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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望了望吴老六，未置可否。
公堂上的观审百姓纷纷伸长了脖子，此刻安静得出奇，生怕自己漏听了什么重要内容。
贺国夫人没如吴老六预料的，在腰间的痣上纠缠。反而问道：“水灾之时，你去了何处行商？”
“南方。”
“说具体点。”
吴老六略一停顿，答道：“苏州。”
也算他倒霉，说哪里不好，说苏州。海棠闭着眼睛都能把苏州城走个遍。
“苏州府衙在哪条街上？”
吴老六有些慌乱了：“草民只是行商经过，哪会去留意府衙在哪里。”
“那你经过哪里，见过些什么，总能说说吧？”
“请问贺国夫人想干什么，不想把孩子还给草民，请直说，您贵为皇帝嫔妃，二皇子的亲娘，草民本就不该与你这样的权贵争孩子，争来争去，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样的耍赖，明白些的人已经看出来了。但观审百姓中，总有那么些愚昧的，平生最恨权贵，两者相遇弱者有理，贫富相争贫者正义，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不在少数。一时间就有人起哄起来。
气得府尹赶紧又拍了拍惊堂木。
楚白川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再不露面，让贺国夫人与这样的无赖纠缠，人家真是白给你介绍耿大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当媳妇了。
楚白川从人群中施施然走出：“在下听了这半日，怎么觉得吴老六你有些胡搅蛮缠啊。”
吴老六眼睛一瞪：“你是谁？大人审案，关你屁事！”
府尹也假装拍拍惊堂木：“肃静、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
楚白川才不怕，本来就是来喧哗的，现在喧哗开始了。
“既然贺国夫人要求公开审案，当然是不怕被百姓评说。在下虽乃一介布衣，却也关心小小稚儿能否骨肉团圆，听审半日，不吐不快，与其听审完出去乱说，不如有话当面直说，不知贺国夫人以为然否？”
他说得文绉绉的，一听就很有学问的样子，倒将大伙儿给镇住了，没人敢出来阻止。
海棠在帘后悠然道：“本宫深以为然。光明磊落者，不怕人评说，更不怕人当面评说，这位先生有话，自然可以直说。”
楚白川朗声道：“有理何苦怕人说，贺国夫人姿态已胜一筹。此其一。其二，贺国夫人并未说不归还孩子，但要核实身份才能归还，倒是这位吴老六，每每要他拿出更多实据来证实父女关系，他就顾左右而言他，妄图以煽动性的言论来掩盖自己实据不足的现实……”
海棠听了，叹道：“先生倒是说对了，本宫也希望水笙能找到亲生父亲，但若是有人企图浑水摸鱼骗走孩子，本宫不答应。”
公堂内观审百姓被楚白川这么一提醒，纷纷觉得对啊，这个吴老六怎么光煽情，不来点儿干货呢？
再加上五十号羽林军也不是吃素的，在里面装装百姓带带话题，搞得大伙儿顿时就起了疑。
吴老六哪肯认这个输，当场表示，自己绝不是浑水摸鱼，他可以接受滴血认亲检验。
滴血认亲是审到伦理案时，必不可少的一个手段，但真到水笙这案子上，能不能滴血认亲，京城府衙说了不算，吴老六说了也不算，贺国夫人说了才算。
海棠绝不可能同意让水笙出来滴血认亲，这对她来说，是个污辱。
水晶珠帘后，贺国夫人的声音渐渐由娇俏，变得带着严肃与郑重。众人暗暗一凛，难道这才是贺国夫人真正的一面？
“吴老六，本宫不会做任何伤害水笙的行为，包括让她无缘无故挨上一刀。”
吴老六也不依不饶：“那请问，草民如何证明？”
海棠道：“本宫只问你三个问题，答得上来，水笙让你带走。不仅带走，本宫还奉送京城宅邸一座，京郊庄园一座，小轿一乘，奴仆十人。本宫非要霸着水笙不放，只是不想让水笙跟着不三不四的人，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吴老六，你应不应战。”
公堂之上一片哗然。
京城宅邸一座、京郊庄园一座，足以让一家人在京城过得非常好，是这个公堂里的大部分观审百姓向往的生活，更别说还有小轿一乘和奴仆十天，完全是富家配置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答，快答，别说三个，三十个也答！”
一时间，此起彼伏，都是起哄让吴老六答题的。
吴老六心一横：“答就答，不过，贺国夫人您的问题得和草民自己的生活经历有关，别弄些乱七八糟的题来为难草民，草民可没怎么读过书！”
海棠一声冷笑：“自然如此，不仅只和你有关，还只有你丢失的孩子有关。”
“行，来吧。”吴老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楚白川又道：“府尹大人，这不对啊，答对了，贺国夫人简直就是送嫁妆，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义母也做到仁至义尽了。可这个吴老六，怎么就半点都不需要付出呢？如果三个问题答不上来，吴老六是不是也得有个说法？”
府尹觉得，楚白川的提议非常公平，非常有道理，大声道：“吴老六，若三个问题不能证明你是水笙亲生父亲，本官会将你收监，严加审问。”
说罢，静静地观察着吴老六的反应。
细密的汗珠从吴老六额头上渗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出恶心人的好戏，最后竟变成了对自己的拷问。
观审的人群窃窃私语。
“这人真有问题啊，怎么老是不敢接话？”
“谁知道，亏得起初我还同情他。”
“别是我们被骗了吧，仔细想想，他的确不能证明孩子是他的啊？”
“不过贺国夫人不肯滴血验亲也很奇怪啊，如果是清白的，她怕人家滴血验亲么？”
“话也不能这么讲，毕竟吴老六说的话，漏洞太多。不到最后一步，谁愿意让自己孩子手上无缘无故划上一刀，对吧？”
听着围观群众竟已经替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吴老六实在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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