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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爱旧疾复发,庄主可自行离去,朕……”
朱敦颐话说到一半,立刻停顿下来,富贵急忙接过话茬,“正好啊!主子爷也该睡了。”
“如此,老朽便失陪了。”
杨潭弯着腰退出房门外,吩咐下人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尽心服侍贵客,自己急匆匆去见女儿。
“爹啊,妹妹吐血了,吐了我一脸。”
“好好说话,别鬼喊鬼叫的。”
“方才儿子去后院找厨娘说话,厨娘说明早给儿子蒸馒头吃。”
“挑要紧的说。”
“后来儿子去看妹妹,妹妹得了个好宝贝,她还说宝贝戴在她身上,她气也通了,血也不吐了,浑身充满力气,我心想,妹妹的好宝贝拿过来给我看看呐,我一打开,哦哟不得了,里面居然……爹,您猜猜。”
杨潭做了个脱鞋打人的动作,杨桥溪捂住脑袋。
“里面是什么?”
“是一张符纸,上头跟鬼画符似的,儿子凑近烛台打算瞧个真切,哎哟……哎哟哟。”
“又怎么了?”
“符文遇热自燃,我一脚踩上去可算灭了火。”
“后来呢。”
“后来符纸踩坏,妹妹吐我一脸血,晕倒了。”
“丧门星,不孝子,龟儿子,老子今天非打得你,爬都爬不动,贵人给你妹妹救命符纸,你手贱,要去乱动。”
噼里啪啦,叮叮当当。
杨潭手足并用,杨桥溪脸肿鼻子歪,双眼跟蜜蜂蛰了似的。
“爹,快快停手,你下死手打我,妹妹没先病死,我先死于爹爹拳下。”
“老子待会儿再来收拾你,背时的瓜娃子,东摸西摸,脑壳上有个鸡窝。”
杨潭幼年长期生活在锦官城,跟随当地的蜀人学了一口流利的方言,后来回到京都才开始学官话,他的官话字正腔圆,然而遇见紧急情况他还是习惯说方言。
“爹爹打我,爹爹不爱我。”
“滚回自个儿房间上药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杨潭扔给败家儿子一瓶跌打药,理了理袖口,轻轻敲门,“女儿,女儿你好点没?”
杨桥溪捡起地上的药膏,跟蚂蚱似的一蹦一蹦,往自己房间跳。
朱敦颐靠着窗站着,屋子里没有点灯,他身处黑暗中。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头的人,外头的人却看不见他。
富贵知道朱敦颐很伤怀,安慰道:“主子爷,早些睡。”
“富贵,你说杨庄主有几颗心?”
“凡人凡骨,当然只有一颗心。”
“他的一颗心,为什么能平均分给两个子女,如此公允,没有一丝偏颇,母后也有一颗心,也同样有两个儿子,朕为长子,为何从未体会过他的慈心。”
富贵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良久却想不去满意的答案,回道:“皇上是天子,自有上天慈爱。”
“朕是天子,可朕的嫡母不爱朕。”
富贵放下窗幔,退出房门外。
朱敦颐闭上眼睛,最是无情帝王家,他发誓绝不做无情的君王。
“咚咚咚。”
“女儿,爹爹可以进来吗?”
棋儿出来回话:“庄主稍等,贵客正为小姐疗伤。”
顾吟微封住杨素音身上几处大穴,从掌心挑了一颗紫色的寿元灌入她体内,杨素音缓缓睁开眼,“多谢贵人出手相助。”
“杨家好好守住苍云山庄,就是对我的感谢。”
顾吟微走出房门,杨潭弯腰致谢。
杨潭悲喜交加,不由自主落下泪来,喜得是女儿病情好转,悲得是已故的亡妻。
“当年你娘难产,如果能得贵人相救,你们兄妹也不会失去目母亲,都是爹没用,都怨爹。”
“父亲,这些都过去了,女儿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看,天就快亮了。”
杨素音的命运因为顾吟微的出现,而发生改变,顾吟微看着掌心为数不多的寿元发愁。
获取寿元的方法有两种,第一种吸收皇族气运,第二种帮助皇上造福万民。
朱敦颐广纳谏言,宣化国国泰民安,根本没有需要造福的子民。
第二个方法显然不可行,还是抱紧皇帝多吸点气运。
朱敦颐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爱妃怎么了,是否饿了?”
“皇上孔武有力,靠近皇上比较有安全感。”
他的这位顾更衣拥有两副面孔,每每与他相处表现得乖巧温顺,与其他人相处时勇敢无比。
“朕的爱妃小鸟依人。”
顾吟微掀开自己的胳膊给朱敦颐看,“陛下,快看,臣妾孔武有力。”
二人说说笑笑,并不烦闷,车窗外的景致也不停变换,陆路走了五天,水路走了十二天。
顾吟微晕船晕得厉害,皇帝亲自守着她,临近寒冬大伙儿都换上冬衣。
海上明月光,无端引惆怅。
朱敦颐靠着甲板站着,蒙蒙雾气扑面而来,顾吟微俨然成了一个病美人,他很忧心她的病情。
大船停泊于港口,富贵与国师前往虎跳崖寻找蜃珠,一连五日,全都无功而返,国师和富贵不想下水,朱敦颐大手一挥,“朕亲自下去。”
蜃珠有缓解晕船的功效,朱敦颐以身犯险寻找蜃珠。
越往下潜,海水越冷,富贵看着皇上一次次露出水面,又一次次潜下去,也一头扎下去帮忙。
国师骂骂咧咧,“疯子,君臣二人都疯了。”
吐槽归吐槽,活儿还是要干的。
韦郡斋也一头扎进水中,忙活两天可算如愿以偿,三人浮出水面,皇帝手中握着一颗蜃珠,富贵手上空空如也,韦郡斋脚上套着一个大蚌。
海蚌足足有脸盆那么大,国师无论如何挣扎,大蚌也不肯从他脚上下来。
富贵端来一热水往韦郡斋脚上倒去,大蚌惧热,缓缓打开。
韦郡斋从蚌壳里取出五颗亮闪闪的珍珠,乐得开怀,“带回去打上孔,送给小狸花猫当项链。”
富贵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国师脚上这一下没白挨。”
朱敦颐给顾吟微戴上蜃珠,晕船的症状立刻得到缓解。
天气渐冷,海上的雾气像是一层白布蒙住众人的视线,朱敦颐忧心忡忡,“方向难辨,前路艰险。”
韦郡斋怕拍胸脯道:“陛下,让卑职给您露一手。”
韦郡斋折纸成鹤,白鹤展翅高飞,“陛下,跟着白鹤走,五天到东洲。”
船长无奈摊手,“国师,白鹤太小,海上雾气重,奴才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