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雨现在连抬手都费力，她毫无血色的脸被瞬间照亮，接着天雷灌顶而下！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明知自己渺小，毫无胜算，为何不直接放弃？即使努力再多次，即使不断抗争，依旧无法阻止这滚滚雷霆，为何还心有不甘？为何要修道？为何妄图逆天而行？
根本不可能做到！
放弃吧！
放弃吧……
叶霁雨身处天雷下，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身体中快速流逝，她的眼皮极重，一时有些分辨不清身在何处。
到此为止了吗？或许她闭上双眼后便再也醒不过来。叶霁雨的神识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裹住，有一瞬间她几乎忘了自己是谁。
眼皮即将彻底合上之际，叶霁雨突然看到有人在一处混乱的场景中抚琴。不远处还有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仅着一身简陋麻衣，正与人激战。
叶霁雨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本想努力靠前再看清楚些，却突然看到抚琴之人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此人对着她微微一笑，可拨弦的手指却不曾停下，几乎快出了残影。
奇怪的是，明明毫无音律天赋的她却觉得那指法如直接印在神魂中一般，她无意识地召出鸣凤，也开始跟着拨弦。
乐曲古朴，自有一股慰藉人心之意，叶霁雨明明从未听闻，却又觉得无比熟悉。
随着一遍又一遍地弹奏，她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清明，仿佛一切缠绕着她的束缚都随着琴音消散。
终于，叶霁雨停下了弹奏的手。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神色茫然。一向分辨不出音符的她，脑中竟不断地重复着这首古调，心中更是怅然若失。她总觉得似乎那人似是透过这首曲子想告诉她些什么，但随着琴声停下，抚琴的人直接消失。
“该醒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叶霁雨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郁色一扫而空！
她身形笔直地正视着越来越低的劫云，声音清朗而坚定：“修道者，亦修本心。知难便退，固然安全。但无险不成山，只敢踏足平路者，何以领略山巅之景？吾辈中人，所求非逆天，唯阻我道者，皆荡之！”
与此同时，她手一扬，鸣凤便浮在她身前，那首来源不明的古调如流水般自指尖倾泻，配合鸣凤清越的音色，几欲穿透劫云直冲云霄！
劫云在琴声中似乎慢慢停滞了下来，叶霁雨并未在意。她双眼微闭，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并未看着古琴，手下却一刻不停，熟练得如同旋律早就篆刻进骨子里。
她越弹越快，琴声波动有如实质，层层荡开。劫云也好，天雷也罢，甚至这片让她几乎陨落的山头，都开始随着波纹轻轻摇晃。
随着气势不断上升，叶霁雨丹田中那颗浑圆无瑕的金丹仿佛也经受不住压力，跟着一起颤动起来。
很快，坚固无比的金丹之上，竟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
叶霁雨浑然不觉，已至忘我之境。
金丹上的裂纹越来越多，终于，在清脆的崩裂声中，金丹直接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下一瞬间，叶霁雨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力都不受控制地涌进了她的丹田！
已近粉碎的金丹在这恐怖的压力下再度聚合，缓缓形成了一个与叶霁雨极为相似的小人形状！
一曲终了，她睁开双眼，眼中精芒一闪而过，又渐渐隐下。
至此，元婴已成！
叶霁雨环顾四周，他们正处于一片高台之上，四周仅有云雾缭绕，再无其他。
其余四人则闭着眼，神色各异，应该仍处于心魔阵中。
看着身边同样还在历劫的谢无祁，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是她大意了。原以为无垢之体不惧幻境便可万事大吉，却还是低估了心魔阵的影响。心魔阵似乎并非全然的幻境，更像对心神的拷问。但凡有些许杂念，便会被其趁虚而入，即使谢无祁这般有无垢之体也不能避免问心之劫。
叶霁雨看几位同伴都还在心魔阵中挣扎，也不知能做些什么，索性盘腿坐下，再次弹奏起心魔阵中学会的曲子。
不知是否错觉，琴音响起后，几人的面色变得稍缓了些。叶霁雨原本因担忧同伴而产生的些许焦躁，也慢慢被琴声抚平。
而此刻，谢无祁也已到了突破的紧要关头。
与叶霁雨不同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处在心魔阵中，可他依旧无法控制地跟着情景走下去。
因他看到了叶霁雨。
无垢之体虽能破除迷障，但并非所有的幻境都能免疫，尤其是心魔阵这种源于本心的产物。
而他刚一入阵，便是曾经梦到过的场景。
这次的视角比之前更为清晰，看着身前的叶霁雨对手持利刃的自己毫不防备，甚至未曾转身，谢无祁即使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但依旧产生了瞬间的犹疑：若这是真的呢？
心魔阵的恐怖之处便在于此，它无孔不入，犹如血蛭，一旦谢无祁有丝毫动摇，便瞬间袭上。
谢无祁低头看着手中的利刃，黑色的剑身第一次显出了些不详来。
他想提醒叶霁雨，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
“无情道者，断情绝爱！欲证大道，岂可沉溺于凡情？谢无祁，你踏入仙途，不为长生，不为超脱，修的什么仙，证的哪门子道？！”
谢无祁没有说话，但他的识海不知何时已漆黑如墨，原本还能看到的点点碎金，也完全被掩了过去。仿佛在印证着这番话般，本平静无波的识海，逐渐变得不安分起来。
什么无情道？人非草木，若斩断六情，还能称作人吗？
谢无祁刚想张口反驳，识海却陡然掀起了巨浪！他面色一白，大脑如遭重击，无数杂念瞬间纷至沓来。
“自古只有修无情道才能摸到天道门槛，修仙之人，若能得道，此生方才无憾！”
“什么道侣，荒谬。满身凡尘之扰，如何羽化登仙？”
“六情无用，只会让人软弱。有了弱点，你还能拿得起剑吗？！”
“拿起你的剑……拿起你的剑……”
谢无祁面色煞白地捧着胀痛的脑袋，只恨不得一头将自己撞晕！恍惚间，他看到身前的叶霁雨转过身来，她的胸前一片刺目的红。
怎么会……这些都是假的……
谢无祁猛地甩了甩头，却突然发现他的手和剑不知何时，也沾满了鲜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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