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宵宫乃是皇上的寝宫,臣妾想去,可却也不能常去。()”她歪着头看他,清美面容上带着一点点娇俏。既然他要做戏,那么她便奉陪。
“皇后若想去,随时可以去,朕无限欢迎。”皇帝伸手扣上她的纤腰,揽着她往寝居内走去,状似恩爱缱绻。
“多谢皇上特准,臣妾深感欢喜。”她的身子本能地僵了僵。她终究还是习惯不了他的碰触。
记得当初她封后不久,他宣她去凌宵宫侍寝,那本是只有皇后才有的殊荣,其它嫔妃皆无资格在凌宵宫留夜。
焕可是,他故意折辱她,给她一个下马威。
进到后殿寝宫,皇帝便松开了手,优雅地扬唇笑道:“皇后似乎还在记恨那一桩往事。”
那时他的确是有心让她难堪,激她尽速行动,倒没有想到她如此沉得住气,韬光养晦,不急不躁。
臂“哪桩往事?臣妾怎么不记得了?”蓝清音装傻,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有些事,确实忘了才好。”皇帝唇边的笑意不减,话却说得意味深长。
蓝清音不语,装傻也是要适可而止的。其实他和她都心知肚明,她不可能忘记,也许一生都会牢记。
那一夜,在龙床之上,他慵懒斜倚着,手中握着一卷书册,姿态闲散。
他说:“有劳皇后掌灯,朕觉得这夜明珠的光不够亮。”
只是这样一句话,她便必须手捧烛火站在龙床旁,为他照明。
原本宫灯应有纱罩,但太监送上来的却是一支红烛,那艳红的蜡油滴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异常滚烫。她记得很清楚,他总共看了三卷书,直到天蒙蒙亮,早朝时间将近,他才放她回未央宫。
她离去时,右手一片红肿,丝丝疼痛。她不觉难忍,只觉羞辱。
“皇后竟在朕面前神游太虚?”皇帝语带戏谑,并不含责怪之意。
蓝清音抽回思绪,微微一笑,回道:“臣妾只是在想,师父身上的鞭伤,何时会结痂。”
皇帝的黑眸一闪,如墨玉生辉,尊贵耀目,沉声道:“虽然刺杀一案与端木痕无关,但误医之罪不可不判。先前朕答应过皇后,会轻罚,现在自然不会重治。皇后大可放心,朕已下令,端木痕在天牢思过三日,而后遣去太医署,编写医籍,以期来日造福黎民,可算戴罪立功。”
“皇上宽厚,臣妾替师父谢皇上隆恩。”蓝清音曲膝一礼,低眉敛眸。
她心里清楚,他只不过是找个借口软禁师父,但至少师父暂时安全了。区区一个太医署,根本困不住师父,只看师父愿不愿意离开罢了。
这样一想,她心宽许多,唇畔绽出嫣笑,温声问道:“皇上可用过午膳?不如留在未央宫用膳?”
“也好,朕正饿着。”皇帝口中话语随意,但视线直锁着她的脸,眸光深邃幽暗,隐约浮上几许危险之色。
她暗自一惊,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皇帝见状似觉好笑,眉宇舒展,眼中锐色褪去,低柔道:“皇后有一对可爱的梨涡,笑起时天真无邪,惹人怜爱。”
她怔望他一眼,脸上飞红,染上两朵绯云。这人分明是高手,她在这方面单纯无知如白纸,不是他的对手。
心头暗恼,但她还是不服气,反唇回道:“臣妾记得皇上之前说过,臣妾并非一眼可窥底的人,那又怎会天真无邪?”
皇帝朗声而笑,醇厚嗓音如天籁悦耳,边笑边道:“朕原先还真没看出,现在才确切看到皇后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蓝清音微愣。她刚才怎会说那么赌气的话?只怪他的眼神太惑人,害她一时失了防备。
从第一天见面开始,她就察觉到,这个男人是她看不透的,他的内心变幻莫测,无法捉摸。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安。
“又出神了?”皇帝似乎心情十分愉悦,忽然俯下头,在她颊上一啄,笑吟道,“美人如斯,一笑倾国。”
蓝清音赧然垂首,心中却是大凛。一笑倾国,他是在暗指,她有意毁他江山?
她轻抬起头来,正想借着亲自备膳的理由退出去喘口气,却突听寝门外一声软软的细微呻吟飘来。
她习惯性地眯了眯眼,清冽眸中氤氲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色。
近来皇帝频频驾临未央宫,看来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皇帝的唇角扬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带着些许玩味,斜睨向寝门。
“皇上,臣妾去看看。”蓝清音微笑着开口,不待他答话,就顾自举步走去。
走至门槛处,就见一个清美侍婢身穿一袭月牙白的宫裙,亭亭站立在寝居外,容色绝丽出尘,气质飘逸如水。
蓝清音弯了弯菱唇,只觉有趣。素妍学她倒是学得十足,只是可惜,素妍错估了一点,皇帝并不青睐她这样的人。
“娘娘!”见她现身,素妍似是一惊,双腿一软,便要跪下。
“不必多礼。”蓝清音摆摆手,神情亲和,问道,“今日是你当值?”
“回娘娘,是奴婢当值。”素妍言语恭敬,却蹙着秀眉,脸色苍白,似乎正忍受着不适的痛楚。
“身子欠安?”蓝清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一片滚烫。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撑得住。”素妍站直身子,微微笑了笑,眼神清澈天真。
蓝清音淡淡笑着,未再多言。病是真病,但方才那一声细软呻吟,却是故意。
“皇后,何事?”身后,一道低醇有力的嗓音靠近。
蓝清音回头看去,但笑不语,明眸中带着一点揶揄之色。以皇帝的睿智,又怎会看不穿这小把戏?她很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理这种事。
皇帝走到她身侧,凝视着曲膝行礼的素妍,半晌,挑起长眉,笑道:“上次匆匆一瞥,朕还没有发现,原来这位小宫女和皇后长得如此相似。”
“皇上也这么觉得?”蓝清音温婉地附和。
皇帝觑她一眼,再道:“不过,无论多么肖似,也不及皇后冰雪姿容之万一。”
此话一出,原本谦卑垂首的素妍忽然抬起头来,怔怔望着皇帝。
蓝清音不由轻笑:“皇上,您这么说,素妍可要不服了。”
皇帝亦笑,踏前一步,温和问道:“你叫素妍?姓氏为何?”
素妍愣了愣,片刻才缓过神来,白嫩脸颊慢慢变得嫣红,似羞似喜,细声回道:“回皇上,奴婢素妍,因是弃婴,并无姓氏。”
皇帝不再问,犹自优雅散淡地睇着她。
素妍赧然地低下头去,耳根染上绯红,如云霞妩媚,又不失稚嫩甜美。
凝望须臾,皇帝突然转头,对上一旁悠闲看戏的蓝清音,沉了声道:“皇后认为,此事应当如何处理?”
蓝清音心中掠过一丝惊讶,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责罚素妍?
“皇后?”皇帝的嗓音又低沉了一分,幽眸中泛起毫不掩饰的锐芒。
素妍懵懂不知,偷眼望了望英俊挺拔的皇帝,面带不自禁的喜色,以为皇帝要向皇后讨了她。
蓝清音的视线扫过素妍,缓缓收回。其实人若单纯无知,也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皇上,臣妾认为,无需为一桩小事而坏了用膳胃口。”她轻描淡写地道,替素妍挡下一顿皮肉之苦。依照后宫律例,凡宫婢蓄意媚主,杖责十棍。
“嗯。”皇帝浅淡颔首,唇角始终噙着那一抹似笑非笑。
素妍眼底隐含一丝幽怨。在她听来,是皇后硬生生掐断了她飞上枝头的希望。
蓝清音在心里无声叹息。她本想旁观看戏,岂料却无端叫皇帝看了好戏。她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段高上她许多。因为她心软,而他,郎心似铁。
“素妍,去吩咐膳房,皇上会在这里用膳。”她略觉无奈,软了声又道,“你身体不适,就下去歇息吧,让小绿过来。”
“是,娘娘。”素妍曲了曲膝,也不谢恩,便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