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箫默小说小说:、、、、、、、、、、、、
福宁殿里。
太子侍疾时,借俯身掖被角之机,余光扫向屏风后的阴影。
他见到他的叔叔雍王,从天子帷幕裂帐而过,往一旁的高太后那窃窃私语着什么。连向皇后,朱妃在侧时也是不避。
太子见到病榻上的官家看到这一幕,只能凝目视之,却不能言语一字。
现在谁能又能顾忌到真正的天子,只是将他当作一个死人看待罢了。
太子指尖掐入锦衾,生生掐出月牙血痕。他凝望病榻上枯槁的天子——那是他的生父,如今却连咳喘都无力自主。眼底热泪几欲夺眶,又被少年人硬生生逼回。这宫阙之中,一滴泪便是一处破绽。
不过太子有些敏感了。
雍王所言并非是其他事。
福宁内,雍王对高太后道。
“太后,吕惠卿出兵党项之事,引来辽国干涉。军报,辽主除了继续向朔州增兵。另遣耶律挞不也陈兵十万于拒马河进驻白沟河,要求重新划界,并讨要七十万岁币。”
“吕惠卿擅启边衅,辽人索要的岂止是钱帛。”
高太后道:“司马光说吕惠卿是奸佞,一点不错。”
“故意在西北挑起战端,引得辽国党项干涉,如此朝廷就不得不继续重用他们这些旧臣镇守边疆,老身就废不了新法了。”
“拿咱们大宋将士的血给这些新党添功!着实可恨!”
这时候向皇后刚巧走来,捧来参汤腾起白雾,亲自服侍高太后面前。
“娘娘当心烫着。“
高太后将参汤缓缓喝下道:“咱们要替六哥儿守着这江山。”
雍王听了眼神一黯,迅即道:“太后说得是。”
向皇后则没有表态,她不知高太后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臣以为当即之策,当虚发三百万贯盐钞,以解朝廷财用之急,为扩军备战之用。”
章越在朝时,朝廷财政制度一向很有分寸,每年增发的盐钞控制在一定量范围。同时不断扩大盐钞使用范围,所以盐钞不仅没有贬值,反而还升值了一些。
不过章越走后,官家为了应对永乐城之战,立即就增发了三百万贯盐钞。如今又要增发盐钞,拿盐钞当作朝廷另一个钱库来用,这样盐钞迟早又要往交子的路上走,往一路贬值的方向走。这实破坏了章越当初一番苦心。
高太后明知这些情弊,但对雍王之策也没有反驳。
高太后徐徐点头问道:“章越到哪了?”
“已是到了杭州,昨日上了一疏,还未给太后看过。”张茂则言道。
“人未至,疏已至。”高太后道。
高太后看疏之后道:“章越题请在建州设交引所,以盐钞全面代替茶引,便利官民往来。”
“买建州茶一律用盐钞,如此朝廷稍让其利,收得增发百万贯盐钞补其额之利。”
张茂则道:“建州茶一年三百万斤,南剑州四十万斤,实估之数在八十万贯,再虚估二十万,也是合理。”
高太后欣然道:“王安石常道民不加赋而国用足,但这虚估的二十万,才是真正的不赋而足。”
“在庙堂可为宰相,在地方亦可为能臣。他这一次回京,契丹那边还需他来主持。”
雍王嘴角动了动,比起自己无锚印钞,章越有锚之法,自是胜了数倍。
不过高太后一句话下,表示自己仍不打算用章越复相,显然要让对方去河北。
高太后放下奏疏道:“建州交引所的事让都堂议一议。”
说完高太后起身走到了帐外的皇太子面前。
皇太子面色一凛立即在高太后表现出拘谨之状。
高太后问道:“听程侍讲言语,大学你已读至格物了?”
皇太子道:“孙儿愚钝,尚在'诚意'章揣摩程师'主敬'之说。”
高太后经学并没有什么研究。
皇帝太子通过经筵日讲,通过儒生的教导下,悉心并谨慎地选择以后整个国家的意识形态方向。
但高太后主张的治国就是一切以‘人情’为本。
高太后道:“敬字甚好,忠孝莫不是由敬字而生来。法度不外乎人情,此仁宗皇帝垂训也。”
“孙儿谨记教诲。”
高太后微笑道:“难为你日日侍奉,今夜先回宫歇息吧。”
皇太子心底一凛,旋即想起蔡确等几位宰执对自己的再三叮嘱,切不可有须臾离开天子左右。
皇太子道:“孩儿不累,孩儿愿在这里服侍陛下,等陛下康复。”
高太后点点头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说到这里,高太后心生感叹回头看了一眼,帐内仍是躺卧在榻上的官家。
司马光再度抵京之日,恰值仲夏。
甫至京师,司马光便急呈《乞开言路札子》,请求朝廷能够广开言路,无论有官无官之人,但凡了解朝廷阙失,以及民间疾苦的人都可以投实封状。
司马光府上程颢前来拜访。
此时汴京已有些热气,他正见司马光身着葛布短褐,让仆人二十箱《资治通鉴》书卷搬入书斋。
二人忙碌完了后方才在梧桐荫下对坐。仆人给司马光和程颢上了茶。
粗陶盏中茶汤寡淡,程颢看了司马光所食所用都是简朴至极,由衷地感慨了一番。
司马光抚卷叹道:'自《资治通鉴》成书,天下人争相求阅,然而未看了一页,便已是欠伸思睡,打起了呵欠。”
“能阅之终篇者,惟王胜之(王益柔)一人耳。”
程颢道:“王胜之真好学之人,可惜恃才傲物。”
司马光道:“明道先生,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有何事教我?”
程颢执礼而答:“不敢当,只是有一事不明,司马公甫至京师,便急呈《乞开言路札子》,但其中有一言‘对百姓无产业之人,虑有奸诈,责保知在,奏取指挥,放令逐便。’何意?”
程颢在问司马光,对于没有产业的老百姓,必须有人作保才可以发言。
司马光道:“明道先生博通经史,岂能不知?”
程颢道:“王介甫曾言‘更改法制,与士大夫多为不便,与百姓何为不便?’”
“今司马公不许黔首进言,却是要让谁人开口?”
司马光道:“有恒产者有恒心,无恒产者无恒心。这是孟子的话,天下政事当然要让有恒心恒产者来言之。无产者言之,只恐是胥吏教唆。”
“我当年不能以至诚格君心,遂使安石独担其咎,深责之。”
程颢问道:“司马公,新法之行,乃吾等激成之。当时自愧不能以诚感上心,遂成今日之祸。吾党当与安石分其罪也!”
“元丰章公寻了一条路,以经济济之!还望公稍缓其事,废法之论。”
司马光听程颢之言,摇头道:“章度之之法与王介甫之法,诚五十步笑百步尔。”
程颢道:“那司马公可知章公正要回朝,他与我言之,要调和新旧。”
司马光道:“调和?一厢情愿之言。”
“我尽读章公这些年的奏疏文章,未见得比三经新义高明多少。”
程颢知道司马光有‘尽阅对手著述’的习惯,连王安石的‘三经新义’,司马光也是极熟。
程颢问:“保马法可暂留否?”
司马光斩钉截铁道:'必废!'
“保甲可不废否?”
“必废。”
程颢着实不忍心言道:“总不能连免役法也废了吧!”
司马光巍然不动:“必废!”
程颢忍不住站起身子,司马光这花岗石脑袋,真是一句话也说不通。
见程颢欲行,司马光则道:“吾闲居十五年,本欲只求一散官,奈何太后召我回朝,欲以门下侍郎拜用!”
“但我这些年人早已昏昏聩聩,故事也多有遗忘,新法固然是四面如墙,但如今朝中士大夫,我所识者也不过百之三四罢了。”
“我犹如一黄叶在烈风之中,摇摇欲坠也!”
司马光说到这里,程颢见他牙齿脱落干净,浑身瘦骨如柴,真的就是一片黄叶在秋风中颤颤发抖的样子,哪得有几天好活。
程颢想到自己与司马光相交几十年,对方无论人品学问都值得自己一生师从,唯独这废除新法之事,怎就是如此固执,一点情理都讲不通呢?
“明道你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
程颢道:“若公能稍听我言,我愿助公。”
司马光欣然笑道:“好好好。”
程颢知司马光非真答允,只好离府至吕公著府上,正好章直也在吕府中。
程颢言尽司马光之意,二人都是长叹。
程颢道:“司马公让我转告吕公,他说你静默太过,再不奋起,怕是与新党同流合污了。他话都在书信中了。”
吕公著苦笑摇头。
章直看着岳父心道,自家岳父本是官家作为异论相搅的目的,安之在朝堂上。
这些年虽没少反对过章越,但今日搅着搅着,居然搅成了司马光眼中的新党。
其实吕公著也有部分废除新法之意,不过在司马光眼底,只要你一点保留,便通通归于‘新党’行列中。
吕公著看了司马光书信,摇头道:“就算朝廷要更张,也需有术。青苗之法只要去其抑配之患,免役更是良法!然而司马公却道,免役法乃万世膏肓之患。”
章直听了不由动怒,免役法是韩绛,王安石,章越三人之心血,居然在司马光眼底成了万世膏肓之患。
简直是不可理喻。
若是正在赶来汴京的章越知道司马光打算要废除全部新法,其中包括他心血的免役法,不知作何感想。
此刻章越已在杭州换乘轻舟,由水路北上汴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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