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坐着马车,并未先回府,而是去了苏士贞那里,将惰简略说了一遍儿,讨苏士贞的示下,究竟要不要现在就放出风来。
苏士贞自那日从丁府回来,左思右想,除了眼前这法子,也没旁的好主意。
只是他做生意索来求稳,要他拿定主意,还是有些困难。
苏瑾见他半晌不语,便拉他去丁府商议。苏士贞原是不要去地,生怕她又作怪。苏瑾只得连连保证,去了只说生意,决不混说。
苏士贞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丁府。
到丁府里,苏瑾确没再调笑说旁的心思,将今日的事和丁氏简略说了,丁氏倒觉这是个巧宗儿,不可不用。因就笑,去当铺问问,又碍不着什么,以我看不妨事。
苏士贞这才点了头。
就在丁府用了午饭,商议到晚间,议出一个大概可行地详细方案,方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刚用过早饭,苏记的罗掌柜得了传讯儿,慌过府来,苏瑾也没与他说太多,只让他去各家当铺走走问问,收不收苏记的券子,重点是要去广记也问一问,便打发他出去。
罗掌柜前脚儿刚走,后脚儿门房来报,说是杨君甫到了。
苏瑾才刚到陆三夫人屋中说了一句话儿,闻言忙站起来道,快请到前厅说话。
陆三夫人见他们近些日子,整日家的着忙不晓得生意上出了多大地纰漏,因就忙问,瑾儿,事情可是棘手地很么?
苏瑾忙宽慰她笑道,母亲放心,只是一点子小麻烦罢了,不碍的。
陆三夫人长长一叹,嗔道,你们只管拿话儿糊弄我。若没大事你们能忙成这个样子?
苏瑾一是怕她忧心,二来有些事儿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忙笑道,确是一点小麻烦,正查证呢,若查实了,必说与母亲知道。
陆三夫人不弄清楚,是放心不下,也知便是她知道了,也帮不忙。因就一笑摆手,罢,你去罢。我不过白操心罢了,与我说,我懂个什么?
苏瑾又宽慰她几句,匆匆往前厅去。到时,陆仲晗已在此处陪着说话儿,杨君甫见了她要起身,苏瑾忙笑道,杨大哥坐罢哪里还要你迎我。
说着落了座,笑道,您这一趟辛苦了可有什么收获没有?
杨君甫叹笑一声,道,方才正和陆老弟说着呢。你猜那广记的货物是托在哪家铺子里出货?
苏瑾心头一沉,笑意微敛,是尚记?
杨君甫微微点头,确是他家。湖州他家共开了三间铺子,有两间里都有苏记的货。零卖的人进去,他们是不与人介绍那货物地。我装作福建打货地行商进去探了一回因嫌苏记的毯子价儿贵。那家掌柜才与我说了还有旁的货。头一日我没拿定主意没见着货物。次日又去时,那掌柜的似是信了我要打货方领我去了后面的库房····…那些毯子的锁幅徽记都剪了去,都打着苏记的名号往外发售。那掌柜的亲口说有两千张毯子呢!
苏瑾沉默半晌微叹,我自得了曹掌柜带回来的消息,就猜十有**与尚记有关。倒叫我猜中了!说着一掌轻拍在桌面上儿,笑叹,也罢,即他不想与我苏家做生意,咱们也不求着他。这几个府城再选名声好的人家合作罢!
杨君甫见她并无丝毫怒意,便笑,你倒是个心宽地,若是我,必要上门去问到他脸上,臊他一场方罢!
苏瑾笑,何苦与他白费力气。况断了这生意,吃亏地还是他家!我才懒得与他起口角之争。
何况,咱们现今也只能装作不知,才好给广记下套儿。
杨君甫微微点头,叹了一回,详问了她接下来如何做,苏瑾因存着保密的心思,只说现今还没拿定主意,等议个万全的法子,再去和他说。
众人又叙得一回闲话,送杨君甫家去。苏瑾和陆仲晗并肩沉默着往回走,进了正房,陆仲晗一把握着她的手,宽慰道,这样的人家早早断了也好,实不值当为他沉心。
苏瑾抬头笑,我哪里为他沉心了?他还不配!做生意只是利益关系罢了。利在人情在,利没人情自然也就没了。
陆仲晗微微点头,如此方好。事情也探明了,法子亦有了,接下来咱们只要慢慢地等,等看广记得了咱们散出去的消息,如何反应,再做下一步打算。
苏瑾点头称是。
要做得不动声,且合情合理,就急不得。
罗掌柜按着原先说好的,将杭州府几家老当铺都问过了过了两三日,才往广记去。这一日广记的少东家正无铺中闲坐。
听前头的掌柜来回说,少爷,外头有一位姓罗的,来问咱们可收苏记的券子。
什么?广公子一怔,忙起身,在哪里?
掌柜的往外头一指,就在大堂里呢。
广公子将帘子挑开一条细缝往外瞧,见一个年岁三十来岁的男子,立在柜台外头左顾右看,看他衣着尚可,气质也不似普通人家儿,便问,他可说了他是哪里人?有多少券子要当?
掌柜的摇头,不曾说,他只来问问咱们可收,给价儿几何。看样子不象今儿就当,似是先来问价儿探路地。
广记入股做毯子的事儿,府中只有少数几个得力地掌柜知道,这杭州府因苏记在此,故而瞒着杭州分号地掌柜。广公子立着想了半日,你先与他说,就说当家的今儿不在,让他明儿再来。
掌柜的明了,应了一声,到外面与那人说。
广公子在帘后瞧那位姓罗地登时满面失望之色,怔立在铺中半晌,方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自帘后踱出来,转过柜台到门口,侧望那人坐上停在路边的马车,一径往东去了。他忙叫一个小伙计过来,与他道,跟着那车,看看去哪里。
小伙计应了一声,拨腿跑着跟了上去。
掌柜的跟着广公子回到帐房,因悄问,少爷,这人有何不妥么?
广公子一笑,倒不是这人不妥。而是前儿我遇着苏记的同乡,都说他家才发起来没几年,面儿上生意红火,实则是个虚架子。说着又将那日遇到苏瑾与陆仲晗的事儿说了。
他家女儿女婿先前确是往咱们这里来的,被那姓汪的说破,立时又改了口。今儿突地又有人来问收不收当他家的券子,这几宗事儿拢在一处,你如何想?
掌柜的神情一震,这么说,苏记确如他同乡所言,是个虚架子。如今要当券子,为的是拢本钱?
广公子微微点头,前后一照应,倒也不差。
掌柜的略作思量笑道,要说这苏记的毯子在杭州城确是极受大户人家喜爱地。这杭州城的当铺,也都眼红,无奈他家早先不发行券子,明知有利头干吃不着的,都着急呢!如今他们即有此意,少爷,咱们借机收一笔如何?
说着一顿,又笑,这苏记虽然根底浅些,家业难道没有十万两的银子?
广公子微微一笑,旁的不知,我听那汪兄说,苏家老爷出海纯挣回三四万两的银子呢。这个数确是实的。
掌柜的笑得愈发开怀,这就是了。咱们便是折价儿三成吃进他的货,这边一转手就挣三四两。若咱们吃的多,毯子价儿岂不由着咱们来定?到时二十两一张,怕也卖得。
广公子闻言眼睛一亮,是了,他怎没想到这一层?!若整个杭州城都是他家的毯子,到时卖多少银子一张,岂不是他说了算?连带盛记出产的那些,一张也可提价四五两银子,哪里如现在这般,为了打市场,倒平着价儿往外卖。干出力,不挣银子!
站起身子往外走,且等那伙计回来你问问他。说罢便出了铺子往青衣巷奔去。
掌柜得晓得他大约去寻那位汪兄说话儿,头一回对自家公子逛青楼,打心底里支持。
罗掌柜自广记出来,按计划又去了离广记不远的金满堂。
不想,他才刚问得一句,那家的掌柜热情得吓人,连连将他往里头让,殷勤备至地亲手奉了茶,问他要当多少。
罗掌柜哭笑不得,但做戏也要做全套,仍装作主家只是叫他来问问能给价儿几何,得了准信儿,方能盘算自家出售多少。
因又悄笑道,这是我家要扩大在忻州的坊子,一时银钱不凑手,我们东家和东家小姐都不喜欢麻烦亲朋,故而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临走时,因又悄悄叮嘱,此事切莫往外透,我回了东家,改日再来。
听他这理由掌柜的就放了心,做生意倒还真有周转不济时。这样的拆借本是常态,愈发殷勤备至,亲自将罗掌柜送到门外,目送着走远了,才笑呵呵地回铺子。
广记跟来的小伙计看到这一幕,撇嘴儿嘀咕,能得多大得的利头,倒象送亲爹一样!言罢飞快往自家铺子跑去报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