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争和党锢有所不同,都是斗争,但党争是彼此竞争,而党锢是为了斗而斗,全然没有任何的标准,直到完全把对方杀死,才算结束。
严嵩和徐阶,高拱和张居正,张居正和王崇古,存在不同程度的党争,但至少还有块江山社稷、大局为重的遮羞布,无论斗的再凶,大家也没有搅的胡宗宪平倭,没了军需。
哪怕是顶层撕裂严重,但平倭拒虏都要做,嘉靖中晚期、隆万时期的党争,是完全围绕着‘平倭拒虏’这一指标进行绩效式的竞争,比的是谁家的理念更强,谁家的执行力更强。
但明末的党争,尤其是从万历国本案开始,一直到南明灭亡,这个期间的党争,全都是没有任何下限、没有任何标准、不论好坏和是非的党锢。
党锢之祸,是灭国四兆之一,是组织系统性败坏的结果,不是原因。
当一个组织已经呈现出党锢之祸的时候,这个组织已经彻底坏死了。
当党争从竞争发展到党锢时,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大局为重?只有斗赢了才有大局!
输家跟大局一点关系没有,处于斗争双方的人,哪里还管得了农民起事、边方告急、军国大事、江山社稷,搞死面前的人,抓住对方和他的爪牙往死里整,才是正事。
毕竟建奴、农民军还远在辽东、陕西这些天边,而斗争的双方,敌人就在眼前。
最明显的就是南明,如果把南明的历史通读一遍,就会由衷的产生对贱儒的偏见。
南明,二十年的时间里,从半壁江山逃亡了缅甸。
在南明最鼎盛的时期,南明朝廷甚至获得了农民军的支持,农民军都要支持大明击退建奴;一个在灭亡的时候,在沦陷区仍然有极为稳固的基本盘:心向王化的汉人;
大明祖宗成法里有一杆驱除鞑虏、复我中华的大王旗,只要将这个旗竖起来,哪怕到了后世,仍然能作为粘合剂,凝聚人心、团结一切能团结的人。
就是这样的背景下,短短二十年,南明从南京输到了缅甸,最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南明史里面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几乎全都是由贱儒做出来的,这些贱儒为了争而争,没有好坏、没有对错、甚至没有绩效。
朱翊钧作为张居正的嫡传门生,张居正教过他解决党锢的办法,那就是威权统治,必要的时候,甚至要一元专制,这就是解决党争的唯一办法。
张居正思索过,是不是有什么制度可以避免党争?但他思索了几十年,最终得到的结论是,没有任何制度可以避免党争,哪怕是理论上。
解决唯一办法,是实现威权统治,而解决党争、实现威权统治,一定要先问两个问题。
第一个,贱儒这些虫豸们是如何获得权力的?
只要将虫豸获得权力的途径关闭,或者缩小,就能有效遏制斗争的主体,虫豸们掌握权力;
第二个,漫长的历史告诉所有人,党争会亡国,皇帝知道、文武大臣知道、万民知道,如果任由这帮虫豸祸国殃民,一定会亡国,但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剥夺他们的统治地位?将其罢免、褫夺功名、流放、抄家、夷三族、诛九族呢?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是政治担当,必要的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候,权衡下利弊、主张,不要犹豫,不要怕犯错、更不要想什么后果,选择一方,然后坚持到底。
大明有着极其广袤的领土、有着极深的纵深、有着最勤劳的百姓,这都是政治冗余,只要作为最终的决策者,坚定的选择一方,哪怕是选错了,坚持下去,错的,也能执行成对的。
这就是一以贯之。
朱翊钧从来不缺少政治担当,什么春秋史断、什么历史功过评价,他又看不到,他从来不在意日后自己的坟头上到底有多高的垃圾,谁耽误了大明中兴,就终结谁的性命。
犹犹豫豫,注定一事无成。
在科举之前,朱翊钧抽空给墩台远侯、海防巡检加了个薪酬,按天计算,只要不在腹地、不在港口,在草原在海上,每一天的补助为一钱银,这年头大概只能买十斤猪肉、三十五斤米。
如果一个墩台远侯、海防巡检,出勤四个月,补助为十二银,而一个墩台远侯、海防巡检最高出勤天数是六个月,不得超期出勤,一年最少有一半时间是在墩台和港口休息,一年最少有两个月的年假。
但鲜卑平原探险队除外,鲜卑平原探险队是按次,一次一百银,朱翊钧从来没欠过这笔钱,甚至每年过年到大兴县南海子慰问墩台远侯家眷的时候,朱翊钧都要亲自询问家属,银子有没有按时送到。
鲜卑平原仍然非常危险,这钱是卖命钱。
墩台远侯和海防巡检,是大明最贵的兵种了,两支队伍满打满算才六千人编制,一年俸禄是二十五银,每年的过年银、开工银、封赏还有八银,一年能领俸禄三十三银,加上现在的出勤补助,普通远侯、巡检一年能领俸禄四十五银。
服役三年可以到水师、京营做百户,遴选入北镇抚司缇骑。
补助这笔钱完全出自内帑,元辅给皇帝涨工资,朱翊钧给墩台远侯和海防巡检涨工资。
这事儿是大司马曾省吾上奏请命,以斥候最是辛苦为由,请求额外恩赏,以兹军兵效命,曾省吾的本意是国帑内帑平摊,朱翊钧直接全都放到了内帑,因为保护他的缇骑,大部分都是从这里面选出来的,保命钱,不方便交给外廷。
冯保面色复杂的将一本奏疏放到了御案上,无奈的说道:“陛下,浙江道监察御史王国,弹劾曾省吾和臣,相倚为奸,送臣银三千两,图谋升官。”
“你拿了没?”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冯保摇头说道:“陛下,臣只拿陛下的银子,皇庄的钱还不够臣贪吗?各地皇庄办差的宦官,每年孝敬都十六万银了,今年保不齐要十八万银了。”
冯保从来没有掩饰过他的贪腐,皇庄的太监搞惜售,把皇庄里的物品,高价售卖,赚了钱,就要给冯保这个老祖宗分成,每年光是这个分成都十几万银了。
“三千两想买个大司马做一做,这也太看得起臣了。”冯保看着这本奏疏,低声说道:“这王国,穷鬼一个,没见过银子。”
买个大司马要多少银子?冯保没算过,但按着曾省吾平九丝的功劳,一个贼首三两银子去算,平九丝报斩、俘两万三千人,最起码也要六万多两银子,仅仅都掌蛮一战,就四千六百人了。
三千两,真的买不到。
朱翊钧看了半天奏疏,下章都察院调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曾省吾最近一直忙着调度转运前线粮草、火药等物,和这些御史压根没有来往,这无缘无故,这御史要是诬告,朱翊钧要把这个御史送到金池总督府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翊钧收到了陆光祖托小黄门回报,陆光祖查清楚了,还真不算诬告。
曾省吾没送银子、冯保也没收银子,但三千两银子的事儿,的确是事实。
“诸位爱卿免礼,这大司马没送银子、冯大伴也没收,怎么着三千银就是事实了?”朱翊钧主持廷议,先问了问情况。
陆光祖赶忙出班,将一本奏疏递到了冯保的手里,俯首说道:“大司马有个学生,名叫曹大野,这曹大野送银子,生怕不收,就假借了大司马的名头,冯大裆的确没收,因为这笔银子,送到了冯大裆的堂侄手中,所以三千两确有其事。”
“这曹大野送了银子,迟迟不见升转,就去寻冯大珰的堂侄,结果寻不到,喝多了,就和旁人说起了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传着传着就变了样,监察御史王国有不察之过。”
“只是不察,并非诬告,无过。”朱翊钧立刻说道,御史言官干的就是捕风捉影,风闻言事,只要不是为了赶走中兴大臣编的诬告,那就没什么问题。
谭伦咳嗽两声,言官争相弹劾,朱翊钧才会大力处置。
朱翊钧看完了整本奏疏,都察院已经问询了曹大野,曹大野供认不讳,但是冯保的堂侄,这是内廷的事儿,都察院没有询问。
朱翊钧将奏疏递给了冯保,让冯保好好看看这里面的情况。
“臣有罪。”曾省吾无奈,出班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说道:“臣御下不严,恳请陛下责罚。”
“臣罪该万死。”冯保看完奏疏面色铁青,也跪在了月台上。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免礼吧,冯大伴你带东厂番子、缇骑,去把你那个堂侄抓到诏狱去,问问情况,别是这曹大野胡说。”
廷议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主要是议定会试、殿试,等到廷议快结束的时候,冯保才面色铁青的回到了文华殿上,入门就跪,冯保十分不甘心的说道:“确有其事,臣那堂侄嗜赌如命,欠了赌坊的钱,无处拆借,就打着臣的名义,四处索贿,弄了三万多两银子。”
“不止曹大野一人。”
“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念臣苦功,宽宥臣前往凤阳守陵。”
冯保看了眼站在陛下身边的张宏,万般无奈,千小心万小心,结果栽在了这个堂侄的手里。
“好嘛,还是个窝案。”朱翊钧一愣,万万没想到,给冯保这个堂侄冯宁送银子的居然有十多个人!
冯保再磕了一个头说道:“还不止冯宁一个人,臣今天才知道,臣还有另外一个堂弟冯佑,他也收了两万一千银。”
“冯大伴,你还有堂弟、堂侄吗?”朱翊钧十分惊讶的问道。
冯保俯首帖耳的说道:“没了。”
这是自家的亲戚,冯保说跟他没关系,那没人会信,这银子,有没有到冯保手里,没人知道,甚至之前传信的人,被打了四十杖,可能也是为了遮掩贪腐行径,才那般做。
而且冯宁和冯佑两个堂侄、堂弟,在诏狱里,都说和冯保没有瓜葛,是他们自作主张。
但冯宁和冯佑只要不要冯保咬出来,冯保自然可以运作一下,拖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把他们救出来。
所以,冯保无论如何,是洗不干净罪责的,当年杨士奇如日中天,儿子行凶,杨士奇就得立刻走,因为他是儿子行凶杀人底气的根源。
冯保这个案子也一样,无论冯宁、冯佑是不是把银子给了冯保,他们能贪银子,都是因为冯保是宫里的老祖宗,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
除此之外,冯保当年趁着皇帝年纪小欺负过陛下立威,十七年行无差错,倒在了这些从不来往的亲戚上。
他希望陛下看在过去的尽心尽力的苦劳上,给他个终老的机会。
“大司马罚俸半年,各位明公,可得把自己门下看好了,行贿升不了官,升官之事,都在职官书屏下面的盒子里,每年年末开启底册填名,定升转之事。”朱翊钧指了指职官书屏的锁,里面是考成法的底册,钥匙在皇帝手里。
考成法可是万历维新的开端,是一切新政的地基,不肃清吏治,还想变法,王安石和范仲淹就是下场。
朱翊钧十分认真的数了两个指头,伸了出去对着大臣说道:“这些年,冯大伴在朕跟前伺候,一共说了两位臣子的好话,一位是谭伦谭司马,一位是王一鹗王侍郎,谭司马当年因为咳嗽被弹劾,冯大伴气不过,王一鹗被杨巍案牵连,冯大伴两次为王一鹗说了好话。”
王一鹗满脸的错愕,他跟冯保没有任何来往,冯保居然为他说了两次好话。
“冯大伴替你这堂侄和堂弟交还赃银,这冯佑、冯宁一家,都送往金池总督府,一应行贿官员,统统送往吕宋总督府,十年不得回到腹地。”朱翊钧做出了最后处置,他选择了宽宥。
冯保明显愣了下,抖了下,再重重的磕了头,大声的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七万银子根本不是个事儿,再加七万银,他也能拿出来,他不太理解,一向杀伐果断的陛下,居然柔仁了起来。
等冯保回到了月台之上,朱翊钧示意冯保宣布退朝。
“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冯保一甩拂尘,宣布退朝,这么多年,这都是他的活儿,他忽然想起了万历元年,王景龙入宫刺王杀驾,他顶着磕坏的脑门出现在文华殿上的场景,已经十七年过去了。
冯保很清楚,自己不是不可取代的。
张宏勉强可以取代,李佑恭最合适,李佑恭作为皇帝的陪练,也是当初小黄门里的头儿,这些年可以用南征北战、不辞辛苦去形容,现在还在倭国长门城杀倭寇。
而且李佑恭读书极好,能把司礼监一摊事儿撑起来。
张宏这些年也无心外廷那些糟心事儿,一心一意伺候好陛下的饮食起居,跟外廷的大臣斗,张宏底气有点弱,现在他书读的挺多,但一些事儿他不敢拿主意,反倒是饮食起居习惯了,也无心老祖宗的位置了。
二祖宗张宏,管着市舶司提举太监,他们这一脉也是吃的很饱。
下了朝之后,冯保小心伺候着陛下上了小火车回通和宫,欲言又止,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冯大伴为什么不直接杖杀了冯宁和冯佑呢?”朱翊钧想了想,先起了个头儿。
冯保立刻说道:“他们俩儿是案犯,臣杖杀了他们,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朱翊钧又问道:“那为何冯大伴不等下了朝,到通和宫候着,私下里求情,非要上殿?”
“大司徒并未纵容门下,而且陛下还在等着回禀。”冯保不知道皇帝为何这么问,选择了如实回答,这么多年,冯保早就看明白了,跟陛下说实话,好过说谎话。
陛下最恨人骗他。
朱翊钧笑了笑,看向了窗外,不再说话,冯保也是就是关己则乱,冷静下,稍微想一会儿,自然就想明白了。
小火车鸣着汽笛,动次打次的抵达了通和宫。
冯保忐忑不安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才想明白了陛下为何宽宥。
在出了事,有点慌乱的情况下,冯保没有把人打死,做成死无对证,也没有拖到廷议之后,这是不欺瞒,是忠诚,他入殿陈述了真相,把一切决策,交给了皇帝。
但凡错一步,恐怕已经在前往凤阳的路上了,如果冯保选择瞒着皇帝,那就是欺君了。
作为皇帝内侍,能力是其次的,忠诚是首要的,有能力的大臣多了去了,文华殿上那么多臣工,哪个不是精明能干?哪个不是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
皇帝身边不缺能臣,反倒是缺忠臣。
朱翊钧到了御书房换了身衣服前往北土城操阅军马,他对着冯保说道:“开元盛世,开元十七年,唐玄宗开始懈怠,四方进呈上奏文表,必先送呈高力士,然后大事进奉御前,小事高力士自行裁决。”
“为此,高力士在开元十七年、天宝元年、天宝七载,分别以江山社稷、祖宗托付和克终为由,一共劝谏了唐玄宗三次,说不能怠政,唐玄宗不听。”
“最后一次克终之难劝谏,终于惹恼了唐玄宗,唐玄宗不再倚重高力士,而是倚重袁思艺,设了个内侍省,内侍监,一个高力士,一个袁思艺。”
高力士是个贤宦,三次一次比一次骂的狠,第一次江山社稷、国事为重,还是公事,第二次祖宗托付,就已经是指着鼻子骂了,第三次克终之难,更是一点面子都没留,一次比一次狠,希望唐玄宗能清醒点。
但唐玄宗沉浸在万邦来贺、鲜花锦簇之中,最终大唐急转而下。
“你好好做事,不必想那么多,宫里的事儿,也轮不到外面大臣来管。”朱翊钧换好了衣服,坐上了小火车前往北大营。
“臣遵旨。”冯保再俯首,直到汽笛声响起,陛下离开,冯保才站直了身子,他脸色变了好几次,先是满脸愁容,而后是愤怒,两个倒霉亲戚,坑了他七万多银!
冯保也十分庆幸,在这次的风波中,命保下来了,位置也保下来了,这被坑了的七万银,慢慢赚回来就是。
二月九日,大明三年一次的会试开始了,袁可立背着书箱,准备进入考场,他忐忑不安的站在贡院之前,看着长队,思索着自己有没有少带东西,而后就自嘲的笑了笑。
张居正收了他四十斤的小米,不仅让他在家学堂补了下算学,还让全楚会馆准备好了应试的一切物品,和熊廷弼一模一样,是一起准备的。
游守礼带着四个人,站在熊廷弼、袁可立的背后,作为全楚会馆的大管家,游守礼亲自前来,就是怕有人陷害二人,要知道熊廷弼可是三箭定阴山的主儿,文武双全,在京师赫赫有名,多少人打着撞一下给熊廷弼书箱塞点东西,好让熊廷弼声名狼藉。
大明的会试,搜检极其严格,设有搜检怀挟官、带搜检军数十人,检查考生。
所有举人入院后,要解衣露立,搜检军二人上前查验,上穷发际、下至膝睡、裸腹赤趾,甚至连谷道都不会放过,但凡是夹带小抄进入考场,就会立刻革除功名,永不叙用。
“扬州府举人夏宗尧,怀挟入贡院,革除功名,以儆效尤!”一名搜检怀挟官,突然走上前去,站在贡院门前,大声的喊道。
搜检官侧了侧身子,两名搜检军架着一名衣衫不整的学子,就给扔出了贡院之外,但凡是会试作弊,这辈子就别想跟功名、仕途有任何关系了。
甚至成为举人收到的那些好处,还要全部吐出来。
所有的举人都是心有戚戚,每年都有不死心的举人,花费无数的白银,购买那些小道流传的会试题目,甚至有些干脆直接购买八股文,等待着入考场后誊抄。
夏宗尧就是这种心怀侥幸之人,甚至卖题的人,还会告诉他,搜检怀挟官已经被收买,决计不会有问题,安心大胆的进去考试就行。
“我没有夹带,是有人栽赃构陷!造诬恶言,丑诋学生!那不是我的东西!”夏宗尧面如死灰,坐在地上,连衣服都不整理,大声的争辩着。
“你到顺天府敲鼓鸣冤去。”搜检官根本不理会,他除了是搜检官,还是北镇抚司提刑指挥使,自万历二年起,他就做了搜检官,这么多年了,他抓了多少心怀侥幸之徒,人人都说不是自己的。
若是有冤情,就去顺天府衙门敲鼓,朝廷自然会有人查清楚其中真假。
袁可立和熊廷弼走进了贡院之内,在偏房把衣服脱干净。
搜检官认的熊廷弼,十岁起,就住在全楚会馆了,有人说这是张居正的私生子,搜检官觉得胡扯,熊廷弼的来历很清楚,而且长得一点都不像,熊廷弼虎背熊腰,像个武夫。
“赵指挥,好像有情况。”一个搜检官翻着书箱,敲了敲书箱的木板,面色一变。
熊廷弼面色一变,也不穿衣服,就走到了书箱旁,敲了敲,一拳就把木板给锤碎了,确实有问题,里面藏着九张纸,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熊廷弼拿起了那几张纸,面露疑惑,而后穿好了衣服说道:“我自去顺天府报案。”
熊廷弼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样被赶出门的袁可立,带着几分歉意说道:“连累兄台了,这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我一个人就罢了,陛下给我找好了武夫的路子,我上战场也能寻到出路,连累兄台不应该。”
“同去顺天府敲鼓?”袁可立看着自己的书箱询问道,他其实想说,自己也可以做个武夫,他很确信自己很有军事天赋,可以做个儒将。
“同去。”熊廷弼向着顺天府衙门去了。
顺天府丞杨俊民哪里敢怠慢,立刻马上就跑到了通和宫奏闻圣上其中详情。
熊廷弼和袁可立要作弊,还要靠夹带?侮辱人!
题目是陛下朱批的,陛下一口一个熊大,十分亲昵,告诉他们题目,弄个状元出来都是简简单单?
“陛下息怒,息怒,会试兹事体大,臣到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冯保看着陛下要换戎装去京营,吓得浑身冒冷汗,这要是让陛下出了门,京营就要入京了!
至于办法,冯保哪有办法?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熊廷弼、袁可立都要误了这次的会试了,游守礼亲自检查了好几遍,还被掉了包,冲着先生去,就是冲着朕来的。”朱翊钧看着冯保眉头紧蹙的问道。
“臣真的有办法!陛下,他们就等着陛下动怒,这就是目的。”冯保十分大胆的伸出手,站在陛下面前说道:“陛下,所有人换衣服、换考篮,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所谓的夹带问题了,御制考篮衣物!”
“咦?”朱翊钧看着冯保,打量了半天,还真给冯保找到了办法。
冯保看着陛下放下了兜鍪,长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也是急中生智,嘴比脑子快,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出了个好主意。
如此一来,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夹带的问题了,入贡院换衣服、拿朝廷发的考篮不就行了?!
“咦,这好像真的是个好办法,陛下,换装换考篮!”冯保意识到这个主意非常好,他自己都惊讶无比,自己难不成在狗斗上,真的有些天分?
“这样,试题也一起换了,日后,同考官、主考官出了题上奏,就不批复了,直接送到三经厂印刷后,装袋封存。”朱翊钧眼中寒光乍现,选择了更进一步。
冯保比较关注狗斗,而朱翊钧比较关注权力,他很贪财,因为他贪权,这次夺得是解经权。
这可不是他先坏的规矩,是有人非要为难熊廷弼和袁可立这两个张居正的门生,那就不能怪朱翊钧不客气了,打破数百年来的规矩了。
到了傍晚时分,皇帝突然严旨到贡院,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人个人物品一律收缴,由内帑分发制式考篮、衣物,夏宗尧、熊廷弼和袁可立,也被送进了贡院之内。
很快,旧题作废的圣旨也下达到了贡院,皇帝要另外出题。
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