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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整夜,东方既白,雨势渐弱。
风声吹动檐下的风铃,皇后的心如同风铃一样,于风中摇曳着。
夏蝉弯着腰进来传话,“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前往慈宁宫用膳。”
“用膳?”
“奴婢也觉得奇怪,栖梧宫刚用完早膳,用午膳的时辰还早,太后为何偏偏这个时候派人来请。”
“依本宫看,太后找本宫,根本不是为了用了用膳。”
“不是为了用膳,那便是为了用人,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贤贵嫔。”
“去叫了她来,本宫与贤贵嫔一同前往慈宁宫。”
“是,皇后娘娘。”夏蝉出门吩咐宫女去传贤贵嫔。
“夏蝉,你说太后今日找本宫,究竟是福是祸?”
“福祸二人自由天定,娘娘乃一国之母,是整个后宫最有福气之人,就算有祸,也只会祸害别人。”
皇后很认同夏蝉的这句话,“是福不是祸,是祸……”是祸便拿贤贵嫔顶。
贤贵嫔昨儿哭了大半宿,后半夜才睡着。
今日风雨未停,不用给皇后请安,她懒懒的躺着,闭着眼睛假寐养身。
宫女撑着伞来给她传话,“贤贵嫔娘娘,栖梧宫皇后有请。”
贤贵嫔赶忙从床上下来,匆匆梳洗后,跟着宫女来见皇后。
传话宫女是个闷牲口,一点有用的信息也问不出来,给她钱财她照收不误,却不肯说一句有用的话。
“总之,贤贵嫔娘娘见了皇后娘娘,就什么都知道了。”
贤贵嫔放下轿帘,不再言语。
她自知皇后待她未必真心,可眼下她也只能任由皇后摆布,不牢牢抱住皇后这棵大树,珍妃能一抬脚,就能踩死她这只蝼蚁。
贤贵嫔心里恨得牙痒痒,太监扯着嗓子喊道:“落轿。”
抬轿子的四个太监纷纷压低身子,轿子稳稳落地,宫女掀开轿门,贤贵嫔从轿上下来,夏蝉举着伞站在门口亲自等。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你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贤贵嫔今日起得迟,还不曾用过早膳,皇后见唯唯诺诺,指挥夏蝉取来早点。
“多谢皇后娘娘。”
贤贵嫔得了皇后的恩典,靠着矮桌端起一碗擂茶,配着芙蓉糕慢慢往嘴里送。
皇后靠着墙背对着她站着,墙上挂着一幅刚写好的字,墨迹未干。
贤贵嫔不敢让皇后等得太久,胡乱吃了几口。
宫女端来水给她漱口,又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前往书房见皇后。
“走吧,随本宫去见太后。”
皇后的步子走得很快,贤贵嫔快步跟上。
两人一前以后来到慈宁宫,芳姑姑看见皇后身后跟着贤贵嫔,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贤贵嫔读懂了芳姑姑的眼神,原来今儿太后压根没请她,只怕今日太后要找皇后发难了,不行,我得快溜。
“贤贵嫔,你怎么不走了。”
臣妾突然身子不适,“臣妾告退。”
“太后多年礼佛,佛缘深厚,慈宁宫偏殿的佛堂供奉各路神仙的神像,贤贵嫔这点小病小痛,只要一进慈宁宫,就什么病痛也都去了。”
皇后上前拉着贤贵嫔的手,贤贵嫔双手发抖,一脸惊恐。
“本宫能给你你饭吃,也能让你没饭吃,慈宁宫的门槛就在你脚下,进还是退,你自己选。”
皇后嘴上说让让她自己选,眼神却比刀子更锋利,她这会儿若是退了,皇后一定不会轻饶她。
贤贵嫔提起裙子,跨过了这道矮矮的门槛。
“本宫就喜欢你这份忠心。”
皇后以权势压人,贤贵嫔不忠心都不成。
芳姑姑进去给太后报信,她俯首于太后脚边,“太后,皇后来了,皇后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贤贵嫔。”
“她这是给自己带了条后路来,也罢,让皇后进来吧。”
芳姑姑去迎接皇后,贤贵嫔孤身一人靠着屋檐站着,她面前有一扇打开的窗,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屋里的景象,那是一间佛堂,佛堂里摆放着许多神像。
神像们或坐,或站,或大笑,或庄严,泥塑的神像们睁着眼,像是一群吃人的狼,贤贵嫔急忙转过眼去。
太后同皇后不知再说什么,房门关着,她站得位置又远,一点风声也听不到。
过了半晌,房门开了,芳姑姑来请她进去。
“贤贵嫔,皇后向哀家举荐你,说你又孝心,懂得知恩图报,哀家问你,你是这样的人吗?”
太后问这话的时候,皇后笔直站着,目不斜视。
贤贵嫔哆哆嗦嗦回答,“承蒙太后,皇后垂爱,臣妾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哀家,不用你赴汤蹈火。”
贤贵嫔噗通跪下,“臣妾愚钝,请太后明言。”
“皇帝登基三年,膝下却没子嗣,说到底,都是你们这些妃嫔无能。”
一顶无能的大帽子压下来,贤贵嫔的腰一下塌了。
“哀家这儿有一个秘方,你拿回去煎药喝,务必早日怀上龙胎。”
捧着锦囊的芳姑姑,来到她跟前,贤贵嫔摊开手,锦囊便到了贤贵嫔手中。
“你是个知恩图报的,龙胎产下后……”太后的话说了一半,并没有往下说。
皇后接过太后的话题,“龙胎产下后,必先送至慈宁宫。”
贤贵嫔一下子想通了这件事的关键,太后皇后这是你拿她当生孩子的工具人呢,孩子一出生,太后就得把孩子抢走,母子不得团圆,那她生孩子意义是什么?
“太后,臣妾自幼体弱。”
“慈宁宫别的没有,就是补药多,你安心备胎便是。”
贤贵嫔迟迟不回答,太后同她开起了玩笑。
“前些日子,珍妃也说她体弱,哀家打算送给她几斤老山参,可她不收哀家的礼。”
“哀家夸她懂事,夸她会养猫,珍妃便做了一件皮外衣送给哀家,哀家怎么能要小辈的东西,又嘱咐人给她送回去了。”
“贤贵嫔你与珍妃交好,见没见过珍妃正殿西墙上,挂着的那件衣裳?”
太后这话透露的信息可太多了,贤贵嫔只得勉强答应。
“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你为哀家做事,哀家不会亏待你。”
贤贵嫔根本记不得自己是怎样从慈宁宫出来的,她只觉得脑袋发昏,服侍她的宫女见她一脸愁容,开解道:“娘娘,你如今入了太后眼,老天爷真是开眼了。”
“本宫才不指望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就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