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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秀宫里，顾绮影呆呆地望着秦潼。
她被扒了礼服，从西山狼狈而归。就是善国公夫人给她的斗篷，也掩不住她被伤害的内心。
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因为全世界竟然都不觉得她可怜，这才是一个女人最可怜的一面。
“本宫有名份，所以本宫不可怜。潼儿身子健康，所以潼儿也不可怜。不可怜是有罪的，老天惩罚不可怜的人坐冷板凳呢。”
云惜华悄然走进锦秀宫，听见顾绮影的话，心中略有凄然，更多的却是愤怒。
“贤妃寂寞到只能自言自语了吗？”云惜华道。
顾绮影猛然抬头，挥手跟奶娘道：“快带潼儿回寝宫去，好生照看着，不要吃太多了。”
奶娘应声而下。云惜华笑道：“人家只怕小孩子长得不胖，你还非要让孩子少吃，哪有这样的娘。”
顾绮影却道：“潼儿又不瘦，太肥了也不好，这是太医说的。”
云惜华道：“调养得好，就没人疼了，是不？那边今儿也就吐了一回，皇上急得跟什么似的，连晚膳都摆在蕴秀宫了。”
顾绮影冷笑：“呵呵，终究是小鬼吐了让皇上心疼，还是贱人差点被弄死了让皇上心疼呢？”
云惜华迅速抬起眼睛，望见顾绮影的失态，顾绮影向来都是最端庄大度的，这等失态到在人前称呼“贱人”，真正是少见。
不由冷笑：“所以说啊，究竟是谁弄了这礼服的事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顾绮影嘲讽道：“皇后这是来指责臣妾么？横竖臣妾自己也是受害者，臣妾若知道那礼服是太皇太后的心病，横竖都不会穿的，谁搬的石头谁知道，总之是砸了臣妾的脚。”
云惜华却捱过来，低声道：“你当真不知？”
“当然不知，知道还穿，我有病么？”
“呵呵，谁知道呢，有时候苦肉计也是得施一施的。”
“您……”
“难道你不好奇，那衣裳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当然好奇，可太皇太后都那样了，这个秘密只怕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不，本宫觉得，一定还有人知道，比如母后？比如太皇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顾绮影警觉道：“姐姐您想干嘛？”
“不想干嘛，就是好奇。好奇心人人都有。”
“有些事儿，也别太好奇了，知道得越多，不见得做人就越快乐。”
云惜华嘿嘿一笑：“妹妹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本宫就是知道得太少了，知道得太少，也不快乐啊，总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
顾绮影心里其实一直不得劲，从西山回来，就没有一丝丝的高兴，没好气地道：“反正礼服这事儿，妹妹不想再提了。”
你不想提，别人不见得也这么想啊。云惜华缓缓地道：“你不想提就不提啦，海，棠，夫，人……自然会叫你提。”
她将“海棠夫人”四个字说得极重，语速还慢，显然是故意要引起顾绮影的反感。
果然，她又一次戳到了顾绮影的痛处。
“她有什么资格来向我提。我可怜她才与她说了几句话，就惹了这么一身骚，往后有多远离多远，再不会允许她近身。”
“只怕由不得你。”
云惜华说完，悠悠地抬头：“哎呀，好热。这都入秋了，怎么还觉得热呢？你这锦秀宫……通风不行啊，好憋闷，真是难为你住这儿了。”
说实话，锦秀宫也是宫里数得着的好地方了。身为皇长子之母、众妃之首，贤妃怎么可能住很差的地方。
可是，人比人，不就气死人么。和蕴秀宫一比，锦秀宫也就差些了。
女人在这些事情上头尤其敏感，碗里多一块肉少一块肉，那是天大的事情。可不就因为闲么。
闲了，就多想，越多想，就越生事。
顾绮影狠狠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终于强行逼迫自己忽略那段埋汰锦华宫的话，问道：“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由不得我，我惹不得还躲不起么？”
云惜华表情耐人寻味，望着茶盅里浮沉的茶叶，半晌才道：“礼服这桩无头公案，皇上交给崔氏去办了，这会儿，崔氏只怕已经到了内务府……”
“什么！”顾绮影剧烈一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听错吧，崔氏？”
“没错，就是崔氏，皇上给了手谕，等于是给了尚方宝剑呢。这下好看了，一个庶人，呵呵，要闹翻宫廷了呢。所以妹妹你好生回想回想，这里头可有你什么事儿，快把自己给摘清了吧。本宫是好心来提醒你，别指望崔氏会对你高抬贵手。呵呵，人家……也有个儿子呢。”
说着，迅速地瞄了顾绮影一眼。
果然顾绮影脸色惨白，连绞动的帕子都不由自主地停了，平常美丽灵动的眼珠子这会儿也不灵动了，失控般地震颤着。
“皇上这是……疯了么？”
“皇上没疯，皇上怎么会疯。是太皇太后错了，是我们都错了。皇上新登基，正是要树立威信的时候，偏生为了个崔氏，百般不得安宁，既然这么多人都要踩二皇子的娘，那皇上就捧给大伙儿看。所以……妹妹你自求多福吧。”
顾绮影大声道：“我什么都没干，身正不怕影子歪，为何要自求多福。倒是那个贱人亵渎先人，她才应该自求多福……不，她早晚自寻死路！”
云惜华哈哈大笑，笑得顾绮影摸不着头脑。
“姐姐你笑什么？”
“亵渎先人？你怎么知道崔氏亵渎先人？”
“方才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正烦恼么？”
“我……”
“果然不是你知道得太多了，是本宫知道得太少了。枉本宫将你当妹妹看，可你口口声声的‘姐姐’，却是心口不一啊。”
“妹妹就是随口一说，哪里能知道什么，姐姐……你别多想了。”
顾绮影试图分辩。
云惜华拍拍她的手，笑道：“本宫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想。好好想着怎么过崔氏盘查那一关吧。”
又低声耳语道，“本宫自然还是向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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