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骏峰的“大局观”套路在方子业面前并未奏效,反而方子业非常直接地拉开了遮羞布。
目前专科细化后,急会诊秉持的原则就是各扫门前雪。
方子业是上过住院总的,这一堂课是医院上给他的。
顾骏峰的眼神阴戾了有三秒钟,然后化开:“方教授的意思是,现在病人家属不追究责任,方教授想要当个裁判,非要论一个对错出来?”
“还要特意给我们普外科扣屎盆子。”
方子业摇头:“顾教授也不必给我戴什么帽子,作为外科医生,即便是打开了切口看到出血的本能反应是止血,而不是查探具体的出血原因!”
“莫非顾教授所在的普外科秉持的原则和我们创伤外科不同?”
创伤外科与血管外科会涉及到很多大出血的急诊,在接到这样的急诊时,止血是第一要务。
查探出血的具体原因,可以在完成止血之后完成。
就算是骨科的操作真的出了漏洞,那你大可以直接把股动脉用止血钳夹闭,让血管外科和创伤外科的人自己去找原因。
自己还翻着缝合口看一看?
本理逻辑就说不过去。
展钟元知道现在是必须要发言解释的时候了,一个副高要追自己的责任,他如果不解释,就没机会解释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就没想那么多。”
“看到出血的一瞬间,我本能思考的是不可能是缝合出了问题,可能是我看错了。”
“所以我就去检查了缝合点。”
“王医生,当时你也在场,我们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有血肿是吧?”展钟元赶紧向王强求助。
血管外科是普外科的亚专科,与胃肠外科同气连枝。
不过很显然展钟元小瞧了方子业与血管外科的融合交情,王强一边看着患者被推出手术室,一边道:“当时局部是有血肿,但没有活动性的出血。”
王强并未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
顾骏峰闻言瞬间刮了王强一眼:“有血肿不是出血?”
唐晓坪见到顾骏峰给自己科室里的王强施压,也插了一句嘴:“有出血和活动性出血是两个概念,顾教授没有必要给我们血管外科上基础理论课。”
“方教授,你就说,你想怎么办吧?你是不是要当一个裁判,把这件事闹出去,去给病人家属说明具体情况?”
“然后走医疗纠纷?”顾骏峰侧头质问。
郑炯听到这种提法,马上道:“顾教授,你也别生气,我们只是在回顾这台手术,是为了解决问题,并不是为了制造矛盾。”
顾骏峰道:“问题已经解决了啊,你方教授非要提起来!”
“现在病人的手术都结束了,转去了ICU,病人的生死关都过去了,还提个鸡毛提?”
“真把自己当圣人了似的。”
顾骏峰纯粹就是为了和稀泥,现在这样的局面下,他必须要出面保展钟元。
方子业只是看着顾骏峰,目光灼灼。
顾骏峰看着方子业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神厉了厉,但很快就闪烁开。
“这件事顾教授想要哪一层面出面处理?!”方子业非常直接地问。
顾骏峰的下巴微微一闪:“处理什么处理?”
“我们现在,私下里处理是一个层面,喊创伤外科和胃肠外科处理是另外一个层面,骨科与普外科讲道理是一个层面,请省卫生健康委员会来处理是第三个层面。”
“顾教授选一个吧。”方子业道。
“你?!”顾骏峰上下扫了扫方子业,没想到方子业竟然这么强势,这展钟元今天热了刺毛头吧。
“新院区才刚刚开放使用,今天才是第一天,你有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吗?”
“现在说这么些有意义吗?病人是死了还是怎么的?”
“还是你方教授觉得自己缝合出了岔子,就是对你的侮辱,你一辈子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是吧?”
方子业摇头:“谁都不可能一辈子不出纰漏,不出现误诊,不出现力不从心。”
“我也不例外。”
“不过,一码归一码,如果真的是我能力不济,是我高傲不已导致的一切错误,我自己承担,我自己也认。”
“但屎盆子,不接。”
“大不了脱下这白大褂不干了,我都不接,这就是我的态度!”
“顾教授,你赶紧选一个!时间也不早了。”
“你不选,我就直接给我们科的邓主任打电话了。让他去和钱忠教授聊!”
“我只等一个答案,你如果继续搅稀泥的话,我就直接走了。”方子业非常强势。
这样的事情,必须要压死,把一切可能的苗头都压死。
专科与专科之间的交涉,可以有人情世故,但不能有这样的‘背刺’,更不能让别人觉得骨科好惹。
大家好说好商量,你我互相帮忙,大家协力之下,依旧没抢救过来,责任可以一起担。
但你私下里拉我下水,这属于是最直接人品的问题。
顾骏峰不说话,方子业则已经转身离开,拿起了手机低头开始翻找通讯录。
郑炯等人都没有帮忙说话!
因为这样的局面下,谁都没办法阻止方子业受了委屈叫家长。
方子业的年纪毕竟摆在这里,副教授是副教授,可三十岁也是三十岁。
正是可以疯狂打电话叫家长的年纪,毕竟他的老师,也正好当年。
“等等!”顾骏峰伸手拦住了方子业。
这件事如果真的由两个专科之间开始撕逼了,那么最后的处理结果会非常严肃。
毕竟,专科要考虑到科室之间的团结关系,背地里捅刀子的人,不说直接开除,几年内晋升不上去是铁定的。
没有任何两个亚专科会因为个人闹翻。
医院是一个团队,团体就需要请会诊,请会诊就需要人脉,人脉就是人际关系。
专科之间的人际关系,永远不可能恶化,也不可能因为个人恶化。
即便是方子业和骨病专科如何闹,创伤外科和骨病科,依旧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依旧一致对外。
“方教授,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郑主任,唐教授就在这里,你摆出个道,给条活路。”顾骏峰知道方子业如今是年轻气盛,而且还要给自己立威。
展钟元正好触了霉头,得罪了这个煞神。
正好方子业又是非常强势的那一类人,和稀泥三个字不奏效了。
方子业道:“顾教授自己处理,我只等处理结果。”
“但我要等到处理结果。”
“顺带提一句,这件事的性质可大可小,贵科不是手外科的专业人员,所以不懂我们手外科专用的缝合手法可以理解。”
“如果真的是因为缝线崩坏了血管,它的切割张力不会是垂直切面的!”
方子业当然不会说要怎么办,处理顾骏峰是胃肠外科的内务。
方子业只有创伤外科的人事建议权,连处置权都没有,方子业不会脑子一热地搞这种事情。
可是,方子业是骨科的副教授,代表的就是整个骨科,问你要一个交待,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方子业相信,如果是骨科的兰天罗这么搞了普外科一道,等待他方子业的也肯定是顾骏峰的等待答复!
郑炯更担心方子业要发脾气,提一些“违规”想法,现在听到方子业只是让顾骏峰处理,便道:“顾教授,方教授的提议是情理之中的。”
“这件事闹大了也并不好。”
“毕竟?”
郑炯没有追责展钟元,这个患者的休克,是他的能力相对有限,不是不够努力,也不是粗心大意。
即便是没有顺带骨科一手,他碰了覆膜后血肿,患者大概率还是会休克。
顾骏峰的眼神沉了下来,他身侧的展钟元则是一双死鱼眼,耷拉着头。
“好!”顾骏峰沉思了数秒后点头。
“我一定给方教授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顾骏峰便要直接带人离开,方子业则也不是小白,跟上去问道:“顾教授,总得有一个时限。”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不必玩这种文字游戏。”
“拖着固然也是一种处理方式,但不是最优的方式。”
顾骏峰转头看向方子业,方子业的双眼目光平静,根本没有看展钟元一眼。
顾骏峰便知道,这是方子业的“上任火”,不烧他这里,也得烧别人,展钟元运气倒霉,正好撞上了,那么方子业就必须表现得强势。
这是方子业当主任必须要做的选择,比他更加没有退路。
“这周内!”顾骏峰道。
方子业也就没有再跟上去了。
顾骏峰与展钟元一起从手术室楼层下更衣室的楼道里光线昏暗,顾骏峰的语气冷冽:“展钟元,你没事招惹这煞神干嘛?”
“那骨科的方子业,我们外科系统近几年被探及最多的年轻人,你不懂啊?”
展钟元闻言,狠狠地咬了咬牙,解释道:“峰哥,不是我想招惹方教授啊,而是我当时碰到了血肿。”
“破了!”
“如果我不出此下策,方教授根本不会来手术室,到时候就不是休克,而是真的会死人了。”
顾骏峰闻言一愣,上下看了看展钟元:“你给捅破的?怎么操作这么不小心?”
展钟元摇头:“不是我主动捅的,是它自己破了,我当时还在做肠管修补。”
“血管外科的王强看到后,一瞬间脸就白了。”
“峰哥,腹膜后血肿破开的凶险你也清楚,王强说,就算是唐晓坪教授来了,也未必能妥善处理得好。”
“所以?!”
“那为什么是你?不是王强?”顾骏峰认可了展钟元的选择。
展钟元并不是纯傻,想要拉一个垫背,而是另有所求。
比起内部处理,多救一条命也值了。
“王强说他和方子业的关系太熟了!而且,峰哥,我给你说…”
展钟元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你也知道,王强和我的关系很好,他在外科系统的人脉比较广,毕竟他爸是动物试验中心的那啥嘛。”
“我们两个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方教授要干大事,而且还和我们胃肠外科有关,如果我们只是通过常规的手段去主动等机会,鸡毛被拔完了都轮不到我们。”
“所以?”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想着走点‘歪门’!”
“大不了事后认认真真地去给方教授道歉,搏一个机会。”
展钟元说到了这里,又举手发誓:“峰哥,我可以用我父母的名义发誓,今天的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我制造的意外。”
“但是,把创伤外科牵涉进来,是我的主观意愿。是有点不要脸了,而且还有点冒险。”
顾骏峰压着展钟元的背部往楼下走:“你一直说方教授会和我们胃肠外科一起做大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王强没给我说,但我百分之百信他!”展钟元摇头。
顾骏峰顿步,愣了:“凭啥?”
仿佛在看一个傻波1.
展钟元深吸了一口气,也算是豁出去了:“四个人的大保剑?”
“那够了!”顾骏峰不再迟疑。
感情能好到这份上的,比亲兄弟都往前更跨了一步,王强不至于坑展钟元,只是有些东西,目前还不方便说透。
“但是,展钟元,你最好不要抖机灵,道歉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都本本分分地说出来。”
“成与不成,都是在一瞬间揭开锅,免得以后你们都留下心结。”
“心结宜结不易解,咱们大男人,做事要有魄力,一锤子买卖落了锤子就不后悔!”
展钟元点头:“峰哥,我们都被发配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但有一点,在那一瞬间,我想的其实并不只是投方教授的门路,还有希望方教授出面把他救活。”
顾骏峰闻言,揉着眼眶感慨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方教授,抱歉了,我在台上,没能阻止展钟元。”王强等郑炯等人‘安抚’好方子业的情绪后,才与方子业一起往更衣室方向走,并‘诚挚’道歉。
“展钟元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和你同级别,也是老混子了,你能阻止得了他么?”
“他这样的水平,想要刻意隐藏什么,就算是教授在台上,也未必能发现端倪。”
“不过强哥,你会来新院区,还挺让我觉得意外的。”方子业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强。
在外科系统混得相对好了点,方子业对于一些二代也多少有过了解。
王强的父亲是中南医院动物试验中心里的主任,掌握的资源很充沛,而且王强自己的资质也挺好的,可谓前途无量。
王强在血管外科,一直都跟着邓海波,如今邓海波正好起势,任血管外科行政主任,甚至有机会冲普外科行政大主任,王强却选择来新院区,方子业比较费解。
王强的皮肤微黑,整个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坦诚道:“方教授,说实话,就是混到现在这样子,有家里的扶持也不太好混了。”
“说更现实的话,就是目前朝阳哥风头正盛,我也干不过,自己的能力积累还不够,所以想着外派多找一点历练机会。”
王强自己有资质,也有资源,但有了这两者,不代表就可以轻易地碾压“师兄”,陆朝阳毕竟比王强大了两岁,之前一直都是跟着吴勇教授的,实力也非常强。
“嗯…强哥你还是有点谦虚了。”方子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强这也太坦诚了。
把好话歹话都说了。
两人下到了更衣室后,王强把自己的衣服拿到了方子业的身侧,开始换衣服。
王强低声道:“业哥,等会儿你是直接回科室还是回家啊?”
“能不能顺路走一走?我有点话要给你说,这里不是很方便。”
“我应该是直接回去。”方子业已经看过了兰天罗发来的信息,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多。
可洛听竹毕竟还在家里,明天没有组内的手术安排,方子业自然能回就回。
星光稀寥,寒风呼啸。风卷落叶,缠缠于身。
凌晨的元旦,是真的很冷,方子业裹了裹羽绒服,把手收进了袖子里:“强哥,有啥话在手术室里还不能说啊?”
“业哥,对不起!我和展钟元一起算计了你。”王强张口就来。
方子业的脚步一顿,满是疑惑。
王强的品性是非常老实的,与他的长相一样憨厚,虽然方子业知道王强这样的家境,不可能真的老实巴交如初出茅庐的穷小子。
可也没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哪里算计了自己。
王强就一五一十的把今天的事情前后因果都梳理了一遍。
方子业瞬间哭笑不得起来!
嘴巴微张,开合了几次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强哥,那你真的是我的好兄弟,我谢谢你啊!”方子业抓着头。
王强闻言,微微垂头:“业哥,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个很直接的人,不会搞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我爸也经常说我。”
“所以,这种事我觉得还是提前说开了比较好。”
“我和展钟元的关系不错,之前还住过一个宿舍,不过以前展钟元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展钟元挺努力的,只是时运一直不济。”
“他如果有我的这些资源,他早就起飞了。虽然勉强留了院,但估计上限也就是个副教授。”
“这一次新院区的发配,他也正好被选中。”
“怎么说呢?展钟元的能力有,天赋也有,但又没有达到那种拿着一点资源就可以碾压同级的程度。”
“所以,我这位朋友如果要翻身的话,只能走一点‘歪门邪路’了,其实歪门邪路也是机缘的一种。”
方子业可没有这么好忽悠:“那你之前给我道歉的那些话,不都是废话了?”
“你还说自己没能阻止他。”方子业觉得有点好笑。
王强只保持沉默,他不敢再说之前给方子业的道歉,是在试探方子业有没有对他产生‘敌意’!
方子业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你能确定展钟元陷害我们创伤外科,只是为了让我出面去把这个人救活?”
“那你直接给我打个不就好了?”
王强道:“可是我给方教授你打电话,你即便会赶来,也不会赶来这么及时。”
“但医务科给业哥你打的电话,涉及到了你们创伤外科,业哥你肯定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王强听懂方子业的,也听懂医院里的套路。
更懂自己在方子业心里的份量。
“那如果我拒绝呢?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还吓到我了。”
“就算是你再说展钟元他怎么优秀,我为什么要帮他?不是选择帮另外一个人呢?”方子业不客气地道。
“他只是你的朋友,也不是我的朋友。”
“况且,你和我,也就只是表面朋友。”
方子业不怕得罪王强,王强他老子来了,也就只是那么回事儿。
他不敢给方子业穿小鞋,方子业不说绝对不鸟对方,也不必刻意讨好。
不然的话,方子业真的想办法要动一动动物试验中心主任的位置,凭方子业目前的科研积累,还是有不小希望的。
王强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才恍然笑道:“所以是赌啊?每一步选择,其实都带着赌的嫌疑。”
“如果一切后果都是已知的,那么就不存在选项了。”
方子业道:“王强,虽然你父亲可能知道一些什么,但在我看来,你还有你所说的展钟元,都还不够门槛。”
“我就算是有心想要带你们,你们也掺和不进来,而且很抱歉的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像调教我学生、我师弟那样带你们。”
“所以,这件事从始至终就纯粹是你们想得多了。”
王强张了张嘴,愕然地看向方子业。
他没想到方子业竟然会这么势利。
“强哥,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所说的就是事实。我就算是想要把任务交给你们,你们最后做不了,那还不是我自己一个人做?”
“这就是单方面的我帮着你们做事情?”
“你想要我给你们打工啊?凭哪一点?”
“就因为你与我同龄?你父亲是动物试验中心的主任?他展钟元是你王强的朋友?”
“你能给我带来我需要的什么?”
王强继续沉默。
方子业也就不再多言,摇头离开,走入寒风中。
王强则站在寒风中,寒风冷冽之下,不管是走的人还是站着的人,都无法幸免。
路灯的亮度持续稳定,却也照不清远方。
王强叹了一口气,他回答不了方子业的问题。
“你怎么还在看书啊?”方子业回到房子里时,洛听竹还在抱着书看。
“师兄,好久都没有阅读了,天天都是文献、数据,专业!”
“今天正好有空,给自己充一充电,你先去洗澡吧,我看完这一章就睡了。”洛听竹道。
洛听竹很爱看书,不管是专业书还是其他书都爱看,之前方子业到她的出租房里,就有一个书房,里面摆着各类书籍。
只是后来太忙,洛听竹不得不舍弃阅读的习惯。
方子业看了看穿着毛茸茸睡衣慵懒坐着阅读的洛听竹!
如果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有一种独特的魅力的话,那么爱捧着书娴静阅读的女孩,也有一种让人欣赏的书卷气。
方子业洗澡回后,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
洛听竹用书签夹好页面后,放在了床头柜上,方子业就给洛听竹分享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洛听竹听得有点呆,表情愕然:“师兄,还能这样?”
“其实吧,如果站在展钟元和王强二人的角度,这种选择虽然冒险,可对病人而言真是最好的。”
“比打电话让我下去手术都更要节省时间,就是有点恶心人。”方子业摇了摇头。
“情况紧急之下,能够想到这样的损招,这两个人也有点聪明。”
“就是可能有点太自大了些!”
洛听竹道:“师兄,其实我和天罗他们都明白,你之所以愿意带我们,是因为我们陪着你一路成长,而不是我们真的与你处于合作伙伴的同级、同水平身份。”
“比起聂明贤和廖镓两人,我,揭翰,天罗三人都存在不足,毕竟我们太年轻了,所以一直都是你们三个带着我们三个。”
“但我们也一直都坦然接受不足,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毕竟你是我们的师兄,还有其他身份什么的。”
洛听竹的语气非常温柔,但也很冷静。
或许经过了香蔡的事情,她再一次变得成熟了不少。
方子业客观分析道:“说实话,在我们课题小组,你和揭翰的能力可能相对比较欠缺,存在可替代性,但天罗的能力,是独一无二的。”
“他这数据统计分析的能力和强度,太吸引人了。”
“揭翰吧,其实他的能力也挺特殊的,就是目前处于思维混沌期,他自己无法将自己的思维实现于现实,所以他就定不准哪些思维是好的,哪些思维是异想天开。”
洛听竹一直都等着方子业品评她,没想到方子业到这里断了。
“那我呢?”洛听竹有点委屈地扑闪着大眼睛。
“你啊?你的长处都被别人冲掉了,所以才显得没有存在感。”
“比如说麻醉吧,聂明贤大哥毕竟在麻醉科比你待得时间更长,你只是兴趣学了几年,他是靠着这个吃了多年的饭。”
“比如说数据分析吧,天罗盖过了你,比起思维的敏锐,揭翰这个怪胎我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廖镓大哥的动物模型设计能力又太强,所以你这个六边形战士暂时没有发展的空间。”
“不过,你有一种得天独厚的能力!无人可以替代。”
洛听竹听后,眉毛枯了:“这些都说完了,还能有啥?”
“我不就是一个纯粹的花瓶么?”
“天然的亲和气质,你没发现么?你在的课题组,氛围都可以很好。”
“而且你交朋友很广啊?”
“我给你总结一下啊,陈希莶,你朋友;刘果,你现在叫她姐姐,黄杉,你叫她杉杉。童话,童话现在看到你,比看到真正的大姑子都更加紧张。”
“这种能力,堪称无敌。”
方子业其实都想不到洛听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成为这么多人的纽带。
“那我算另类的HR么?”洛听竹笑着问。
“算吧,先睡了,再有三个多小时,我又得起来了……”方子业摸了摸洛听竹的头发。
洗过,滑滑的,香香的。
洛听竹如同一条小泥鳅一样的黏了上来,活脱脱一只妖精……
翌日,早上!
方子业还没有到科室里,就看到了胃肠外科顾骏峰的消息:“方教授,我昨天晚上,仔细问过了展钟元。”
“鉴于其犯下的错误,科室里决定,推迟其晋升时间两年以惩为戒。”
“昨天晚上,展钟元详细地给我汇报了事情的始末,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碍于领导们都在,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好直接承认。”
“所以希望我牵线搭桥,能有机会请方教授您吃个便饭,当面表达歉意,万请方教授谅解一二。”
“能把这些误会解开,以后方便一起工作。”
顾骏峰的话是很诚恳的,方子业看完后,回道:“顾教授,我知道了,谢谢你能秉公做事。”
“吃饭就不必了,展医生的真实意图是让我去救人,我也明白,但没空。”
回完信息之后,方子业打电话给兰天罗:“天罗,吃早饭没?”
“正在吃,师兄,给你也点了一份,给你拌一拌?”兰天罗开着扩音,对方伴随着兰天罗的声音传来一阵阵嘘嘘声。
很显然,此刻的住院总办公室里,围了很多人。
方子业以前请下级医生吃饭的套路,兰天罗不仅学到了表形,可能还青出于蓝,很快就把科室里的小医生们围了起来。
“你这么早就点了啊,我还以为我可以给你点的呢。”
“昨天晚上的手术记录,你补了吧?”方子业追问道。
“补了的师兄,三点二十三分看到了信息之后就补完了。”兰天罗马上回。
“行吧,辛苦了啊。”方子业说。
“比起师兄你,我这算啥辛苦的。”
“师兄,你先来科室里吧,你昨天收进来的几个病人,我寻思了很久,都没特别看明白。”
“如果不是你号子开进来的住院证,我铁定不敢让他们住进来。”兰天罗心里在想事情,但没有第一时间求问,而是留给了思而不得。
有问题代表在思考,但如果是非常基础的问题,那就证明没有看过书。
“等会儿聊!”方子业道。
胃肠外科,主任办公室里,顾骏峰看着方子业的回信,整个人都麻了。
不是,剧本TM的不是这么写的啊?
哪里出了问题?
“展钟元,赶紧跟我去一趟创伤外科。”顾骏峰马上招呼展钟元一起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外科楼,创伤外科病房门口,方子业第一眼就认出了顾骏峰和展钟元。
“顾教授,展医生,早上好。”方子业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顾骏峰肯定不会在处理结果上骗他,只要有了结果,方子业也不会再翻旧账,大家还是很好的同事。
展钟元不用顾骏峰推,就赶紧上前弯腰道:“方教授,对不起啊,昨天是我脑子一热没想明白,这才做了糊涂事儿!”
“事情都过去了,我都忘记是啥了,我这个人,最健忘了。”
“展医生,顾教授,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一起进去吃点?”方子业开始下逐客令。
顾骏峰靠前两步,挤着笑脸道:“方教授,是这样的,我呢,昨天也是站位不同,并不是真的针对方教授您。”
“这件事,是展钟元的错,但俗话讲,老弟有错,当哥哥的也责无旁贷,觉得挺抱歉的,还是想方教授给一个当面道歉的机会。”
顾骏峰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和方子业谈“提携”的事情,更不可能在这里负荆请罪,场合不同。
“我听到了,非常谢谢顾教授深明大义。”
“这样我今天就可以睡个好觉了。吃饭就不必了,最近科室新开,事情太多了,抽不开身。”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顾教授先忙?”方子业指了指创伤外科门口,示意自己要进去了。
顾骏峰和展钟元二人的头皮都开始麻了。
不是,合着你就只等着处理,连一起吃饭的机会都不给啊?
“那顾教授你先忙,我先进去吃饭了,肚子饿了。”方子业直接抽身而走,可不会管两人满脸日乐购的表情。
呆呆地看着方子业离开的背影,展钟元的喉结开始上下耸动。
看着顾骏峰,嘴巴微张:“峰哥,这?”
“这什么这?别人占着主动权,你还指望我真可以和方教授平等对话谈合作啊?”
“TM的我和他差了七八篇JAMA这样的顶刊呢。”顾骏峰拍了拍展钟元。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自己扇自己的巴掌,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吧。虽然你的本意不坏,但不代表别人就得看你的纯善就必须提你一把。”
“靠人不如靠己啊,钟元!”顾骏峰无奈,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楼梯所在方向。
方子业他不讲武德!
胃肠外科就在十五楼,步行几层比坐电梯更快。
展钟元的表情非常难受,可也仅仅只能难受、苦涩、无奈。
选择了成为赌徒,就得接受赌输了的后果。
至少表层目的是达到了,那个病人因为方子业第一时间火速赶来,及时地抢救过来,并未在自己的手里死掉。
其他的?
本就不该被他得到。
方子业大大方方地进了住院总办公室,根本没有把顾骏峰两人的事情当一回事。
这个世界,可怜的人非常多,怀才不遇的人也不少,可方子业在发迹起来之前,从来没有哪个其他专科的教授主动过来拉他一把。
方子业也不会做“圣母”的事情。
就算是这次拒绝错了,以后顾骏峰和展钟元飞得比他方子业更牛.逼,方子业也会坦然接受。
“师兄,快来吃,我又搅了一遍,这才没有坨。”
“昨天那个病人已经苏醒了,就是留了点后遗症,命算是保住了。”兰天罗快速汇报。
兰天罗非常专业,急诊病人的随访工作,都在他的本子里。
兰天罗也有一个与方子业类似的记事本,好的学习方法和办公方法,都会相互借鉴学习。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方子业问完就大口开始吃热干面。
“具体的我还没追访清楚,有可能是缺血综合征之类的。”兰天罗摇头。
他更关注的是患者的生命安全,至于目前的功能障碍,可能是一过性的,不好直接定性诊断。
“嗯,好!”方子业也放心下来。
“罗哥,我们先走了。”其他管床医生们纷纷告辞,离开了住院总办公室。
“师兄,喝点水。”兰天罗递来一杯水。
方子业吃得很快,很快就把热干面干完,接过水咕噜咕噜了几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爽!”
“师兄,科室里的这几个病人,可就没那么爽了。”兰天罗皱着眉道。
方子业正要回话,住院总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兰天罗主动打开,门外的护士吴思涵则道:“方教授在里面吧?”
“这是血液内科的林教授,她说她来找方教授看个诊。”吴思涵道。
兰天罗闻言,嘴角一扭,狐疑地看向了‘林教授’:“您是?”
叫‘林老师’的人利索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笑着道:“方教授,不好意思,打扰了啊,我是血液内科的林芳,这位是我姑父。”
“我姑父老早就想要找方教授您看诊了,只是一直都没挂上号,前几天来了汉市……”
方子业看着对方,林芳的确落落大方,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是条理清晰。
但这里面有一个比较大的逻辑漏洞,方子业站起来,抬起了腕表:“林教授,现在已经七点五十分了。血液内科难道不交班查房么?”
“外科楼距离内科楼的距离可不短哦。”
林芳闻言,马上脸色轻变,仿佛非常‘意外’:“方教授,就是这么个情况啊,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姑父看诊一下,我还得回去交班。”
林芳说完就要走,方子业却已经翻到了血液内科病区主任的电话,道:“没事儿,林教授,我给血液内科的朱军教授打个电话,帮您请个假。”
林芳闻言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方教授,你千万别打电话,朱主任一向脾气不好,知道我请假肯定生气。”
“我应该还赶得及!”
“我马上赶过去。”林芳说完就要退出办公室。只是把她的‘姑父’留下了。
方子业只是给了兰天罗一个眼神,兰天罗就立刻跟了出去。
与此同时,方子业就已经拨打了血液内科朱军教授的电话,‘病人’对这一幕则是看得有点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