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环。
某大型连锁商超。
虽然招牌还亮着,但接近晚上九点的光景,已经停止接待顾客,准备下班前的整备工作。
地下车库。
两台车一前一后,急转弯,拐到地下二层。
更空旷。
也更寂静。
“嗤——”
终于。
逃无可逃的油车走投无路,在一个偏僻的死角,把车停下。
巧合的是。
旁边。
还有一条车横在那里,翼子板凹陷,保险杠有撞击痕迹。
啧……
一下逮俩,好事成双了。
追了几十公里的红色新能源没有选择以牙还牙,毕竟就算对方肇事逃逸,也不是故意撞上去的理由,自己有安全风险不说,到时候面对交警,有理也变没理。
而两台车里的人也很鸡贼,见后边的红色新能源降低车速,逐渐停下,这才不约而同,推开车门。
废话。
安全第一。
要是人家不停车直接开撞,肯定是躲在车里安全。
“砰砰砰……”
关车门声络绎不绝。
人还真不少。
一个、两个、三个……
竟然下来了足足十个人,而且都是五大三粗的壮汉,两台油车都是满载。
难怪甩不掉一台电车,看来也不全是城市道路拥挤的原因。
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做法是什么?
肯定是立马倒车来一个漂移甩尾赶紧走人,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个个面目可憎绝非善类,而己方只有孤身一人。
换作其他女性,哪怕Luck姐,肯定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先风紧扯呼,至于车损的事儿,交给交警和保险公司去解决。
但是胡蝶没这么做,她不仅没有重新发动车子,眼见挡风玻璃外一堆男人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反而匪夷所思的把车熄火。
真是一根筋啊。
不过女同志,可以理解,别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了,非得把南墙撞破才肯善罢甘休也不在少数。
谈识时务者为俊杰?
别瞎扯淡。
压根不存在!
女同志勇猛起来,绝对不是男性可以碰瓷的。
不见有位女同志在ATM机取钱的时候,不幸的碰到劫匪打劫,换作男人,十有八九认怂,赶紧把钱双手奉上,可那位女受害者没有,她没有屈伏于歹徒,而选择英勇无畏的囔囔:有种打死我。
至于结果。
为什么要称呼为受害者?
因为这位女同志求仁得仁,囔囔出有种打死我后,真被歹徒一枪爆头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那是男性,和女性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还是在心情不太好的时候。
胡蝶最近的情绪明显不在正常状态,而且在第一次被撞的时候,她已经忍让过了。
在十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环伺下,新能源车驾驶座车门打开。
孤身一人的胡蝶走了下来,一副刚从健身房出来的打扮,运动装鲨鱼裤,清爽养眼。
“美女,大晚上追我们追这么远,什么意思?”
说话那厮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胡蝶,嘴角挂着邪恶的笑。
“长夜漫漫,美女,你是不是一个人觉得寂寞,不想归家啊,哈哈……”
不堪入耳的笑声响彻一片。
十个大老爷们没有半点肇事逃逸的羞耻,肆无忌惮的调戏胡蝶。
“美女,你要是真觉得寂寞,我们这么多兄弟,完全可以满足你,放心,不收钱!”
“说完了吗。”
胡蝶面如止水,波澜不惊。
“哼。”
有人冷笑一声,立马变脸,邪恶的笑容瞬间消失,表情阴沉沉。
“识相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是来了吗。”
胡蝶的回应,让对方一愣。
是啊。
她不是一路跟来了吗。
“小娘皮,别以为你能打,不想吃苦,老老实实上车,跟我们走。”
成功钓鱼上钩,不必再藏着掖着,今晚的事故不是意外,两次碰撞无疑都是恶意为之。
十个壮汉撕破脸皮,神色狠戾,煞气腾腾。
精心挑选的负二层车库冷冷清清,的确是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位置。
“还有人吗,一起叫出来。”
胡蝶的口气让十个壮汉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在明知目标身手的情况下被派来执行任务,这是个爷们肯定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不像电影里的脑残反派,他们没有絮絮叨叨,两人分别走到两台油车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掏出工兵铲、棒球棍、防滑链……
人才啊!
果然特么的专业!
都知道京都的管控措施异常严格,对于公共安全的重视没有上限,但是后备箱里放这些玩意
——就算被查到,也合法合规吧?
职业黑势力,与混混古惑仔,确实是有区别的,靠的不止是暴力,更重要的是脑子。
面对他们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的武器,胡蝶没笑,同时,也没被吓到,只是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在后悔自己的冲动。
“是你自己上车,还是我们请你上车。”
下达最后通牒。
至于以多欺少的羞耻感,别搞笑了,他们是黑势力啊,又特么不是圣母。
胡蝶看了眼周围。
“别看了,这里的监控被我们弄掉了。”
一人狞笑,拉直手里的防滑链,哐当作响。
听到监控被毁,胡蝶不仅没紧张,相反嘴角扯出一缕诡谲而刺眼的笑意。
“你笑什么?”
以十对一,而且手持利器,再怎么看,这个娘们都在劫难逃,哪怕再能打。
要是这都拿不下,都不用大哥责罚,他们自己统统可以去悬梁自尽了。
胡蝶没有开腔,也没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允许她去后备箱拿武器,哪怕她可能没准备武器。
去他娘的平等。
这个世界就没有平等。
胡蝶脚没动,但是手动了,这在允许的范围,可是当看到她从运动上衣口袋里摸出来的东西的时候,十个势在必得的壮汉纷纷脸色大变。
开什么玩笑!
这个娘们,竟然掏出来了一把手枪!
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也只能拿一些趁手的工具滥竽充数。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
就连火热的气氛刹那间也像是得到了净化。
“呵呵、呵呵呵……”
一串冷笑声,打破了僵硬的场面。
“臭表子,拿玩具来吓唬人?”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一帮杀人放火如家常便饭的狠人如梦初醒。
“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命,明天天亮,就送你回来。”
显而易见。
他们都把对方的武器当成了玩具。
也是。
这种武器,他们也有,而且很多,但绝对不会在这里随身携带。
他们劝胡蝶不要负隅顽抗,乖乖配合,可胡蝶又怎么可能会配合。
跟他们走,或许不会丢掉性命,但是生不如死的下场,太多太多了。
“是不是玩具,谁上来试一试。”
终于开腔。
并且死寂的瞳孔,有抹戏谑跃动。
十个猛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就是不同武器所产生的不同威慑力。
哪怕是玩具,也比他们手里的家伙更有压迫感。
处心积虑、费力策划,总不能被一把玩具给吓住,其余人的目光最后默契的集中在一名同伙身上。
就是刚才捅破胡蝶拿的是玩具的那厮。
气氛到这里了,众望所归的那厮没有辜负弟兄们的期许,咧了咧嘴,右手缠绕防滑链,大无畏的往前强有力的迈了一步。
“老子倒要……”
“砰!”
沉闷的声响,震聋了所有的耳膜,凶神恶煞的猛男们表情凝固,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啊——”
闷响过后,一声惨叫紧随其后,只见勇不可当的那厮踉跄倒退,再无嚣张,呆呆的低头,看着血流不止的肩膀,来不及感受痛苦,难以置信的骇然率先爬上脸庞。
几个也算是见惯腥风血雨的猛男背脊发凉,有人情不自禁“咕噜”咽了口口水。
他们惊愕的看着不到十米的女人、以及对方手里会吐火的武器。
好逼真的玩具!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真特么是“真理”啊!
那厮身体力行,用自己的肉体亲自证明了自己刚才的判断是错的。
所以。
祸从口出。
没事的话,真得少说话。
他要是不瞎逼逼,哪会被推出来白白挨这一枪。
短暂的麻痹过后,刺骨钻心的剧痛还是如约而至,那厮捂着开洞的左肩,脸色煞白,好在不是一般人,咬牙忍耐,没有鬼哭狼嚎。
弱女子般的胡蝶神情宁静,双方的人数没变,但好像视觉观感变了。
到底谁是渔翁。
谁是鱼?
“真有种!”
打中的是肩膀,一时半会不会致命。但是对于士气的打击是灾难性的。
谁他妈想的到这表子如此不讲武德?
不是身手很强吗?
那和他们肉搏啊,掏枪算什么?
人就是这样。
自己可以占便宜,但一旦别人占便宜,那就觉得不公平了。
人数虽然依旧占据绝对优势,但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就是在外地的劣势啊。
顾忌太多。
掣肘太多。
这要是在濠江,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在马路上连人带车都给打成马蜂窝了。
所以。
他们委实难以理解。
这表子怎么敢的?
掏出来也就罢了。
居然还真开火。
真以为监控坏了就万事大吉了?
“不是要请我做客吗。来。”
不带这么往人伤口撒盐的。
胡蝶的神态语气风平浪静,可却张扬出一妇当关万夫莫开的跋扈风采。
难怪房少会被她所吸引。
的确是有原因的。
猛男们恨得牙痒痒,可是却敢怒不敢言,和懦弱无关,这个时候拿肉体去撞枪口,那不是英雄,那是傻壁!
“怎么办?”
有人小声哔哔。
毫无疑问。
计划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可是撤?
绝对不可能。
这么多人来收拾一个女人,要是无功而返,大哥不会放过他们,任何借口都没有作用。
所以根本没有退路。
“上。她的子弹有限!”
不得不承认。
这些猛男绝非草包可以比拟,实打实的狠人,这他妈才叫黑势力。
就是进行狩猎的狼群,一只狼受伤让群狼攻势一顿,而后又打算卷土重来。
“砰!砰砰……”
确实有种。
没有任何吝啬子弹的意思。
而且准头惊人。
又一实景演绎证明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的真理,眨眼间多处绽放血雾,又有几人踉跄挂彩。
血腥味开始弥漫。
“她要没子弹了。”
环顾四周,负伤的足足有六名同伴,巨大的代价并没有让剩下的人心生退意,反而像刺激了他们的野性。狠辣之色越发浓厚。
代价是值得的。
起码浪费了那表子的子弹!
众所周知。
手枪的弹匣容量有限,一般也就差不多六发。
“她拿的是92,弹匣最多能装20发子弹。”
用尽力气开口的是最先中弹的勇士,持续的失血让他面色惨白如纸,但他还是仗义的站出来及时提醒自己的兄弟。
20发。
也就是她的弹匣里,还有大半子弹。
欲图背水一战的几名壮汉心头一寒,意志瞬间土崩瓦解。
“我们认栽。”
“想死,想活。”
胡蝶的语气毫无波动,简短的几个字更是令人心悸。
“想活。”
做代表的那人毫不犹豫。
废话。
能活着,谁他妈想死。
此时在一帮残兵败将眼里恐怕俨然成为了地狱恶鬼的胡蝶神色漠然。
“会唱歌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有人大声道:“我会!”
“唱一首好日子。”
在难以形容的气氛中。
难以形容的歌声响起。
“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
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
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今天是个好日子……”
独唱逐渐变成了合唱。
清冷的负二层地下车库响起了欢快喜庆的红歌声。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没有挂彩的几名猛男边唱,边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同伙扶上车。
“砰砰。”
车门忙不迭关上,两台带着车祸痕迹的油车匆匆掉头转向,落荒而逃。
胡蝶站在一地血腥之中,仿佛还在静静聆听着红歌的回音余响,嘴角上扬,仿佛情绪终于得到了抒发,露出轻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