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清夙仙尊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轻笑吟诵,“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甘愿为情死,死了又能为情而复生。做不到这两样的,皆非情之至也。
“咱不苛求情之至,我也无需你为我死啊活的。能在一段关系里做到至情至性,足矣。”
谁家好人死了希望爱人以死相随?这事他有发言权,当初他死的那会儿一心只盼她能抛开人生诸多的不如意好好享受生活,能遵从内心潇潇洒洒地活着。
暗恨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去撩她,又在她乱了心神的时候半路“遁逃”,让她从此黯然神伤。
早知自己是个短命鬼,他绝对离她远远的。
世间没有早知,只能未雨筹谋,有备无患。
他被仙域众生敬为尊圣,却也有诸多事宜无法预知。比如她身上的魔咒,他此番深修依旧无法洞悉源头。可见她成魔那一世非同凡响,而对她下咒的人更在尊位之上。
魔尊之上是魔神,有这对手,自己的胜算微乎其微。所以有些话想提前嘱咐她,以免重蹈覆辙留下他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你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照顾好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开心地活下去……”
能记住他固然好,若忘了他才能过得更好……也行。上次走得太突然,害他一个字都没留下。幸亏那仅是他的一道灵识,回头给她托梦道别才了却遗憾。
今日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正好被他找到理由一诉衷肠:
“逝者可忆不可追,咱俩追求的情之至向活而生,不求死。”
他的话就像交代后事,好听,但瘆人。桑月非但没有感动,还蹙起了眉头,抬手抚上他的脸庞,目光审慎:
“怎么突然说这些?像交代后事,这场魔乱很麻烦?”
“嗤,小小魔息能造成什么麻烦?”清夙仙尊嗤之以鼻,放她下来,双手仍圈住她的腰贴着自己,垂眸笑看着她,“不是你先提的吗?上次走得急,让你瞎惦记。”
这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明白,将来再有个万一,起码两人不再留有遗憾。
“你这次深修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他越是表现轻松,她则越发紧张不安,双手紧攥他胸前的衣衫,质问道,“阿夙,我为什么道行低,对前世的事一无所知?
就因为前世的我没啥脑子,丁点线索都不给我留。你要是发现了什么一定要如实告诉我,不管是你死或我死,起码让我知道发生什么事。”
察觉她的惶恐,清夙仙尊好笑地将她按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后脑勺:
“没有,对你的话由感而发罢了。这世间有太多事不由人掌控,像风野衡突然亡故那次,倘若他不是我,你会如何?”
倘若他不是他,没有那场似真似幻的告别梦境,她会如何?
“不知道。”桑月如实道。
没有发生的事,她懒得假设空想。
或许会执着于寻找他的灵魂归处,想知道他是否安好,想看到他顺利往生方能安心;若找不到,以她当时的处境会以为他被邪修带走,从而主动追击世间所有的邪修。
当然,也有可能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淡然视之,顺其自然。
反正不管当时是多么沉重的哀痛或喜怒,终将被时光洗刷得一丝不剩,仅剩下一丝对于生命脆弱程度的感慨与唏嘘。
这种心性虽显冷漠,但现实往往就是这般冷酷无情。
“跟那个老家的有钱人一样,未来祸福难料,为免遗憾最好提前立个遗嘱。”清夙仙尊安抚她说,“咱们可是过来人,所以你呢?没什么话要留给我的吗?”
立遗嘱,确实,这三个字听起来冷冰冰的。
等到用上的时候,不仅让受益人感到轻松,指不定连死透了的自己也感到尸.体暖暖的。
想到这里,桑月克制心底对立遗嘱的排斥感,搂住他的腰道:
“你刚才的话就是我要说的,不管我的事有多糟糕,你可以帮我,但不能以性命作为代价。就算你以命相救能达到目的,焉知我不会以同等代价去救你?”
两人你死一次,我死一次,最后可能都活不了,那不是吃饱撑的白忙一场吗?
“你刚说的,不要非死不可的情。咱在一起就图个开心,你助我提高修为,将来有事在关键时刻帮我一把就好。别净做让我生不如死的活儿,我不稀罕。”
不稀罕就是不领情,到时一命换一命,最终不还是她死?多折腾啊。
“好。”清夙仙尊轻笑着安抚她两下才推开,细细打量她的变化,抬手触摸她眉心处浮现的一道浅淡印记,满意道,“不错,修为大有长进。”
那道印记是她法身道行的标志,虽仅仅达到皮毛的程度,以她的资质和仙躯的承受度,这已经是极限。
要知道,才短短的一年多便有如此成绩,不容易了。
何况在这一年里,她不仅仅是单纯的修炼功法,还炼药。清夙仙尊本想再接再厉继续与她合修,被她伸手挡住:
“先别忙,我想下界一趟……”
白六郎曾经委托她炼制因大傀儡术受损的灵元修复灵药,现在已有眉目。因为麒麟草被种活了,还是分株种植,现已长成被她拿来炼出好几款灵丹妙药。
其中就有一款修复仙元的药液,还没找伤患试过药,效果如何暂时不知。
所以她要下界找白六郎试药,不知他那位意中人是否还活着。“哦?白六郎?”清夙仙尊听罢,掐指随意算了下,得知结果不禁眉梢轻挑。
“咋了?”桑月见他态度有异,不由得心慌慌,“伤患没了?”
下界众生的命运她也能算,可他先算一步,她索性偷个懒坐享其成。而清夙仙尊似笑非笑地瞅她一眼,背负双手,悠然自得地建议:
“下去看看,自知分晓。”
听他说多无趣啊,不如亲临现场一睹究竟来得真实。
“你也去?”见他有意随行,桑月忧心,“你不在,这儿怎么办?外边那些魔息跟虱子似的咬着不放,你不怕雪域被污染?”
“我无恙,魔尊来了也进不来。”清夙仙尊好整以暇道,“走吧。”
她要下界,意味着该出去历练了,并非合修的吉日。目前正值魔乱之时,让她独自出远门他不放心。
不如同行,权当远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