回过神来了。
清醒。
他回:走!
李鹏飞:那我开车来接你?
陆严河说:行。
他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拿了顶帽子戴上,又翻出一副墨镜戴上,穿着因为刚才压在沙发上睡觉而发皱的T恤,外面罩了一件夹克,等李鹏飞一到,趿着一双懒汉鞋就出门了。
李鹏飞看着他上车,笑,“哟,你这是……刚睡醒?”
“差不多。”陆严河摘下墨镜,问:“你怎么今天想着来约我去吃面了?”
“以你的习惯,刚回国,肯定不想再接触任何工作上的人和事,大概率就是自己一个人待着,所以问问咯。”
陆严河现在的朋友越来越多,真正了解他的其实还是就那么几个。
李鹏飞这些年跟他见面实在是少,可是,好像他们之间却什么都没有变化,没有一点生疏。
有的朋友,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们一起回了十三中。
他们的母校。
也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一晃眼,他们认识了快八年了——陆严河说的是,来到这个时空的他。
对李鹏飞来说,则是九年。
当然,这不重要。
只是人常常在自己还安慰自己很年轻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生活就会提醒你,不,你的人生里已经有了一个叫做时间的东西了。
时间这个东西一旦来到你的人生里,你就很难,真正地、肆意妄为地年轻了。
不过,还好,只要朋友还在身边,只要时间不会带走那些真正重要的人。
“之前你说的那个纪录片,我已经把团队组建起来了。”李鹏飞在车上说,“四月就会出发,去第一个地方。”
“哪儿?”
“恒沙。”李鹏飞说出这个地名的时候,陆严河就忍不住眉心一跳,“这里……是沙漠吧?你要进沙漠?”
李鹏飞点头,说:“我一直很想去那儿。”
陆严河:“听说那里时不时就会有人失踪。”
“只要不冒险,走固定的路线,还好。”李鹏飞说,“当地的向导已经联系好了,同时请了三个,而且,我爸也盯着我呢。”
“叔叔?”
“自从我常常去野外以后,他雇了两个人,常年跟着我,盯着我。”李鹏飞也一脸无奈,“一开始我想阻止他们,但是这世界也不是我的,我去任何地方,他们也可以去。”
陆严河点头:“你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就算了,你总是往那些危险的地方钻,而且,抛开这些,你也不想想你家的情况,万一你被绑架了……”
李鹏飞:“你够离谱的,绑架都说出来了。”
陆严河:“谁知道呢,谁知道有没有万一。”
李鹏飞:“你跟我爸要坐一起,肯定能聊一晚上。”
陆严河:“确实好久没见叔叔了。”
“你可真逗。”李鹏飞说,“你跟他有什么好见的?”
“你也真逗,没什么好见的,之前也见了那么多回了。”陆严河无语地说,“每一年给你家推出的新产品拍广告都要拍两回,你说有什么好见的?他是你亲生爸爸,是我金主爸爸。”
“呵。”李鹏飞翻了个白眼。
陆严河笑了起来。
“你这个纪录片,交给我来做吧。”陆严河说,“播出,发行,这些事情,我找人来做。”
李鹏飞点头。
“也只能你来做,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的能做的人。”
两个人来到了十三中学校附近的那家面馆。
还好,面馆还在。
不仅面馆还在,老板也还是那个老板。
因为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了十三中上晚自习的时候,面馆门可罗雀。
这样也好。
陆严河和李鹏飞进了店,坐下来,等陆严河把墨镜一摘,老板就认出了他来。
“你不是陆严河吗?”
“对。”陆严河笑着点头,“老板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你跟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来嘛,后来也来过几次,来得不多。”老板说,“你们吃什么?还是肉丝拌面加煎蛋,再加一杯绿豆沙?”
“我们平时喜欢吃什么你都记得?”陆严河惊讶地问。
老板笑了一下,露出了一口白牙,抬手一指。
店内墙壁挂着的菜单上,第一行就写着“陆严河套餐”的字样。
“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要你平时点的那几样,所以,我们就干脆写了一个陆严河套餐。”
陆严河:“……”
李鹏飞乐不可支,掏出手机拍照。
老板说:“这个应该不侵权吧?”
看着陆严河套餐后面跟着的“15元”字样,陆严河笑了笑,“不侵权,我授权。”
老板马上说:“那我能不能等下跟你合张影,回头挂到店里?”
“行。”陆严河点头。
他跟李鹏飞故地重游,吃了面,跟老板合了影,走出面馆,去十三中门口转了转。
保安疑惑地看着这两个大晚上还戴着墨镜的男人,鬼鬼祟祟,于是眼神不善地关注着他们。
陆严河和李鹏飞两个人也没有进学校。
就隔着校门,看了一眼,就满意了。
没想到,有个人匆匆忙忙地往校门口小跑,是个女人,是个眼熟的身影。
刘琴,他们当时的班主任。
李鹏飞惊喜地喊了一声:“刘老师!”
刘琴一愣,驻足,看了他们一眼,马上就认了出来。
“李鹏飞,陆严河!”她惊喜地看着他们,“你们、你们怎么在这儿?这是回母校看看吗?”
李鹏飞指着陆严河说:“他这不刚回国吗?我抓着他出来溜达一下。”
刘琴啊呀一声,说:“对!还没有祝贺你拿奥斯卡呢!”
她亲切地张开双手,跟他抱了抱,又抱了抱李鹏飞。
“虽然我很想跟你们再聊一聊,但是我得马上进去了。”刘琴说,“班上两个学生打架,等着我去处理,你们要不要进学校看看?”
陆严河和李鹏飞对视一眼,摇摇头,说:“刘老师,我们不进去了,您去处理事情吧,回头我们再来看您。”
“行。”刘琴点头,“我不陪你们聊了,拜拜。”
她匆匆忙忙地又小跑了起来。
“刘老师真的是一个好老师。”
“嗯。”
两个人沿着学校外面这条路,溜达了一圈,李鹏飞忽然邀请:“要不要来我家打把游戏?”
去李鹏飞家打游戏,是陆严河整个高三生活里,屈指可数的休息和娱乐。
陆严河笑着点头。
这天晚上,他们打游戏打到凌晨两点。
晚上十一点,李鹏飞他爸回来,看到陆严河突然来了,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打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自己房间了。
凌晨两点,两个人终于打通关了。
“不行,累了。”李鹏飞把手柄一放,人就躺到了地板上。
陆严河跟着躺了下来。
“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打过游戏了。”李鹏飞说。
陆严河点头,“我也。”
“接下来你是不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差不多,下个月只需要拍一些代言品牌的广告。”陆严河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工作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李鹏飞笑着说,“我今天看你,人都憔悴了,我还以为你会精神奕奕、春风得意。”
陆严河:“谁让我是一个无法单纯享受快乐、总是内耗的人呢。”
“活该。”
“嗯,活该。”
久违地跟李鹏飞吃饭、聊天、打游戏,聊的都是跟影视行业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和事,反而都是高中的那段时间,是李鹏飞在野外徒步的一些故事,是他和徐子君的吵架、和好。
是全然的、日常的、琐碎的、又有些独特的生活。
陆严河在李鹏飞家睡了一觉,睡醒时,也才八点。
大概是因为前一天睡得太久,他其实不是那么缺觉了。
他从客房出来,李鹏飞还没有醒,房门紧闭。
陆严河已经来过很多次这个房子,对房子的结构很熟悉。
他轻车熟路地下了楼,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去,静坐了两分钟,他才回过神来,拿起手机。
果然有一些消息没有回复。
陆严河一一回复之后,又准备去给自己煮个咖啡喝。
这个时候,李鲁智穿着运动服回来了。
“叔叔,早。”陆严河有些惊讶地打招呼。
李鲁智对他笑了笑,说:“早。”
他问:“你等会儿有安排吗?要是不着急走的话,正好有件事我想跟你聊一聊。”
陆严河点头,说:“我今天没什么事,休息。”
李鲁智点头。
他去洗漱了。
陆严河也去客房洗漱,顺便跟陈思琦打了个电话。
她也醒了,问他为什么醒得这么早。
她知道他昨天跟李鹏飞一起打游戏打到很晚。
打完电话,再下楼时,李鲁智已经在做早餐。
尽管陆严河很清楚,这肯定不是李鲁智这样一个公司老总的生活常态,这一幕仍然还是让陆严河心生几分有些久远的、熟悉的羡慕——对李鹏飞的羡慕。
他一直很羡慕,李鹏飞有这样一个父亲。
虽然忙碌,但是,李鹏飞从来没有因此而缺少过来自家庭的幸福和安全感。
这是陆严河最羡慕的。
这肯定是李鹏飞家里人在很多地方做得很到位,才能做到的。
李鲁智煮了海鲜粥,又煎了一盘饺子,还拌了一份牛油果。
清淡,但是味道很好。
陆严河和李鲁智不算陌生。
自从学友APP之后,李鲁智公司的好些新产品,陆严河都是代言人。
只要产品还在做,没有因为市场变化而下线的,陆严河的代言都没有结束过。
就像学友,他的第一份代言,至今已经续约三次,代言了八年时间,快九年了。
李鲁智今天想要跟陆严河聊的,是公司业务板块的调整——没错,他们也在思考往文娱方面拓展的可能性。
任何公司做大做强,业务板块都会越来越多。
文娱不仅仅是影视,它是一个大概念。
李鲁智他们考虑的,是在文创周边方面深耕发力,符合他家公司的基调,以制造和技术为主要生产力的公司。
李鲁智是想跟陆严河了解,影视周边这一块的市场。
灵河在这个方面是国内影视公司做的独一档的。
陆严河把自己对这一块的看法跟他分享了,结论是,这是一个潜力很大的市场。
“只是现在还没有真正地被开拓起来。”
最近需要休整一下,所以慢点写,后面会恢复大章的,别急,从容一点,来日方长。
推荐《缉妖剑》,已经15万字了,追读蹭蹭涨,看来写得不错。又自卖自夸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