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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圣所。
前线的溃败和肖邦的撤退已经传回了这里。
庞大的会议室中,一片窒息的氛围。
身披红衣的枢机主教们正在为之后的行动争论不休。
必须严惩肖邦这样临阵脱逃的行为!圣城已经对他那一套歪理邪说网开一面,他不思回报,甚至还在圣城最需要他的时候,在前线鼓动其他人随他一同逃亡!
肖邦的处置大可放在一边,新的圣徒传承的制作必须提上日程了!
接下来必须谨慎,我们储存的天灾核心已经不多了!而且能够暂时操控八大现象的号角也彻底损毁了,倒不如说,现在连八大现象都不存在了,我们需要新的威慑力量,应对高加索的扩张。
至少我们的作战是成功的,他们的神之子如今已经力量全失,未必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谁又能断定他不会恢复?要知道,他可是……
反驳的主教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在众多铁青的面孔之中,强行吞下了那个禁忌的词汇
短暂的寂静之后,有人再度开口,打破了沉闷。
当务之急,是维持圣城的影响,护持公义和正理不堕。再这样下去,圣城的命令恐怕连城门都快要出不了了。
必须给予叛逆以惩罚,给那些盲从者以震慑。
更何况,不仅是高加索,在西边,还有安格鲁的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已经得到了黄之王的权柄,绝不能放任他继续扩张,否则一切就会彻底失控!
在众多的争论声之中,有人鼓起勇气,看向上座。
如今,只有请圣座与青之王……
他的话没有说还,但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显。
哪怕局势糜烂至此,就算是黄之王已经背叛,但圣城终究没有输,只要有赤之王坐镇,只要有青之王出手,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可是面对着众多期待的眼神,帷幕之后,毫无声音。
许久,那个坐在教宗之座上的身影缓缓起身,只是挥了挥手,似是疲惫:
今天就到这里吧。
在死寂之中,他转身离去。
留下一众主教愕然对视,眼神恼火。
寂静中,有人打了个哈欠。
是阿尔伯特。
他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向着同僚道别:人老了,就容易精力不济,我先回去睡觉了,大家有什么讨论结果的话,记得通知我就好。
说罢,他转身离去。
可在中央圣所的门口,他被身后的声音喊住。
阿尔伯特,你究竟在想什么?
脸色铁青的老人看着他,神情阴沉。
阿尔伯特打着哈欠,想睡觉。
在这个内忧外患的时刻,所有人都在为圣城竭心尽力的时候,你却只想着睡觉?你的职责在哪里?
对不起,我对发动战争并没有什么兴趣,况且,我负责的只有中央圣堂的观测,所有的报表和消息不都摆在你们的桌子上么。
这就是你逃避的借口?同僚的神情鄙夷。
阿尔伯特耸肩,在怀里摸索着烟卷,冷淡地说道:哪怕没有我,你们不是也已经得出结论了吗?我们要战争,我们要让这个世界回到我们脚下的正轨上,不惜一切代价……为了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装模作样的挥拳,装扮出狂热神情,可语气却满是嘲讽:不过,你们真的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么?
为了分出你们想要的胜负,不惜让整个人类世界都毁在这一场战争里……何必呢?科尼特,只是失去权力而已,又不是失去性命。没那么可怕吧?
科尼特大主教的眼神越发冷漠。
阿尔伯特,你已经背弃了祖辈和先代筚路蓝缕所创建的一切,抬头看一看,这一座城市,这无数高塔,还有这曾经一度是举世辉煌之地的城市!
如今你要让这一切因你而蒙受耻辱么?
耻辱就耻辱吧。
阿尔伯特终于在口袋里找到了半根抽剩下的烟卷,欢欣鼓舞,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是私生子,你不知道么?
科尼特的神情僵硬了,抑制着自己的狂怒,从牙缝里挤出沙哑的声音:
你这个……
后面那个词儿他没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杂种’。
阿尔伯特也没有动怒,甚至连眼睛都没抬起来。只是‘杂种’而已,被人骂两句就生气的话,那日子还是不要过了。
他点燃了烟卷,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愁苦地皱纹就在有害物质的扩散中舒张开来。
科尼特,你们为主尽了道,死后自有天国以酬报,何必再渴求更多?
他夹着烟卷,斜眼撇着阴沉的同僚,还是说,你们觉得仅仅一个天堂,不足以报偿汝等这美妙的奉献?
科尼特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
所以,到此为止吧,你应该回去好好喝点酒,睡一觉,而不是在这里试图激怒我这是如今的我能为你提供的最好建议。
他低头丢掉了手里的烟卷,耷拉着肩膀,语气平缓: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最后的一个朋友为你们而死了。
为了你们愚蠢的野心和愿望……
在主教的红衣之下,他攥着那个小小的药物呼吸器,瓦格纳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我很难过。
两天之后,深夜。
勃艮第,皇宫,宫殿最顶端。
披着睡袍的年轻人依靠在露台的栏杆上,哼着歌儿,凝望着皇宫之外的广场。
广场中央的绞刑架上还悬挂这一具风干的尸首。
皇帝死了之后,看上去和其他人一样。
在新皇继位之前的短暂黑夜中,即将登基的皇帝却毫无任何紧张感,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叔叔的尸首,优哉游哉地哼着歌儿,将杯子里的红酒喝完,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之中。
在书房里,名为黎塞留的老者正伏安誊抄着新皇在明日即将颁布的政令,看到自己的学生毫无仪表地瘫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却没有再提醒他注意风度的心思了。
时候差不多了。
唐璜看了看表,向着角落中的侍从吩咐:为我接通圣城的尤利尔大主教。
侍从恭谨地离去,很快,通往圣城的联络被发出,在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被接起。另一头的老者声音平淡。
这里是尤利尔。
这里是唐璜,您无数信徒中的一个。沙发上的年轻人挑起眉头,笑容愉快:亲爱的大主教,我想我们应当谈谈了。
注意你的言辞,唐璜先生。
尤利尔的声音漠然:对神明的从者来说,没有什么生意可谈。
是么?
唐璜点头,那大概是我误会了。
然后,通讯被他挂断了。
不顾那边的态度和想法,单方面的,毫无任何礼仪和诚意的,挂断了。
在时钟滴答声里,他起身,从抽屉里取出了封着雪茄的铜管和火柴,慢条斯理,毫不焦躁地熏烤着雪茄,完美地预热之后,剪去头部,享受着烟草的芬芳。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直到门外的侍者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殿下,您有来自圣城的通讯。
唐璜歪头,多长时间了,老师?
黎塞留看了看时间,回答道:
五分钟。
不着急,再等五分钟。
唐璜的眼神中满是恶意和嘲弄:这种看不清局势的老鬼,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五分钟后给我把通讯挂断。
再联系尤利尔的死对头科尼特,时间应该够他收到消息了。
侍者恭谨地离去。
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
真没想到耕种的时间还没过去多久,收割的时候竟然就到了。唐璜起身,将雪茄掐灭,看向书桌后面的老者,可惜,我该睡觉了,明天可是我的好日子。老师,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您不打算亲自来谈么,殿下。
算了,我和那种食古不化的老鬼相处不来。年轻人耸肩,何况我才刚结婚,为什么要为了那群食尸鬼放着美貌的妻子独守空房?
黎塞留苦笑,可您什么都没交待我。
我的底线你清楚,至于谈判的筹码,抽屉里还有一只专门用来满足他们胃口的基金会财产清单,你可以自己做主。
所以,请尽情发挥吧,老师。
唐璜冷笑着,空头支票能打多少打多少,大不了到时候翻脸不认人,这时候不狠宰一刀,怎么对得起我们前一段时间吃的闭门羹和冷眼?
遵命,殿下。
黎塞留起身,恭送着六个小时之后即将登基的皇帝离去,然后,他打开了抽屉。
看到那一份基金清单的名字,就忍不住哑然失笑。
爬行动物饲养基金?
一如既往的恶趣味啊。
只不过,为这一天,你究竟准备多久了?
夜色深沉。
在远方的城市中敲响了礼赞之前的大钟。
再过六个小时,新的皇帝陛下将在万众欢呼之下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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