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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虽是酷暑,却也并不难熬。转眼就是七月初二,是皇宫里的一个“大麻烦”——永柔公主出嫁的日子。
原本盛夏甚少嫁娶,但永柔公主这么个存在,比“盛夏”更厉害。
尹皇后比她更着急,就怕夜长梦多。一直到十里红妆出了宫门,吹吹打打了一个时辰,她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连问了好几遍:“永柔真的出嫁了吗?”
德妃也是送嫁团成员,几次耐心地回答尹皇后:“出嫁了,欢欢喜喜地出嫁了,真是漂亮的新娘子。”语气又是高兴、又是艳羡。
除了皇后,宫里所有的女人老天都欠她们一个婚礼。
永柔的寝殿里,一桌子的胭脂水粉鲜花珠钗,几个宫女和嬷嬷正在收拾残局。尹皇后走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似空气中还有永柔的余韵袅袅。
她最后一次说道:“永柔真的出嫁了啊!”
德妃轻轻地应和:“是啊,永柔欢欢喜喜地出嫁了。”
尹皇后突然流下泪来:“这没良心的孩子,离开本宫竟然这么欢喜,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
德妃赶紧替她擦眼泪:“大喜的日子,皇后不能哭。永柔没哭,那是她的福份。嫁得不好才要哭着走呢……”
话说到这儿,她也触动了情肠,想到远在西昌国的女儿永寿,当年一路哭到槐州,西出阳关,再无故人。
一旁跟随的嬷嬷宫女们赶紧上前安慰,将两个对望流泪的女人好不容易给劝住,此间的欣慰与落寞,却是交织得难解难分,一屋子的百感交集。
驸马府内却是张灯结彩、鼓乐齐鸣。
吹吹打打的乐手们从府门一直站到巷口,在烈日下吹得大汗淋漓。
当朝公主、皇后嫡亲女儿出嫁,又是太子少保家娶儿媳妇,皇宫里头好久没办这么热闹的婚事。虽说永欢出嫁规制一样不少,可到底嫁得没这么掏心掏肺的,总让人觉得连吹喇叭的都有气无力。
秦琰亲自出席婚礼,以兄长的身份送嫁。他难得参与这样的宴会,皇族贵胄们纷纷前来相贺,哪怕能与太子多说上几句也是好的。
崔海霖这个新郎官今儿仪表堂堂,忙得不亦乐乎,任是谁见了,也不免要赞叹一声,果然当得起大良朝驸马。
只有谢氏,似有些心事。
端坐在里屋的时候,秦琰见无外人,问道:“崔夫人心内是不是惦记着海棠?”
被他说中心事,谢氏的眼眶不由红了,点头道:“她与哥哥感情最好,我们在这儿热热闹闹办婚事,她在宫里一个人冷冷清清……”
秦琰心中也一酸,正要说话,却见崔国桢道:“今儿是公主与海霖大喜,海棠身子沉重不能出宫,心里却必定是替兄长高兴的。有什么情绪,且按下吧,我们今日要替小两口高兴。”
谢氏也知自己有点影响气氛,好在屋里没外人,秦琰虽是太子,却与自家也亲近。崔国桢自从任了太子少保,更是与秦琰常在一处,故此说话也少顾忌,稍稍几句,将谢氏给安抚了下来。
婚礼真是极其漫长,永柔被红盖头盖着,牵过来,又牵过去,该拜的拜,该跪的跪,就算贵为公主,该敬之处,也是半点不得马虎。
总算熬到送入洞房,这等待更比仪式还要漫长。
别的都还好,就是肚子实在饿。永柔从早上开始就没正经吃东西,碍于礼仪,又不能掀开盖头找东西吃,忍了半日,正辛苦的时候,崔海霖却进来了。
守在新房门口的是四个随嫁宫女,如今出了宫,以后却是驸马府的丫鬟了。
只听崔海霖问她们:“公主可有吃东西?”
丫鬟却道:“皇后娘娘送嫁的时候,吃了些喜团。”
说是喜团,其实就是比元宵还小的糯米丸子,众目睽睽之下,吃喜团是讨吉利的,又不是让你填饱肚子的,永柔哪好意思多吃,轻轻一勺子下去,只舀到三颗,还不够塞牙缝的。
可也不好意思重来,只能看着碗里剩下的干瞪眼,然后恋恋不舍地望着一团喜团被送嫁嬷嬷给接了过去。
眼下一听崔海霖关心她有没有吃东西,饿得咕咕叫的永柔差点热泪盈眶。
可新娘子就是新娘子,也不能大喊“我饿啊,我饿啊”,只能生生地忍着,盼望崔海霖不要就此走开。
还好,崔海霖到底是细心的:“这么长时间,只怕公主也饿了,我进去瞧瞧。”
永柔一阵兴奋,只觉得心扑扑地跳得厉害。自从订下了婚期,反而不方便与崔海霖再见面,她感觉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从红盖头下什么都望不见,只能望见脚下一尺见方的地砖,可是永柔心里却分明感觉到崔海霖已经离自己很近。
突然,永柔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捉住,塞了什么东西过来。
“外头酒席上的,想起你爱吃,偷了两个过来。”
“啊……”永柔低声惊呼,又是意外,又是甜蜜。
你是新郎官啊,还要从自己的婚宴上偷东西,说出去,笑掉人的大牙。
崔海霖却急急忙忙地道:“我要出去了,他们灌我的酒。回头我喝多了,你千万要担待。”
永柔无限娇羞:“少喝些。”
“嗯,我尽量。”
崔海霖说着,又匆匆出去,留了永柔一个人在新房里。
永柔将手掌摊开,从红盖头下望去,却见洁白的丝缎在掌心软软地卸开,丝缎里包着两块碧玉糕,是绿豆沙制的,果然是自己最喜欢的点心。
这呆子,竟有如此的心意,让永柔喜出望外。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苦苦追逐崔海霖,这一刻才感受到,崔海霖不是没有回应,只是他的回应那样笨拙,笨拙到让人觉得珍贵。
轻轻地,一口咬下去,是宫里御制的味道。
永柔心中一动,这驸马府,只怕母后也安排了宫里的御厨过来了。
她是怕自己吃不惯外头的膳食啊。
两块碧玉糕,竟是两重心意,新婚丈夫的、和亲生母亲的。永柔不禁眼睛有些湿润。
不哭呢,我不哭,我是多不容易才嫁给崔海霖,我要笑着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